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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贾开始了长达半个月无休止的忙碌,作为银行的董事长,他带头签署大量恢复生产的项目,并且组织重建南北的交通贸易网络。
再次登上挥汗洒血的土地,他不由得感慨事是人非。依靠银行技术的使用,城市、农田重获新生,流离失所的百姓也半数得到安置。
受他帮扶的百姓或许会记得贺贾,但不意味他成功稳住在银行的地位。随着大量复苏项目的推进,来自银行的投资者赚的盆满钵满,便不再上心,陆续撤资。皇帝的拨款,也早已经用尽,官府在之前战争中破产更是无能为力。贺贾试图使用自己在银行的应急提款权,但遭到委员们的反对。如今,贺贾进退维谷。
碰壁之后,贺贾也没急着离开马克比特堡,他选择城中一家商会所管的店铺,进门拜访。
“哟,贺大人!”招呼客人的伙计们一眼认出金币徽章,赶忙将他请到客厅,并通知老板。
“我需要你们运输物资。”贺贾直接道。
“好的,我们这里有短途、长途之分,按吨计算……”店员介绍着。
“长途,五十吨,你们多久可以运来。”贺贾将地址填写进表格,一方是马克比特堡贺贾的住处,另一方是他在东边的家乡。用尽了父亲一生和自己的七年才积攒的财富,此刻,贺贾将用它来弥补战争的消耗,虽然是杯水车薪。
“半个月。”导员道。
“贺大人!”老板从后堂走出来,“我一得知您来了,就赶过来。”他让店员退下,“您是要运货吧?我们算是马克比特堡较大的商会了,价格和风险都是极低的。”
贺贾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卸下徽章,他本不想惹太大注意,看来得顺势而为了。
“哦,忘了介绍,我叫龚南。”
“龚先生,我经过多方比较,认为还是你这家有资格,”贺贾立刻装出煞有介事的样子,“这次运输的东西非常重要,关乎整个马克比特堡。”
龚南两眼一阵星光,“大人,您的货物,我们一定带到。我用我的声誉向你保证。”
“很好。”贺贾将手放到龚南的肩膀上,“我来的事,你们不要向外透露,明白吗?”
“大人放心,银行的一切,我们商会成员都会保密。”龚南感觉人生要发达了。
贺贾转身离开,同时将徽章取下,走出店门。
等待的这半个月,贺贾依旧在各地的贵族、商会集团们之间行走,希望他们能够力所能及地捐物捐钱,看在贺贾的身份,当然有人捐,但金额依旧不大。贺贾本来打算卖掉皇帝奖赏的徽章,可也就想想罢了。
终于等来了龚南商队的消息。夜晚,一辆辆装满杂物的马车缓缓停靠在贺贾居住院落的后门外。商会马夫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将东西搬下车,送进院内。
贺贾站在一边,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里是他家族全部资产,而家族现今只剩他这个后人,所以这就属他一人所有。
一箱箱装满宝物或是金条的货箱,从杂物层下取出,可以看出商会此次运输的谨慎。贺贾不由得记住“龚南”这个名字。
第二天,银行的马车也赶来了,他们有专员和军队护送,赶赴北方的重建区域。
“你们必须全程监督这些物资的使用。”贺贾将一袋碎金和一封信递给专员,“信交给当地市长,这些东西你们懂得。”
戴着高帽的专员缓缓点头,露齿笑道,“大人放心,我们不完成任务不会返回。”
车队离开,声音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贺贾呆坐在门口的地上,他嘴角微微翘起,“我现在是不是算家徒四壁?”他心里自嘲道,“联邦银行历史上最落魄狼狈的董事长,非我莫属。”
他抬头望着街对面的楼屋,太阳光已经落到二楼,不时有居民打开窗户,没有人注意到贺贾的宅院,它甚至不如贵族老爷情妇的私宅一半豪华。
一匹马停在前院的门口,轻敲连接屋内的门铃。
贺贾打破神游,起身去开门。
“大人,有你的信。”信使身穿特制灰色服装,外套里背着信箱。
贺贾接过信,来人便驾马奔离。
“我的?谁会给我写……”贺贾拆开信封发现里面还有信封,“加急继承?”贺贾一惊,关上门跑回宅子。
加急继承,顾名思义,信件主人死后,托管信件的银行将第一时间按照地址把证明文件送至传承人。传承可以是任何可供估值的东西,小到一根针,大到一座城。当然,这项业务的费用也是很好高的。
“魏博文?”贺贾想了很久,估计是那夜酒宴死去的委员吧?“他在南方有三座矿山?”贺贾大脑飞速思考,“继承人写的是联盟银行董事长?”贺贾暗笑道,“估计是我那死去的前任吧?前路莫测,谁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死呢?”贺贾取出白色纸张,这是特制的抗撕防火的遗嘱文件之一,其他的应该是给了遗嘱人的后代。
“真是意外收获。”贺贾不再犹豫,一路奔向银行。
银行门外熙熙攘攘,人流络绎不绝。银行里充满了嘈杂的交谈声,员工们正忙碌地接待着客户。资金流转、田山买卖,银行一天中的财富交易额堪比一方富贾。
贺贾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忙碌人流的关注,他走向排着长队的窗口,盯着墙上标牌的内容,“人人平等。”,这是写给他这样的人看的,身居高位,无权无势。
窗口服务人员、理财顾问和客户经理都在紧张地处理着各种业务,直到银行身影坐到面前。
“贺贾……大人?”员工们脸色苍白,起身想去请行长,不是因为他带来的文件需要行长的印章盖压,而在于他们不够资格接待联邦银行董事长。
马克比特堡内任何一家联邦银行,都要比其他地区的地位要高、规模要大。窗口附近的经理拥有与地方银行行长一般的权力。而像级别稍高的加急继承等需要盖章的业务,在地方银行都要行长来办理。
“我赶时间,你让她来。”贺贾指了指玻璃后房间的门口站着的经理,后者凭借眼观六路的本领很快注意到贺贾。
金币徽章?
经理屏息着,没等服务人员反应过来,就朝窗口走去,不失优雅。
“大人?”经理就坐,惹得一些人好奇投来目光。
“我不是来考察的,有急事,你尽快给我办理。”
“好的。”经理有条不紊,娴熟地为贺贾办理妥当,并在档案里签下名字。
在魏博文账户的一栏中,唯一标白的框图被涂上黑墨水。
事不宜迟,贺贾取下徽章一路狂奔,直抵第五兵团所在地。
“大人,这么着急吗?我们需要两天时间才能得到当地市长的通行文件。”工作人员好奇地抬头望他。
能不急吗?天降横财到了一位已经倾家荡产的人手中。
“那我就不带军队。”贺贾心里一横,家徒四壁的人有什么可依恋的呢?
“大人有急事?”工作人员疑恭敬地问,他可不想听到银行董事长的死讯。
“算了……算了。”贺贾转念一想,自己不该大动干戈,便转身离开。
马克比特堡内,银行董事长办公室内,贺贾费尽心思提拔了一位自己的同乡,负责自己的工作——说是同乡,更重要的是他很可靠。
“……”一阵呦呵声中,商队从城南的大门驶离这座财富之城。没人注意到,在随行人员中,有一位年轻的男子。
河水翻滚澎湃,水下也暗流汹涌。陆蕴清醒地看着自己被卷入更深处,也离死亡更接近。
自己的愚蠢断送了多少人的努力和付出?
他感受着河水灌进身体的束缚和本能的挣扎,较量与冲突,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渐渐归于寂静。
一双手,或者是水生生物的鳍,将陆蕴抱住,原本疯狂猛烈的吸力在瞬间消失,随之而来的是破开水流的冲击。
陆蕴意识模糊,却清楚地感受到热烈的心跳声,那是一种对生的渴望,对自由的向往,甚至是对世界力量的反抗。他不知道是谁的心跳,是自己的?
半山腰上,一间温馨的住房中。陆蕴睁开了眼睛,他像六岁的孩子,起身在房间摸索。房内简单的摆设和地上的烂泥,既陌生又熟悉。
直到陆蕴从透光的窗户向外看去,远处的施工现场正传来隐隐的闷响,陆蕴确定自己还活着。他披上外套,推开门。
“哎呀,陆大人,你醒了?”一位面容消瘦满是皱纹的男人正抽着烟,抬头看着他。
“我这是怎么了?工地怎么样了?”陆蕴赶忙问。
“你掉河里了,然后被救上来,我们就把你安置在这。”男人说着和陆蕴向山下走去,“我们按照你的计划,进行很顺利,除了有一些人来闹事……”
闹事?陆蕴立刻意识到爆炸已经传开了。
大河滚滚……
工人大多没有见到陆蕴,他们也是在休息的闲暇之余人传人才听说陆蕴上午来考察。他的存在,是工作的进行前提,既然他恢复过来,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蔡霖站在河堤前,望着河水,他穿着黑色的衣服,犹如一块石碑。“你的衣服胀大之后,将你托出水面,我们才发现你的——你应该庆幸我当时在巡查河道。”
“就像救生圈?”陆蕴听说过类似的求生工具,“难道母亲当时也考虑到我会落水?”他不禁感叹着自己命大。
“你有时间就回家看看吧,也顺便了解一些镇上人的看法。”蔡霖提醒道。
“我也从其他人口中听说了一些,镇民为何有如此大的反应?”陆蕴昏迷的这五天,当地的民众愈加反对大坝的建造。
“陆蕴,我实话实说,作为天神派的成员,我们都效忠皇帝。但是本地人却对天神教不怎么感冒,其中一些势力,或明或暗地针对我们在当地的政策进行干扰和破坏。”蔡霖注视着眼前的孩子,眼神依旧平静。
陆蕴小时候就接触过天神教和地方派之间的矛盾,当地的神像会被人抹上涂鸦,自己当然也做过。只是长大以后,有了更深的理解,也认识到天神教对帝国运行的重要性。
“我和镇长谈过了,前期工作完成后,你可以随时暂停工程,我们也会请别人接管后续的项目,我们不希望你和你的父亲受到当地人的排挤。”
陆蕴摇头,“蔡大人,我们难道不是本地人?我在这也生活了近十八年,这次工程,将为全镇带来巨大利益,相信我吧,我不会放弃。”陆蕴眼神坚定,转身离开。
在陆蕴昏迷期间,马匹由工人喂养看管,陆蕴找到那人,骑马离开。
穿过黄金的世界,跨过原野,陆蕴回到了家中。
姨妈听见声音,赶忙开门,“小陆,回来了,一切还顺利吗?”
“还行,姨妈,还在忙呢?”他看了看庭院里堆在地上的黑泥。
“对啊,冬天快到了,我趁现在多栽些果子蔬菜。这些肥料再不用,就浪费了。”姨妈正用铲子拨弄地上的肥料。
前院内的小仓库中存放着一堆奇怪的包装,从里面倒出来的黑色泥巴是珍贵的养料,可以加速农作物生长。陆蕴没有学过这方面知识,也没见识过银行的肥料,自然不知道其中的价值。
“今天吃啥?”陆蕴望了一眼小仓库后道。
“你个小家伙,一来就吃?我快一个星期没去小镇了,不过还有些猪羊肉。”她正用铲子拨弄地上的肥料。
陆蕴走向房屋,“炖火锅吧,姨妈我帮你。”
“行哦。”姨妈放下手里的活,跟上去。
足够容纳八人的厨房内,姨甥俩忙着晚餐,一人切菜一人热锅,一人炒菜一人炖汤,顿时雾气腾腾,香味扑鼻。
花椒油、麻油、酱油,瓶瓶罐罐的调料在柜子里摆着,陆蕴选了几个符合家人口味的,添到桌上的小碗里。
陆蕴忙完坐到客厅的羊皮椅上,望着墙上的画,红色的鲜花丛,一位女子正摆弄着长裙走近,惹得男人满心欢喜回头看去。
“嘀嘟——嘟嘟”陆蕴茫然顾盼。
“嘀嘟——嘀——嘟——”
声音逐渐明显,越来越响。
“滴嘟——嗡嗡嗡——”陆蕴在房间内慌张地寻找,他感觉自己每一步都在空中翻腾。
踉踉跄跄的步子让姨妈疑惑,但她也没多想,端着汤走到餐厅。
陆蕴凭借意志走上二楼,寻找声音的来源。
“呜——呕——呕”陆蕴蹲在台阶上,声音已经不是在传播了,而是直接钻进他的脑海,试探他的意识。
“海!”声音似乎得到了满足,变得疯狂。
陆蕴听见脚步声从头上传来,沿着阶梯不断靠近。他努力聚焦双眼,忍受声音对思想的扰动……
“爸!”陆蕴一惊。
陆寻身材魁梧,一双眼睛凹陷却透露出凶狠目光,脸庞线条分明而刚硬,这位帝国曾经的倚仗、先皇指认的将军,如今站在孩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