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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克烈终于抵达了真定府附近,他一路身心俱疲,自己一个人带着三匹马从太原出发一路日夜兼程,现如今总算到了真定府,他已经从一路上的骑兵马蹄印推断出武朝骑兵应该比自己速度快上不少,若是真定府的守军拦上一拦自己还有机会赶上,可若是.......
克烈越走越心惊,距离真定府只有一小段距离,可是任何厮杀交手的影子都没有,前方也听不到任何声音。难不成满达鲁汉就这样眼睁睁将这一支骑兵放了过去?克烈不禁在心中怀疑起来,他咬咬牙还是决定探查个仔细,若是满达鲁汉真放任不管,那可就是死罪一条。
这会到了真定府城墙下,克烈的心已经凉了一半,完全没有任何交战的痕迹,难道这支骑兵就如此畅通无阻的奔向了拒北城?
“我乃哈兀良刺元帅手下,叫满达鲁汉速速出来回话!”
克烈在城门下大喊道,他明白北元军的规矩,天黑之后绝不开城门,无论是多么紧要的军情也只通过文书传递,因此他干脆扯开了嗓子大叫。
“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通知将军!”
城墙上探出一个脑袋,打着火把朝下方望了望,确认了克烈是北元人之后扔出这么一句话又缩了回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满达鲁汉满脸不快的登上了城墙,他正在喝酒被打断,又听到来人是哈良兀刺的手下,心中一千一万个不爽,此时又不能装作听不到,只能来到了城墙。
“你是何人?”
“我乃哈兀良刺元帅贴身侍卫克烈!”
满达鲁汉脑子里回想了一下,他倒的确记得有这么一个人,眼下也不疑有他,继续大喊道:“元帅遣你来何事?”
“敢问将军,今日下午可有武朝军队通过?”
克烈问话后城墙上沉默了片刻,正当克烈等的没有耐心之时,那边突然传出了声音。
“没有,本将一直在城墙布防,未曾见过武朝军队!”
克烈听了此话气的牙痒痒,他压抑住心中的怒气吼道:“那将军如何解释这真定府附近大量马蹄印?”
“今日白天,本将带真定府守军演练,或许是那时留下的痕迹.......”满达鲁汉眼珠子一转回答道,他知道这私放敌军过境乃是大罪,不过眼下这人也没真凭实据,随口便撒了个谎。
克烈愣了愣,他倒没想到这满达鲁汉竟然如此厚颜如此,他咬咬牙喊道:“若是如此,为何只有进城的蹄印?却无出城的蹄印?”
听见此话满达鲁汉恨不得扇上自己几个耳光,中午时分他一时头脑发热,一方面只想着保全自己实力,另一方面也想着报复一下元帅哈良兀刺,才放过了武朝骑兵没有阻拦,事后回想起来他也记起了北元军规,私放敌军过境可是死罪,万一要是这支骑兵干出什么无法挽回的大事,追究起责任来自己可讨不得好,加之此人乃是哈兀良刺的贴身侍卫,因此刚刚才撒了谎,可没想到自己漏算一着,被人当场拆穿。
满达鲁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在脑海中快速的思索着应对之法,眼中不断闪过凶狠的神色,半晌之后他叫来一名亲信在耳边嘀咕了几声,那亲信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却被满达鲁汉用凶狠的眼神一瞪不敢出声,急忙转身安排去了。
城墙下的克烈见久久没有回应,又出声喊道:“那支武朝军队可是往北去了?”
又是一阵沉默,正当克烈失去耐心之时城墙上传来了声音。
“你说你是元帅大人亲卫,可有凭证?”
克烈一愣,没想到对方突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他立刻回应道:“满达鲁汉将军,元帅账下见过我多次.......”
“距离甚远,本将看不清楚,你走近些.....”
克烈满心疑惑,他现在有些搞不懂为何突然又要确认自己身份,不过对方这个要求倒是合乎情理,只是和刚刚的对话结合起来就显得有些突兀,他一边往前移动了几步一边暗暗提高了警惕。
“再走近些,本将老眼昏花,看不清楚.......”
克烈听得心中好笑,满达鲁汉的出身他是知道的,作为山中的猎人好手,岂能有看不清楚的时候,不过他也没有掉以轻心,手紧紧抓住了马缰又往前挪动了一下。
“武朝奸细!放箭!”
一声怒喝响起,随即便是弩箭的破风之声向克烈袭来,克烈躲闪不及,一箭穿透了他的肩胛骨,幸好他抓紧了马缰,否则这一箭下去就要跌落下马。
“满达鲁汉!你这狗.......”
“快放箭!此人冒充元帅亲信,放箭!”
城墙上传来满达鲁汉的怒吼,无数的箭矢朝着克烈射来,克烈顾不上继续叫骂,急忙调转马头往后方跑去。
克烈此时心中又惊又怒,他没有想到满达鲁汉竟然敢对自己下手,他忍着肩胛处的剧痛,一手抓着马缰往后飞驰逃窜,身旁不断有箭矢落下。
“哼......”克烈口中发出一声闷哼,他感觉到自己背上又中了两箭,不过幸好距离较远,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势,只是皮肉伤而已。
满达鲁汉这个狗东西!这是谋反!克烈心中恨恨的想着,他不敢久留,此时满达鲁汉明显铁了心杀人灭口,他顾不得自己伤势,只能逃离此地再做打算。
那边城墙上的满达鲁汉看着远处马上克烈摇摇欲坠的身影则是气的破口大骂,他没想到如此多的箭雨都没能取掉此人性命,若是留着他活着回去,自己肯定是难逃一死。
“他娘的!都是猪!这么近一个人都射杀不掉......”
“将.....将军......”
满达鲁汉骂了一阵,他正犹豫自己要不要派人去把这个心腹大患斩杀掉时,一名手下的声音怯怯响起。
“说!”
“将军....那箭上抹了马粪.....此人中了外邪必死无疑.....”
满达鲁汉闻言一愣,脸上带着喜色说道:“当真?”
“小人不敢欺瞒将军,的确都抹了马粪.....”
“本将如何将这茬忘了!”
满达鲁汉喜笑颜开的说道,先前的担心一扫而空,若是箭上抹了马粪,只要造成了伤口,在这个年代几乎就是必死无疑的下场,这样一来他放心了不少。
“哼.....干得不错.....死了本将就安全了......”
“狗日的满达鲁汉......”克烈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从真定府城墙下逃脱后一直不敢停留,一路向来的方向疾驰,现如今到了一处相对于比较隐秘的地方才停下,他看了看自己左肩肩胛骨处的利箭已经贯穿了整个肩膀,皱着眉头扭过头去闻了闻,随后脸上神情变得十分难看。
“竟然还抹了有马粪......”克烈喃喃自语的说道,这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为了能够造成杀伤,交战之时很多的弓箭手都会往自己的箭头抹上此物,为的就是即便没能一箭毙命,但马粪在沾染到伤口之后便会引起溃变发脓,只要得了外邪,那么基本也就是听天由命的情况。
克烈对于这个情况自然是有所心理准备的,他先是用弯刀将那箭矢砍断,再分两头拔出,因为这箭头上带着锋利的倒刺,若是从一头拔出的话只能对自己造成更大的伤害。
“哈........”
克烈皱了皱眉头,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哼叫,箭矢被拔出后泪泪的鲜血随着那可怖的血洞喷涌流出,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寻找止血的东西,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
“干你娘的满达鲁汉.......”克烈眼神阴沉的说道,他将火折子引燃后掏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将那匕首放在火上烤了起来。不出一会功夫,那匕首被烤的微微有些发红,克烈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阵,随后咬咬牙,将那匕首轻轻插进了那血洞之中。
“啊!啊..........”饶是如同他这般意志坚定的战士也没能抵挡住如此剧烈的疼痛,烧红的匕首触碰到伤口处,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克烈甚至都闻到了一股糊味,那种剜心似的疼痛从伤口处扩散开来,让克烈一瞬间双眼涨的通红,他的嘴唇发白,整个人都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不过自己拿着匕首的手还是十分稳,他那只手又用了用力,似乎竟然还想更深入一些。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克烈明白这个时候只有如此才有活命的机会,需要将那烧红的匕首接触到伤口的每个部位这样才能避免自己因此丧命,克烈将自己的下嘴唇几乎都咬出了淡淡的血印出来。
如此反复三四次之后,克烈总算完成了救治工作,他浑身是汗,脸色苍白的喘了几口粗气,刚刚的一系列动作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肩胛位置的伤口还在突突的跳动着一般疼痛,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做其他事,只能草草的包扎了一下便躺在了地上。
“满达鲁汉.......你给老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