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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散去, 铁鹞卫已经不知所踪。
萧暥下令,大梁四门封闭,全城戒严, 搜捕铁鹞卫。
与此同时, 他又调了十几名锐士,上楼灭火。
那五支火箭被萧暥当空斩去三支, 余下两支散射开来,一支钉入了花案,只有一支点燃了香席下的火龙油, 虽有火龙油助燃,但是起火面积有限。
到了戌时初, 余火彻底被扑灭。
消防大队长萧暥这才抹了把脸上的灰,退到了个光线较暗的地方, 不讲究随便找了张桌案坐下歇一歇。
这回他风尘仆仆赶回来, 平乱抓人灭火一气呵成,这会儿停下来才感觉到体力透支, 浑身的疲惫都涌了上来, 寒夜里,旧疾隐隐作痛。
此时飘摇的烛影在他眉宇间轻晃,落羽般的长睫在白皙的脸颊垂下一轮朦胧的弧影。眉梢眼角一抹掩不住的倦色。
容绪见他一张俊脸染着道道烟灰, 被熏得成了一只花狐狸,颇为惋惜地递上打湿的棉巾,关切道:“彦昭饿了吧, 楼下菜肴都已经备好了, 擦把脸吃点东西。”
萧暥接过来胡乱抹了把脸, 想起来道:“我今天带了七十多个士兵。”
容绪立即明白了, 吩咐下去:“准备酒席, 犒劳将士们。”
萧暥又看了看天色:“现在都戌时了,回营太晚。街上也戒严了。”
容绪马上会意:“把客房都收拾出来,给将士们休息。”
萧暥点头,又道:“今天是上元。”
容绪颇有些忍俊不禁,小狐狸饭都顾不上吃,饿着肚子旁敲侧击一本正经地为属下讨福利。其实今天若不是士兵们及时灭火,他这宝琼阁也烧完了,损失无计。
容绪大方道:“今天战士们捉贼灭火都辛苦了。给每位将士一人两枚金花生,当个彩头。”
两枚金花生可以抵普通士兵一个月的饷银了。
萧暥这才提起了点精神,但他没有立即跟容绪去吃饭,眼睛又微微眯起,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容绪见他脸都没擦干净,刚才胡乱地一通抹,眉梢眼角的烟灰反而晕开了,宛如水墨画一般。眉目更是恍若妙笔绘成,眸光盈动间仿佛有江南的烟水溟濛。
容绪忽如回到当年的桃花渡、暖烟阁,如轻云蔽月,如惊鸿游龙……
他一时间忘了身在何处,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趁着萧暥还没反应过来,抬手托起那张妙不可言的小花脸。
“脸还没擦干净。”容绪宠惜地掏出丝帕,就要顺着他的眉眼拂拭。
手腕忽然被一把扣住了。
萧暥长睫倏地一挑,如万里云霞散去,顿时露出峥嵘的锋芒来。一点烛火恰好落在眼底,仿佛剑刃上的流光,看得人目眩神迷,又肝胆俱寒。
就在容绪一出神的工夫,已被萧暥拽着手臂到了密室门前。
该交代问题了!
“先前容绪先生亲口跟我说的,香室里没有隔墙密室。那这是什么?”
那么大一个耗子洞?
正因为之前容绪一口咬定这里没密室,信了他个鬼的!结果,铁鹞卫就藏在密室里!
不仅如此,香席下面铺满火油,张伍这十几只火箭若是都落了地,这火还能扑灭吗?宝琼阁一旦烧起来,地处闹市区,周围又是成片的木结构平房,后果不堪设想。
容绪被问得神色一僵。
之前萧暥问他旒玉阁有没有密室的时候,他没说实话。因为他在旒玉阁的密室里,囤了一笔货物,还是违禁品,所以决不能被萧暥查到。
萧暥道:“铁鹞卫藏在密室里,容绪先生却跟我说没有密室,这算不算有意窝藏?若说你暗通铁鹞卫,欲劫持陛下也不为过罢?”
言外之意,你还勾结北宫达?嗯?
这么大一个锅扣下来,容绪再沉得住气,眉心也隐隐沁出冷汗,他道:“彦昭,不是我有意隐瞒,因为密室里囤有不便让人看的私货。”
藏私和通敌,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私货?”萧暥饶有兴趣,“什么东西?”
“就是些助兴的散剂丹丸。”
萧暥:说实话。
容绪冷汗涔涔道:“丹药里面含有少量留仙散,虽然留仙散是违禁品,但士林对此趋之若鹜,我就稍稍配比了一些在丹药里……”
留仙散有浓香,所以容绪就藏在香室的密间里,以掩盖气味。看起来很合理。
萧暥一偏头,云越立即会意。带了几个人去查。
只片刻,云越便出来了,“主公,全烧完了。”
萧暥看了容绪一眼,站起身,进了密室。
容绪松了口气。反正烧完了,一干二净,随他去查。
自从晗泉山庄集体嗑\药之事后,私贩留仙散,三十斤以上才要蹲监狱,三十金以下就是罚钱,容老板有的是钱,不过,他在密室里藏匿的东西可不是留仙散。
这东西比留仙散严重多了。
所以,他将这些货品藏在最隐蔽的一间密室里,又以香室的香气掩盖货品的气味。
但偏偏那倒霉的铁鹞卫就看中了他那些货品!
“火龙油,这东西利润确实高。”萧暥从密室里踱出来,眼神似怒似笑,“容绪先生做的好大生意!”
容绪脑中轰然一响,退了一步,脚跟撞到案角,身形晃了晃跌坐在案上,“彦昭,这不能开玩笑啊……”
无论是在前朝,还是现在,私藏贩卖火龙油都是要蹲监狱的重罪,如果涉及数量巨大,还有可能会流放。
萧暥几步上前,一手按在容绪的肩头,压下身子,一双眼睛俏利逼人。刚才衣衫上沾染到的香室里幽凉的暗香也变得危险起来。
他道:“我嗅得出来。”
留仙散燃烧会有一股特殊的气味,吸多了还会致幻,他在晗泉山庄时就闻到过。
先前火箭射入密室,若里面囤积着留仙散,燃烧后就该有馥郁的香气散出,但密室里却并没有那特殊的气味。
那么容绪所说的违禁货品就只能是火龙油。
他之前猜错了,铁鹞卫说的‘好东西’不是指连弩,而是火龙油!
张伍这狂人想要烧毁一切,把密室里囤积的火龙油用光了。所以密室才是空的,倒是无意中帮了容绪。
容绪赶紧道,“彦昭,我就是个商人,牟利是有,通敌绝无,劫持陛下更是无从说起啊!”
“我信你。”萧暥忽地起身,大量冷空气挤入两人之间,那幽凉的暗香也如霰雪般骤然散去了。
容绪舒了口气的同时,隐隐有些失落。
他看向萧暥的背影,过了一个年,也没见他长胖,倒是更显清削。
萧暥正弯腰摆弄着那个连弩,清冷明晰的声音传来,“你在火龙油掺水了。”
容绪一愣:他该不会也是嗅出来的罢?
萧暥:这个奸商……
火龙油性烈,一旦点燃,就难以扑灭,必成燎原之势。刚才地板上浇满火龙油,火却一会儿就被扑灭了。很可能是容绪在火龙油里掺了水。
“这火龙油的生意容绪先生做了多久?”萧暥手指灵活地摆弄着弩机,勾起弓弦,动作轻柔地仿佛在撩拨美人的发丝。
容绪被他搞得心惊胆战。
他这会儿正坐在弩机对面,萧暥虽然箭法一流,摆弄机械可是个外行,万一来个失手……
他冷汗涔涔道:“也不久,就是潜龙局前后这几个月。”
萧暥挑了挑修长的眉,“客商都是什么人?”
容绪不敢怠慢:“什么人都有,江湖豪强,富家大户,火龙油昂贵,不是寻常人家买得起的。”
“先生可知道买去的用途?”声音冷了几分。
火油最大的用途当然是战争了,所以,朝廷禁止民间交易。
容绪被这弩机指着,不是威胁胜似威胁,不敢欺瞒道,“火龙油用途广,可以燃灯,取暖,还可以做润滑油,当然那些江湖豪客买去,大多是作为帮派斗殴时引燃之用,所以,我掺了水。”
萧暥明白了,容绪这是生意要做,安全也要保障。万一这些火龙油被买去,做有害公共安全的勾当,如果追查起源头,说不定会惹上麻烦。他这水一掺,这火龙油也就比普通的灯油燃烧地持久一些罢了。
萧暥忽然抬头,眼梢勾起:“这生意赚头可好?”
“火龙油在暗市上价比黄金。”
萧暥眯起眼睛瞄着那弩机的准心,边道:“那好,有生意,一起做。”
容绪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萧暥是看上这连弩了。
他想赚钱攒装备。
连弩这种东西制造几架,打仗时没什么大用,战场上需要装备一个弩机营才能发挥威力。
但是连弩机构复杂,造价昂贵,即使装备几百人的一个弩机营,花费都不菲。
而这一年的备战中,萧暥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从这架连弩,萧暥深深感受到了在军备上,他和财大气粗的北宫达的差距。他不能让自己的士兵还没开战就输在装备上。所以,军备竞赛要搞起来!
火龙油既然有市场需求,光堵是堵不住的,对方没了容绪这一路的买卖,也会从其他渠道购买。而且他还有另一个打算,但目前尚未考虑成熟,先暂且搁置着。
于是萧暥豪爽地表示:私贩火龙油的事,我可以给你压下去,以后有生意一起做嗷。
容绪赶紧应承下来。他今晚的心情可谓是一波三折。
这时萧暥已经直起身,期待的搓搓手,“今晚吃什么?边吃边聊。”
吓唬够了,他肚子饿了。吃饭的时候还特别乖巧,仿佛之前那个不是他。
萧暥吃东西向来很有效率,片刻饭吃完了,生意也谈妥了。就该回府了。
街上已经封禁,萧暥稍稍绕行了点距离。
他的府邸在一条冷僻的街巷里。门前空落落地,风灯照着残雪。
谢映之还没回来。
徐翁说,先生派人稍信回来,今晚和云先生在仙弈阁夜谈。
萧暥:夜不归宿……
不过想起谢先生向来很野,以前一起住的时候,他也是行踪不定,或者说野得都不见人。
萧暥又看了看云越,今晚上他似乎有些心神不定,以为他是累了。
“云越,你回去休息吧。”
云越一愣,才回过神来,“主公,我不累。”
说着不等他回答,就去吩咐徐翁准备热水,侍候萧暥洗漱。
片刻后,氤氲的热气升起。
“云越,你是不是有事?”萧暥俯下身又问了一遍。
“没,没有。”云越赶紧道,说着低下头,握着他骨感的脚踝浸到温水里,娴熟地揉按起来。
自从撞见阿青后,云越心中一直不踏实。
其实当年千家坊被查封后,云越去查找过阿青、阿公,还有那些孩子的下落,可是了无音讯。难道她去投靠了北宫达?毕竟雍州已经没有他们这些苍冥族遗老遗少的容身之处。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不告诉萧暥。
毕竟他和阿青已经两年没见了,他都不能确定是不是仓促之间看错了。而且现在大梁已经封城,清察司正在全城搜索盘查,说不定很快就会有结果。
他正想着,忽然轩窗咔哒地一声被撞开了,一团灰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跃纵上木盆,爪子扒着盆边缘,脑袋伸到温水里,吧嗒吧嗒地舔水喝。
萧暥一愣:苏苏?
上午他接到大梁出事的消息,急匆匆赶回,把它给忘在了暮苍山下。于是苏苏从暮苍山下一路跑回来,一头乱毛都跑成了风的造型。可把它给累坏了!
萧暥愕然:苏苏,做猫讲点体面好不好?你怎么能喝洗脚水?
苏苏将毛爪子搭在他白皙细致的脚踝上,伸出小舌头一通猛舔。
萧暥被它舔得又麻又痒:这是猫还是狗?……它不会是还饿了罢?
紧接着,苏苏的后颈皮就被揪住了。
云越面色不善地把它拎起来,这么一阵子不见,这猫变本加厉,竟敢当着他的面为非作歹占便宜。
随即他想起来,这小妖怪背景也不单纯,原本是千家坊里阿黍养的猫,这猫什么都懂,狡猾得跟个人似的。
今夜谢映之不在,没人治这小妖怪,便是无法无天了,指不定他前脚一走,这小东西又要爬床骚扰萧暥,让他不得好好休息。
“主公,我家里正好闹耗子,苏苏借我一天吧?”
从将军府出来,云越还是不放心,往朱雀大道那里兜了一圈,只见街道上两边店铺紧闭大门,到处都是举着火把,披坚执锐的禁卫军。
陈英封锁了所有的里坊和街道,所有住户都在里坊内不许出门,挨家挨户地查。
云越驱马上前问道:“陈司长,进展如何?”
陈英道:“还没线索。但是,大梁已经封城,他们出不去,被抓到是早晚的事。”
云越皱了下眉,大梁城里有数十万人口,这样地毯式搜得查到什么时候?如果对方是阿青还好说,如果不是,这两个铁鹞卫藏在大梁城里就很危险,说不定又要出事端。
他想了想道,“这两人都受伤了,尤其那个铁鹞卫伤得重,陈司长可以重点在大梁城内所有的药铺医馆设伏。”
陈英豁然击掌道:“云副将提醒的是,他们需要金疮药!我这就去部署。”
然后他立马转身,下令道:“立即安排精干人力,每一个医馆药铺都给埋伏了!”
***
瑶华宫
三重帷幔深垂,昏暗的宫灯下,郢青遥款步走出来,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穿女子的裙装了。
现在大梁城门关闭,全城戒严,到处都是禁卫军,但他们再怎么搜查,也不可能查到皇宫。
此刻她一身素雅的宫裙,长发挽起,发间插着一支素朴的银簪。
贺紫湄坐在案前,纤纤玉指拈起一支芸香点燃,“阿姐只能扮几天宫女了。”
氤氲的香气弥漫开来,遮盖了宫内的血腥味。
贺紫湄挑剔道,“但是那个男人。他不能留在宫里。他一脸凶相,哪一点像太监?”
她没有让张伍踏进自己的瑶华宫,找了个宫中囤积旧物的库房把他塞了进去,颇有点任他自生自灭,死了最好的意思。
郢青遥知道,贺紫湄对张伍那些铁鹞卫浓浓的鄙夷和深刻的敌意。
前阵子,她传信入宫,让贺紫湄设法攥皇帝出宫赴雅集的时候,她就隐约感觉到了贺紫湄的不满。
贺紫湄向来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她入宫就是为了当皇后,控制皇帝,利用王氏,以大梁为中心翻云覆雨,引起雍州内乱。
北宫达的铁鹞卫若把皇帝劫到燕州,皇帝都没了,她还当什么皇后?她入宫服侍着这么个阴阳怪气的皇帝,就彻底成了个笑话。
贺紫湄厌恶道:“那些铁鹞卫都是死不松口的鳌鳖,张伍在宫中若见到陛下,临时起意又想要劫持怎么办?他会连累我们。”
郢青遥劝道:“他伤很重,也劫持不了谁,宫廷里那么多金吾卫,他也不蠢,不会以卵击石。等到外面风声过去,就将他转移出去。”
既然郢青遥那么说了,贺紫湄也没办法,她秀眉紧蹙,又道:“阿姐,铁鹞卫都是一群亡命之徒。你为什么要这样卖命地替他们做事?”
郢青遥默然道:“如今,阿公他们都是由北宫达庇护。”
贺紫湄尖锐道:“阿姐,我都看不懂你了,现在你到底是在为北宫达做事?为东方冉做事,还是为主君做事?”
郢青遥道:“是主君下令,让我全力辅佐东方冉。”
贺紫湄蓦地怔了怔,不解道,“东方冉是个疯子,他眼里只有狭隘的仇恨,他只是想毁了谢映之罢了。至于将谁绑上他的战车,他根本不在乎。你,铁鹞卫,北宫达,甚至整个九州。主君为何让你辅助这样的疯子?”
郢青遥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主君的想法不是你我能妄加揣度的。”
***
江州
早春的寒雨落在暗沉沉的水面,荡起深深浅浅的涟漪,水边有一座草堂。临水的轩窗支起,蓊胧的灯光晕散出来,照着草堂前湿漉漉的竹篱小径。
竹篱边种着细柳芭蕉。孟秩没有打伞,而是穿着一身蓑衣雨布。
今天是正月十五,也是他任永安府令的最后一天,确切的说,是最后的几个时辰。
这些日子,那个黑袍人的话不时在他耳边萦绕。他越想越隐约地感觉到,当年葬马坡老将军遇袭之事后也许潜藏着重大的秘密,不然主公是不会以这种方式禁锢安置曹满。
可是,若利用永安府令的职务之便私见曹满……
孟秩在芭蕉树下焦躁地转了好几圈,最后下定决心踏上竹篱小径。
吱嘎一声,草堂的门在他面前倏然开了。一道光线正好落在他面堂上。
他被刺得微微眯起眼睛,就见淡黄的烛光在雨中晕染开一片幽昧,一道颀长的人影从中走出来,清晰的声音穿透连天的雨幕传来:“孟府令,别来无恙。”
孟秩有些尴尬:“先生是要出门?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黑袍人淡然道:“孟府令,我想你今夜会来找我。走罢。”
他说罢步入雨幕中,一袭玄色披风在夜风中掠起。
孟秩愣了下,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