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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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中, 一道淡影悄悄落在了船舷上。

    魏瑄的脚尖刚着地, 就见楼船游廊下如火星般一点幽暗的红光一闪。

    他心道不妙,想都不想, 随即只手攀住船舷凌空跃出,整个人悬荡在船舷外,脚下就是奔腾咆哮的江水。

    刚才那点红光他有映像,那是千里眼。

    撷芳阁之役时, 就有这东西, 用来监视阁内宾客的动静。最后被谢映之布下水镜花月阵给破了。

    当时的撷芳阁内华灯高照, 千里眼那一点幽光完全淹没于煌煌灯火中。

    而此刻,夜色笼罩下, 呢暗弱的红光就像是风中飘摇的烛火, 丝毫不引人注意。

    魏瑄心中骇然。既然安插千里眼, 莫非这艘宝船上也布了秘术?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甲板上传来笃笃的脚步声。

    一道粗重的男声道:“哪里人?该不是金先生看走眼了?”

    寂静中传来火把燃烧的滋滋声。

    火光越来越近, 脚步声在他头顶停下。

    一个人道, “地上有水渍。”

    魏瑄心中一沉,大意了。

    “什么人?!”

    他情急中放开船舷, 凌空吊住缆绳。屏息凝神间,巡逻的两人已经到他头顶上方。火光骤得变亮。其中一人探出身子。

    魏瑄赶紧手一松,整个人顺着缆绳直往江心坠去,脚下就是漩涡暗礁, 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江中, 灭顶之灾。

    火把的光照在黑沉沉的江面, 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金先生年纪也大了, 看花眼了罢。”

    另一人谨慎地看了看千里眼的位置,指了指嘴型,“噤声,说不定他能听到。”

    “行了,我们赶紧回去禀报。”

    两人的脚步渐渐远去。

    魏瑄这才深吸一口气,江水撞击船身,激溅的水花将他的衣摆都打湿了。

    他思忖着,看来这船上装有千里眼,不是什么秘密。

    苍冥族善匠作,大夏灭国后,摄魂箭、千里眼之类的器物流传到中原也是有的。

    潜龙局的局主既然能集天下珍宝于此船上,弄到千里眼倒也不奇怪。且此间既是博局,船上装千里眼,也许有防诈术舞弊的用意。

    魏瑄知道千里眼监看的范围有限,这艘楼船有三层宝阁,肯定有千里眼看不到的死角。

    他必须先摸清楚状况,再找机会上船。

    这时,一阵江风刮来,一片黄叶徐徐飘落。

    魏瑄心念一转,破指在叶上一点鲜血,随即口中成诀,那落叶忽然逆风而起,飘飘悠悠地向船舷上飞去。

    那是秘术中的造物术之一。以往魏瑄还需要制作一只飞蛾,现在,他已经达到了落叶飞花皆为我用的境界。

    他俯身于落叶之上,视线也随风冉冉升起,飘上了船舷,飞进了楼阁。

    这楼船极为奢华,游廊回旋,雅舍错落,宾客如云,衣冠如雨。这会儿众人正步履姗姗地往一层的大厅中央走去。那落叶夹杂其间,一会儿装作随风飘荡,一会儿悄悄贴着地面潜行,一会儿又沾在人袍摆上跟一阵子。

    他沿着舷舱一路下行,发现这艘船结构异常庞大且繁复,船的底仓还有一个关闭的舱室,没有点灯。黑暗中,二十名划桨的船工分别在船舷左右,都是肌肉厚实强壮的北狄人。

    大冬天里这些人光着膀子,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眼睛似乎被刺瞎了。只能根据着船舱顶上传来的金石声卖力地划着桨。

    魏瑄的心中一诧,这些人莫不是此番北狄战场上的败兵,战后被卖做奴隶,有人暗中在做这个生意吗?

    魏瑄的眼睛和野兽一般能在黑暗中视物,但终究不如白天看得真切。在底舱绕了一圈,又转了上去。

    这船上千里眼的位置他大致已经摸清了。这艘宝船上,至少在不同的位置装了十个千里眼。光厅堂里就有四个。每一层的游廊上都有一个,左右船舷各一个。

    除此之外,他还有些地方感觉到了存在法器或者符文之类的东西所制造的结界,但是凭着落叶脆弱的‘身躯’,他无法靠近。

    这艘船让他感到有些古怪,但是若说是有诈,又说不上。毕竟这么大的博局,安装千里眼监看也合情理。而且船上宝器众多,必然有避水火的符咒之类。

    魏瑄正要撤回之时,忽然在宾客中看到一个胖子有些眼熟。那人虽胖,身形却非常灵活,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等等,这人好像是狗仔队长……朱琦?

    何琰先生因为梦栖山辞话在九州名声大噪之后,作为名士受邀来潜龙局。只可惜他运气不佳,驾车出门摔了腿来不了,只有派朱琦代为前来。

    于是病床上的何先生,还用心良苦地给朱琦安排了一名善画的弟子作为帮手。

    魏瑄见那弟子犯难道:“先生,齐意初进出都带着面纱,见不到啊,这让我怎么画像?”

    传闻齐意初琼姿仙貌,和谢映之琴箫相和,为玄门的一对璧人。谢映之仙踪不定,而齐意初更是深居简出,没几个人有机会得见真容。

    何琰让他们找机会一窥玄门仙子真容,并暗中画下来。梦栖山辞话下一期热点就是这豪奢盛会和倾国美人了。

    朱琦摆了摆胖手,“师傅也说了便宜行事,举一反三会不会?”

    画工摇摇头。

    朱琦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今年容绪先生带来的彩胜美人倾城绝色,懂了吧?”

    彩胜?美人?

    魏瑄的心中咯噔一下,紧接着就听朱琦道,“那美人尚未入局就引得北宫浔和虞珩拔刀相向,差点打起来,连金先生都出面了。以我干这行的经验,待会儿肯定要争破了头,你要把他的模样画下来,越仔细越好……”

    朱琦的话没说完,那画工弟子扯了扯他的衣衫。

    朱琦不满被打断想要呵斥,刚张开的嘴就闭不上了,他直愣愣地看向游廊回转处,眼睛瞪得核桃似的。

    周围嘈杂的人群中传来一阵低低的吸气声。

    魏瑄随着他们的目光望去。这一看之下恍如魂飞天外,一切念头都烟消云散。

    只见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十五连盏游龙铜灯交相辉映,那人一袭碧海青天色的衣袍华光流溢,乌黑的长发如水波般垂落腰际,恰到好处地显衬出他纤细的腰线和修长的身段。

    他正沿着游廊往下走去,袍服上栩栩如生的孔雀,翠羽金丝,流光溢彩,烛火交辉之下,他容色胜雪,眉梢额际散落两缕如烟霭般的发丝,掩映着眼角小痣,影影绰绰间晃得人眼迷心乱。简直就像古时传说中……

    魏瑄赶紧制住脑中的胡思乱想,把一位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军偷偷想象成倾国绝色的美人,他不禁狠狠骂自己脑子都是些什么废料。

    接着,有人窃窃低语道:“看到他腰间那个玉牌了吗?”

    “两千玉子!”又是一阵细细的抽气声。

    “散了吧,全局不超过五个人赌得起。”

    彩胜?赌得起?

    魏瑄懵了下。

    “不就是两千玉子?我们凑十个人,每人两百玉子,也凑齐了。”有人不服。

    “输了大家赔,赢了美人归谁家?总不能各家轮一圈罢?”

    那人嘿嘿一笑,“也不是不行。”

    潜龙局的规矩。如果甲方执两千玉子,乙方只有两百玉子,也不是不能对局。

    只要甲方接受挑战,可拿出其中两百玉子来和乙方搏上一局。

    乙方若胜,赢取甲方两百玉子,累积总共四百玉子,甲方则输了两百玉子,累积一千八百玉子。

    这种情况下,若乙方技艺过人,运气又特别好,那么就能采取徐徐蚕食的战略,慢慢地把甲方的玉子全部赢过来。

    十局不输,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只可惜连续十局不输的人,潜龙局开局到如今,从来都没有过。

    潜龙局分为九个局,对应九宫八卦。这九个局采用不同的博注方法,不仅考验运气,还考验眼力、算力、诈力、记忆力、心理素质等等。九局轮下来,人非完人,任何人总有不如他人之处,总有疏漏的地方,不可能一局不输。

    所以,潜龙局的开局史上,连胜六场就已经是极限了。

    当然还有一种方法,就是乙方集资多凑几个人,集齐两千玉子,和甲方搏一把。

    听到这里,魏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萧暥成了彩胜,投入两千玉子,就有机会把他赢回去?

    这是谁的主意?!

    他目光幽冷地移到萧暥身边的人身上。

    容绪环顾四周,无数道意图明显的目光盯着他们,他有点不安,“子衿这样太招摇了,待会儿一开局,想要赢他,和我们对博,怕是应付不过来。”

    谢映之微笑:“那不是更好吗?我们可以多赢点。”

    魏瑄一惊,赢什么?他们在赌钱吗?

    容绪摇头:“我从来没见过连赢十局的人,输了怎么办?”

    谢映之莞尔:“容绪先生还是对我有点信心比较好。”

    魏瑄顿时明白,他们将萧暥的容色作为了彩胜筹子,莫非还有赢取帝王剑的打算?

    想到这里,他心中掠过一股寒流。

    虽然他知道谢映之必有全盘的谋划,也听说过帝王剑的归属,冥冥中关乎国运。所以就可以拿萧暥做赌注了?

    玄门无情,竟无情至此?他原本以为谢映之和卫宛不同,现在看来,在他们眼中,任何人不过是以天下为棋局的棋子?

    可是,被谢玄首充作彩胜的那个人,对他而言,是雪夜幽窗前一点柔暖的灯火,照亮那乱世中黑暗漫长的一生。

    为此,他可以忍受断云崖底暗无天日、终生□□的日子。而他们却在背后,将他用于博注帝王剑?

    想到这里,魏瑄心中浮起一抹森冷,谢玄首如此自信,从来不会输?那么试一试。

    谢映之似乎忽然感觉到什么,微微偏首看去,眼中闪过一缕洞悉天机的目光。

    那一边,在众人热切的目光注视下,萧暥一双隽妙的眼睛旁若无人地四下乱瞟。

    他倒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毕竟以往恨他的人太多了。以往冷淡的、厌弃的、憎恨的、鄙夷的,他什么样的目光没面对过,他没有把这放在心上,他在找那个戴着面纱的姑娘。

    “子衿,在寻什么?”谢映之收回目光淡淡道。

    萧暥支吾了一下,总不能说他在找美女罢?听上去怎么不大正经。

    “为何不见帝王剑?”

    “子衿有兴趣?”容绪见机挤上前,很自然地就要去抚他的腰。

    谢映之低咳了声,目光冷淡地掠过容绪,看了眼萧暥腰间玉牌。

    容绪探出的手顿时僵在半空。

    他骤然想起来,潜龙局中有规定,彩胜珍宝价值连城,一旦开局后,宾客不许碰触彩胜。否则取消参局资格。

    容绪悻悻收回手,有些尴尬,“这边走。”

    片刻后,萧暥睁大眼睛,看得目不暇接。

    他两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珍宝!

    那是一个近似宫殿的朱台,四面有蟠龙立柱,雕栏玉砌,玉栏两侧是一人高的珊瑚树。拾阶而上,山水屏风前,各种珍宝分门别类,看得人眼花缭乱。

    “此物可做日晷漏刻,用于计时。”

    萧暥心道这不就是古代的钟吗?居然还是二十四小时计的,他顿时有种亲切感。

    此刻,铜针正慢慢指向夜里九点。

    “这是风轮。”谢映之道。

    萧暥拨了一下玉轮,清风徐来。

    古代的风扇?

    潜龙局规定,宾客不能随意碰触彩胜,但没规定彩胜不能碰触彩胜。

    容绪是发现了,小狐狸手欠,这么多奇珍异宝玩得不亦乐乎,但是有这玉牌傍身,宾客们却对他却只能观赏,不能亵玩。

    容绪这时方才恍然,沈先生绝对是故意的!他借着潜龙局的规矩,让席间无数猎美者无从下手。

    谢映之淡漫道:“这风轮是大夏皇室的纳凉用物。将冬日收集的冰块藏于地窖,到了炎夏取出,切成小块,置于这风轮之中,自有凉风习习。”

    容绪一方面被谢映之这不动声色的一手搞得兴趣缺缺,感叹这皮毛漂亮的小狐狸,只能看,不能碰。

    他意兴阑珊道:“这些都是苍冥族的奇技淫巧罢了。”

    言外之意,知道这些旁门冷僻的知识也没什么了不起,“都是无用之学,子衿看看就是了。”

    萧暥心道,不是的,这特么是科技啊!

    就在这时,他瞥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东西。几个衣冠楚楚的宾客正眼神隐晦地打量着那东西。

    这不是容绪先生送给他的白玉灯台吗?

    “这个我有过。”萧暥道。

    话音刚落,那几名宾客们齐齐回头看向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滑向他纤细的腰线和腰间坠着的玉牌,其中一人抚了抚嘴角,意犹未尽地打量起他的身段来。

    周围气氛顿时变得暧昧了。

    萧暥懵了,补充道:“这个不算是珍奇罢?”

    谢映之淡然上前,微敛长眉,目光掠过处如秋风拂尘,那几人顿时就散了。

    他方才波澜不惊道:“不然,此物用的是软玉。”

    容绪反驳道:“玉为石质,哪有软的?”

    萧暥按了一下,还真是软的。

    容绪折了颜面,心有不甘,“软玉表面不便雕工,少了很多乐趣。”

    然后他叹了口气,拉长调子别有深意道,“此物的妙用,主簿先生年轻,看来还未曾识得。”

    说罢略带调笑地看了眼谢映之。

    “还有什么用处?”萧暥好奇道,他怎么觉得这两人好像在斗学识,而且还是……很冷僻的学识?

    谢映之淡漫道:“此物中空,可将汤药煎热灌入其中,行事之时有颐养之效,软玉之且能够保温三个时辰以上。”

    萧暥似乎抓到了精髓:“冬天可以用来焐手?”

    打北宫达的时候,东北天寒地冻,军营里,每人发一个?

    谢映之失笑,不再就此深入。

    容绪目光幽然看着他,他怎么这么懂?

    这沈先生不仅博学,而且声音轻柔低缓,给人一种清风过林,静水流深之感。

    容绪阅美无数,平心而论,他五官只够得上清秀,但不经意的一瞥间,却又堪为惊艳,偶尔的垂眸一笑,看得他这种花间老手久久回不过神。

    看来小狐狸平日被他吃得死死的,这沈先生又熟谙风月之事,说起来坦然自若,怕是小狐狸早就被吃光抹净了。想到这里,容绪心里懊恼不已。

    谢映之一边陪着萧暥闲逛,一边目光所及处,风轮前的白玉牌上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水沫,他手指隔空轻轻一弹,倏地蒸去了。

    这是玄门的标记,齐意初之前就来看过了,在需要取用的物品上做了标记。

    大厅里布满了千里眼,能够清楚地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细致到通过口型,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谢映之既然是容绪的主簿,就不能和齐意初有过多联系,要避嫌。

    至于像撷芳阁时用镜花水月来制造假象这一招,在这里就行不通了。这种障眼法骗无相和贺紫湄还可以,但这个局主目前深浅未知,不可轻举妄动。

    一周看下来,谢映之正心算着此番要取的器物,总共需要的玉子数,约莫估算出对局的时间。

    就在这时,山水屏风徐徐展开。人群随之传来一阵低低的呼声,“是王剑!”

    帷幔落下处,满室奇珍与山河相比,顿时黯然失色。

    ***

    “局主,开场了。”

    幽暗的灯烛,照着墙上一道飘忽的影子。

    “玄门的人都到了么?”

    金先生谦恭道:“此番谢映之和卫宛没来,来的是齐意初。”

    那人沉吟道:“这倒是蹊跷,齐意初深居幽谷多年,不问世事,玄门为何派她来?”

    金先生低头不语,这不是他能回答的,局主也不指望他说什么。

    那影子又问,“朱琦如何了?”

    金先生道:“已经到了,还带了一名画工。”

    “甚好。”

    金先生不解:“恕属下多言,那朱琦肥头大耳,其貌不扬,……局主为什么请这样的人来?”

    那人语意幽深道:“何琰的书在九州广为流传,我需要他手中之笔,把今晚的盛会记下来,传于天下。”

    ***

    铜铁浇筑的山峦莽莽苍苍,水银为大江河流纵横期间,帝王剑就静静地嵌入这九州山河之中,以天下为剑鞘。

    剑柄是黄金雕饰的龙首,紫气赫然,剑身出鞘半寸,一道锐利的寒芒正好落到萧暥眉宇间,风流云散间,雪亮的剑光照出他一双眼睛犹如秋霜利刃。

    从开局以来的风流绮丽顿时散去,秀美绝伦的水光山色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峥嵘。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金戈铁马之世,除了宝剑烈马,还有什么更能引起一个男人争雄天下之心?

    谢映之见他眼梢微微挑起,眼角小痣在火光中妖异地跃动着。

    遂心中了然,在旁淡淡道:“帝王剑九千玉子。”

    萧暥蓦一怔,赶紧把自己不老实的心思收敛了些,表示他不想要,没有野心的。

    谢映之面沉似水,兀自道:“赢得九千玉子,就可与局主博一局,若胜,以九千玉子换取帝王剑,若败,所有玉子都归局主所有。换下一个人继续跟局主博局。”

    等等,这不大对啊。萧暥立即察觉到,有套路!

    “既然赢了局主,为何还要用玉子换剑?”

    合着那局主无论输赢都能赚?

    容绪道:“帝王之剑乃国之重器,九千玉子换帝王剑并不亏。”

    “但局中不止一个人和局主博弈。”萧暥道。也就是说,杀出重围,能和局主一决的人,手中必然掌握大量玉子。玉子对应的就是珍宝。

    照这么想,这潜龙局的局主,每十年放出一件旷世珍宝,吸引天下诸侯贵胄们纷纷入局。将十年内九州奇珍搜罗进局中,借着众人的赌徒心态,最后将大部分珍宝全部吞入私囊。这庄家做的,啧啧……

    “这不是圈钱吗?”萧暥脱口道。

    谢映之和容绪同时一怔。

    萧暥赶紧住了嘴。这地方有监控。他这是当面拆主办方的台。

    谢映之含笑,觉得这词用得颇有意思。

    “也不能这么说,今年局面或许不同。”

    就在这时,一名锦衣侍者托着个莲花纹银盘恭敬地上前,盘中是一卷玉简。

    “这是什么?”萧暥好奇道。

    容绪展开一看,骇然看向谢映之,“十八局?!”

    金先生笑容可掬:“容绪先生此番获得博注惊人。”

    这简册是记录席间对局的。

    凡是席间,相中对方彩胜的宾客,就可以下注对局,和冬日雅集时为仰慕者送花枝有异曲同工之处。但后者并不涉及博弈,只消写几首诗罢了。

    谢映之不动声色放下玉简。江山美人自古难以抉择,没想到世人重色,愿意一尝世间殊色为美人折腰的竟如此之多,居然和帝王剑平分秋色。

    金先生道:“两千玉子与九千对博,容绪先生准备好了吗?”

    容绪看了眼谢映之,心道,你这是要搞事啊。

    就在这时,萧暥感到一道庞大的影子挡住了一半的灯光,他抬眼看去,就见北宫浔已经站在面前,身后是三名容色各异的谋士。

    谢映之一看就知道这几人不是普通的谋士,而是熟谙各种江湖路数的奇人异士。北宫浔显然是有备而来。

    “看来第一局是和北宫世子。”

    北宫浔粗声粗气道:“请。”

    开局是在一间雅舍里,四周由屏风隔开。

    桌案上已经备好了各类博注的棋局。旁边还备置着丰盛的果品茶点。

    每一局规定胜筹是一千玉子,博三局。

    “我这三名谋士,都是博局高手。”北宫浔极为自信,

    他指着一名四十多岁,头戴逍遥巾,面白短须,面容古怪的人道,“这位先生姓邹名涣,人称神通圣手,棋局、卦象、阴阳、算筹等无一不精……”

    容绪眼皮微微发跳,看这阵仗就知道难对付。他虽然心里没底,“博局之事,由我府上主簿沈先生应战。”

    北宫浔看向谢映之,觉得此人清寒孤瘦,便有了几分轻慢。

    他抬起下巴:“我们三人,主簿先生才一人,显得我们欺负你了,不如你来挑一局?”

    谢映之瞥了眼漏刻,时辰不早。

    他拂衣坐下,淡然道:“不用挑了,几位一起来罢。”

    什么?一起上?萧暥以为听错了。

    谢玄首你没问题罢?以一敌三?

    夜色中魏瑄悄然跃上甲板,他已经摸清了所有千里眼的位置,但是,他要参与博局,首先需要一个身份,其次需要入局的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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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太长,分两章发(*/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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