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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庄道静将几人迎入大堂的时候,便看到了李小仙顶着两个黑眼圈,睡意朦胧的样子。
庄道静疑惑地问道:“小道长,可是昨夜休息的不好么?”
“这个,咳咳,环境有点阴森,确实睡不太好。”
“这就没办法了,整个江阴到了晚上都是如此,小道长还是得要尽快适应啊。”说到这里,庄道静将李小仙打量了一番,这才继续问道:“小道长现在的状态,能够商谈吗?”
“没有问题。”
“那么还请随我来,昨夜我通知了潘清,他大早就过来了,现如今已经在大堂之中等候,我的时间不多,只能在清晨短暂停留,所以还请快一些,为两位稍作引见,之后的事情,老道我就帮不上忙了。”
“已经很麻烦您了。”
庄道静带着李小仙来到大堂之中,果然看到堂中的客座之上,坐着一名中年汉子,只见这汉子有着一颗圆脑袋,秃头,虎目圆睁,身上则是穿着黄褐相间的虎皮短衫,一身腱子肉鼓鼓的,皮肤黝黑,胸口黑毛浓密,在这位大汉的身后,站着两个青年,一人浓眉大眼,背着一根长枪,站的规规矩矩的,如同标枪挺立;另一人背着一把刀,醉眼朦胧,腰间还别着个酒葫芦,则是歪歪斜斜地站着,好似身上没有骨头一样。
“诸位,时间不多了,我就不说那些客气话了,就由我来介绍吧,”庄道静介绍说道:“坐着的这位,就是水道三十六路漕帮总瓢把子,潘老祖潘清!在他身后的两位,便是鼎鼎大名的【三老四少】之中的无影枪黄磊黄少爷,以及痨病鬼刘玉德刘少爷。”
“嗨,还提什么三老四少啊,听着我难受,”潘清叹了一口气,悲切说道:“早已经没有三老四少了,现如今我们漕帮只剩下我这一老二少了,另外几位兄弟,已经成仙去啦。”
成仙只是说的好听点,意思就是死了。
庄道静也不接这话,转而介绍李小仙说道:“这位则是独臂神尼介绍来的有道真人,李小仙,李道长!”
潘清也不说话,盯着李小仙看了一会,而后陡然神情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起身抱拳,躬身问道:“敢问阁下可是早些时候大闹凤凰集,风雪夜救人的【剑中妖李妖人】?”
李小仙本想否认,强调自己是剑仙,不是什么剑妖,是一名有道真人,并不是什么妖人。可看到潘清一脸敬佩,惊愕,甚至还有点小心翼翼的神情,心中不由得大为满足,这可是来自于漕帮大佬的钦佩啊,受着吧。于是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我看不惯雍正小儿阴险刻薄的样子,就顺路救了吕家女儿出来,可当不得这么夸。”
潘清听到这话,更是惊奇,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叹说道:“嘶!怪不得道长能得独臂神尼的青睐,果然是神仙中人。”潘清嘴上这么夸,但心里却在想,怪不得说是妖人,看看这人模样,长得可够妖的,再听听他说的这些无君无父的话来,这人从里到外,都是个妖。
庄道静此时说道:“既然两位已经认识了,那么就恕我不能久陪,老道我就先告退了。”庄道静说完,一抱拳,人就逐渐变淡,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此时,太阳正从东边缓缓升起,陡然一阵暖风拂过,整个城市被这和煦微风一吹,阴气散尽,鬼城消散,再次变回成白日间的破败模样。就连几人待着的这座小道观,也恢复了阳世真容,变得破败起来。
“若不是亲眼看到,谁又能够想到世间竟会有如此奇事,阴阳转换之间,竟然有着如此之多的神妙,真是让人惊畏啊。”感叹了一句,潘清接着说道:“不过这世间的奇异太多,我只是个卖力气的粗人,没法感叹太多,还是说说实在的事情吧。李道长,我潘清是个粗人,没有别的本事,唯靠着两点混江湖,一个是兄弟多,一个是讲义气,所以我就明说了吧,这趟事情,我们目的一样,敌人相同,合则两利,干脆,我们联手吧!你看如何?”
“如果真的是敌人一致,目的一致,我们合作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我有一个问题,始终想不明白,还要向潘祖请教。”
“请讲!”
“你们漕帮,本不是朝廷的人么?为何这次却要和朝廷对着干呢?据我所知,这一趟在江阴老城搞事情的,可是雍正的人。你们漕帮受雍正大恩,现如今又要和雍正作对,我不明白。”
“受雍正大恩?呵呵……”潘清摇头冷笑,随后说道:“李道长问得好,这话李道长就算不问,我潘清也是要和李道长说明白的,否则义气二字我就立不住。明着说吧,之前我潘清错信了雍正,还当他是个圣明君主了,却没想到,此人竟是一只丧心病狂的豺狼!”
于是潘清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照理来说,雍正应该算是漕帮的恩人,因为是雍正下旨,要办理漕运业务。漕帮三祖揭榜,从此漕帮便有了朝廷身份,彻底洗白转正,也正是因此,漕帮才能壮大膨胀。
潘,钱,翁,三人也正是因为揭了雍正的皇榜,这才有大功于漕帮,被漕帮众人奉为三祖。
所以不论是从江湖道义,还是从朝廷规矩来说,漕帮都应该护着雍正,保扶大清的。说雍正是潘、钱、翁三人的贵人,是一点不为过的。
可这是江湖道义。朝廷行事,自然又有不同。
江湖人和江湖人讲道义,朝廷人和朝廷人讲规矩,但朝廷人,又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江湖人呢?从不曾听闻朝廷人需要和江湖人讲规矩的,道义更是不必提起。所谓官字两个口,草莽之人若是遇到当官的,唯一的规矩就是当官的有理,不管你怎么做都是官老爷有理!
潘、钱、翁,三人起初,确实是尊雍正为贵人,是打心底里恭敬,对上面派来的漕运官员,也是恭恭敬敬,对于朝廷上下的各处打点,各种时节的孝敬,更是一点不少。
但,朝廷对于漕帮,依然放不下心。
就算漕帮做到了一只舔狗能做的一切事情,舔的尽心尽力,可对于朝廷来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别看现在漕帮舔的起劲,可这些泥腿子哪里懂什么忠孝仁义?谁知道这些泥腿子心里怎么想的?
再者说了,漕帮是什么?是几十上万的精壮汉子啊,还都是汉人,这些人靠着江河吃饭,又依附着漕帮这根枝蔓抱起团来,上通朝廷庙堂,下接江湖码头,如此庞大的一股势力,还掌着水运,掐着运河这根京城的大动脉,朝廷的老爷们的心中岂能不惊惧?
万一,这潘、钱、翁三人有了歹心,登高一呼,再掐断航运,这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再说了,朝廷内部本身,也不安稳。八爷一党还在四处串联,对雍正依然不服;大将军王十四爷虽然被圈禁了,但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不论是西北的军士,还是和十四爷交好的江湖侠客们,都还在蠢蠢欲动。
大清已经是四处漏风,真的是经不住折腾了。
这种时候,雍正自然是希望漕运能够安安稳稳的,要是能够掌握在自家人手中,那就最好不过了。
于是朝廷便一直对漕帮掺沙子,开始还颇为小心,后来这些事情就做的明目张胆了,不但如此,还用各种方法离间潘、钱、翁三人,但这三人是有过命交情的,普通的离间办法不起作用,最后朝廷也没了办法,只能想了个毒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三人给做了,换上自己的人上位,掌控漕帮,这事情不就了结了么?
朝廷人想要夺取漕帮基业,倒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办法,直接招漕帮【三老四少】,前往口外的【岳王庙】议事。朝廷相招,不能不去,可潘、钱、翁三人也不是傻子,多少有点感觉,于是就没全去,三老四少七人去了大半,只留下了潘祖,无影枪黄磊,痨病鬼刘玉德三人留守。
结果钱、翁二人带着二少以及帮众前往岳王庙,这一去就是音讯全无,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潘祖发现事情不对之后,发动帮众四处寻找,竟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半点音讯。
后来还是三人的恩师,五台山陆柄真陆道长夜里偷偷来到潘祖床前,偷偷告知潘祖,说那些人都已经得道成仙了,同时劝慰潘祖,让他别找了,把事情闹大了,不太好看。
说话之时,陆柄真陆道长一脸惊恐,话语虽然压低了,但声音还在抖。
到了此时,潘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得道成仙,不过是说辞而已,能够让自己恩师夜间前来,偷偷警告,就算压低了声音,还不敢把话说明白的,是什么样的势力?
能够让漕帮大佬消失无踪,音讯全无的,又是什么样的势力?
事情真要闹大了,谁又会面上不好看?
“可笑啊可笑!”潘清摇头苦笑说道:“我等将雍正当贵人,可雍正却只把我等众人当猪仔,现如今漕帮壮大了,猪长肥了,就该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