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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掌柜在泰屏县商界是一号猛人。
这人虽然不是东家, 但是在泰屏县商界说一不二, 经商二十多年来, 着实干下了不少漂亮的事情。
当然他现在低眉顺目的,说话也温和谦恭,宛如一个读书人, 而不是一个商人:“小人此次前来, 是想着能不能在告示牌上,加上悦来阁?”
主簿一愣, 下意识去看许明旭, 脑袋转过去了之后, 才发现今天县令大人不在,去城郊了。
这公租房和客舍的一系列事情, 全都是许明旭在负责的。他们原本以为就是弄几个房子的事情, 就和朝廷弄个作坊给朝廷赚钱一样,就是搞个客栈给县衙赚点钱, 方便他们搞事情, 不对, 是方便他们给县里面谋福利。
结果他们哪里能够想到, 一个客舍竟然会有那么多事情呢?什么样板房,什么宣传, 他们听都没听说过。现在人家悦来阁的孙掌柜找上门来,主簿也没法做主,这事情能不能行。
孙掌柜是个人精,看主簿的回应就知道, 不是个能做得起主的。他和主簿打了一会儿太极,最后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出门的时候天上还下起了小雨。
等候的小厮给他打起伞,等走出一段后问道:“掌柜的,事情谈得不顺利?”
孙掌柜摇摇头:“来的不巧,县令大人不在。”
县里面的这些官吏,他也算是老交道了。曾经他总以为这些人来来去去都一个样,区别无非是要的孝敬多一点少一点。可到许明旭来了之后,他才知道一个厉害的父母官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原先也是读书人出身,现在落到当这么个掌柜,内心多少有些怀才不遇的愤懑,现在却是一点气都没有了。易地而处,他绝对没法做到许明旭这个程度。他心服口服,这一次也是抱着极大的诚意,想来找许明旭好好讨教一番,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他一路走一路想,突然看到前面的路堵上了,不由得有些不耐烦:“这是怎么了?”雨转眼就下大了,堵着路不让是做什么呢?
脑子正常的,都不愿意下雨天在外面干站着。他们走近了一些,才发现是一辆车驾被一群人给拦住了。
一名面容俊秀的青年在人群中长身而立,微微低着头,面上耐心地听着人群乱糟糟地说话。
也不知道青年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人群就散了开去,跟着青年的车驾往县衙的方向走去。青年也不上车,让几位老人上了马车,自己打着伞跟着人群走。
孙掌柜眼前一亮,等人流走过之后,才说道:“那不是县令大人么?”他下意识地跟了两步,马上就停了下来,“看样子今天果真是不巧。”
孙掌柜注意到,在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这位县太爷不知道有意无意地看过来一眼。
许明旭带着人回到衙门,先问道:“可有姜茶?”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吩咐道,“先端上来,每人一碗喝着。点两个火盆,把衣服先烤干了。”
他今天穿的是布鞋,这一路走过来,别说是鞋子上,鞋子里面包括衣服下摆全都湿了,难受得紧。
等他收拾妥当,县衙里已经点起了灯。外面天空阴沉一片,几个小吏对着天空探头探脑,指着那摇摆不定的树冠说道:“这大风大雨的,不知道会不会出事情?”
许明旭闻言,一时还有些不解:“怎么?”
小吏知道他的脾气,回答起来也不见惶恐:“县内多大树,这么大风,恐怕许多大树要吹断。若是在野地里还好,若是压到了屋舍,恐怕不妙。许多百姓家中的房子多是土坯,这大雨一下,又得冲垮不少老房子。”
若是换做别人,恐怕要想,这大风大雨的又不是今年才有,百姓们去年如何,今年也照样不就行了?
可许明旭心下一沉吟,就吩咐道:“派人去城内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屋子垮塌和漏水严重的情况。若是发现,安排人住到客舍那边去。”
小吏赶紧应声,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转了问道:“那县里的村子呢?”要说房子破旧,村里肯定比城里要严重。
“年初的时候,不是拨了一笔钱给每个村子修堂屋么?”许明旭倒是不担心这个,“等雨停了之后,再派人去看看。”
当初县里面拨钱的时候,本来就说好了做什么用处。普通的村民还都是守望相助的,哪怕平时有什么过节,到底也不会在人命面前还计较那许多。
他看着小吏应声而去,让人准备车马的声音嘈杂,很快又安静下去,这才回转到厢房里。
前不久在路上乱做一堆的一群人,这会儿静下来之后,倒是分做了三堆,看到他进来,都急着想要说话。
“都住口。我问到哪个,哪个才说话。没被问到的,不许说话。”许明旭的官架子一摆出来,当下让他们全都安静下来。
他扫视了一眼这三堆人,指了一个人说道:“你留下先说。”又吩咐小吏,“把其余人带去西厢房等着。”
这一套分开审讯的套路,他玩得很熟练。一个小县内发生的案件不多,一些普通的纠纷,靠着这点手段,就足够能判断出个是非曲直来。
这一次也是一样。师爷很快把审讯的记录拿来给许明旭过目,嘴上说道:“这庄稼汉面上看着老实,心眼可多。”
若是光看人的样貌,只觉得这对夫妻可怜极了,就因为生了个漂亮女儿,明明订了亲,却被邻村地主家儿子给看上了,硬是要娶。
然而实际上呢?这对夫妻早年将女儿许给了村里一家大户的儿子,没想到还没过门,这未来的亲家公就去了,家里就剩下孤儿寡母。
他们看不上人家穷,就直接把女儿又许给了邻村的地主家儿子,偏偏之前收的定亲的礼也没退。
等地主家过来下聘,事情闹开来,人家还以为是地主家仗势欺人,要强娶他家女儿。
换做一般人,可能也就认了。可那寡妇却不认,她是死了男人,可她男人的兄弟们都在呢!族里面的老人也都在呢!这一下就闹了开来。
这件事情在许明旭看来不是什么大事情,很快就断好了案子。最后根据三方的意愿,两家男方都不愿意再和这家人结亲,要求退还聘礼。
等这些人都走了之后,略上了一点年纪的师爷叹息道:“也不知道这姑娘将来如何?”被这么一番闹腾,如何还能再说上好人家?这姑娘将来的婚事,恐怕得受委屈了。
许明旭一想,也没了刚断好一桩事情的轻松,心情也沉重起来。
他想到自己小时候,若是自己不知道要读书,或者在念书方面没什么天分,又或者没被爷爷注意到,是不是他就只能在后宅被欺辱着长大,等到了岁数听着家里安排,娶一个对家族有利的姑娘?
他是男子,想要自立尚且需要如此多的努力,换做是一名女子,别说是出身于他家那样复杂的后宅,就是如眼前这样的小农之家,若是摊上这样的爹娘,那也是难之又难。
他脑海中闪过什么,一时间却没抓住。
这时候主簿过来,看他没事,就把下午孙掌柜到访的事情说了。
许明旭省神,表情轻松了一些:“我回来的时候见着了。”又听到孙掌柜的来意,顿时就笑道,“这有何不可?”这早在他的……好吧,是在他家小耗子的预料之中啊!
第二天一早,得到消息的孙掌柜就兴冲冲地赶来,身边还带着另外一人。这人许明旭也认识,是县城里最大的客栈的东家。
两人一起来,为的都是同一件事情,想要在城门的告示牌上刊登……“广告?”
许明旭胸有成竹地一笑:“不错,广而告之,可不就是广告么?只是要刊登这个广告,得有一些条件。”
两人一听,下意识地互相看了一眼,纷纷表示:“还请大人示下。”不知道这许县令的胃口大不大,虽说看着倒不像是个贪官,可谁知道呢?他们来这里之前,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并且专门备下了一笔钱财。
许明旭就把早就拟好的章程,拿出来给他们看:“二位先看看条件,要是能够接受的,我们再谈下去。”
两人生意做到这个程度,学问谈不上,识字还是没问题的。这章程也不复杂,他们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才忍不住惊讶地问道:“就这些?”
什么保持干净整洁、明码标价等等条件。这能是条件么?这本来就是他们需要做到的啊!
许明旭说道:“当然不止这些。”他又拿了一张纸出来,“这是广告的位置和收费标准。”
哦,果然是要收钱的。两人一听,顿时放松下来,只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低头一看被分成大大小小不同位置的一个个格子,立刻两根手指头一起指着最大的一块广告位说道:“给我先来三个月!”
主簿在边上悄咪咪地听着,一看这情形,缩了缩脖子,小声砸了咂舌,暗暗嘀咕:“这一个月可是十贯钱呢。”这么一大笔钱,竟然还有人争着付?能赚的回来?
过一会儿,小吏送走了两位商界人士。主簿蹭过来,小声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许明旭微微一笑:“当然能赚回来。这可是小屠大人想的法子!”怎么可能会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