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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一瞬间安静下来,霍云易双手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
他不应声,贺静嘉也不焦急,双手环胸就这么等着他。
车子在交通信号灯前停了下来,男人喉结上下滚动几次后,终于开口:“嘉嘉……我……”
“霍生,到底是哪一种呢?”
霍云易沉默了下才回道:“第一种。”
“什么时候做的?”她又问。
“半年前。”
半年前?那时候他还没有跟林菲菲解除婚约,他们也没在一起,所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回得云淡风轻。
“霍云易……”贺静嘉又要炸毛了。
“这件事,我们回家再谈,行不行?”他看着她喷火的双眼,还有气鼓鼓的脸颊,叹息出声。
“行。”
他要回家谈是吧?好啊,反正她也不急于一时的。
回到天玺园,贺小姐想到那次他把她关在门外的事情,新仇加旧恨,脸色绷得更紧了。
霍云易给她倒了杯水出来,她靠坐在沙发双手环胸,微仰着下巴看他。
他清了清喉咙,想着该如何组织语言解释这件事。
很多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的。
今日她陪安琪去汪琳那里,就算汪琳有她的职业操守不会泄露个人隐私,可以她的聪明,稍微想一下就知怎么回事。
她,或许想不通的只是,他这么做的原因。
“还没想好啊?”贺小姐问道。
“恩……”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
“你不说,那我问了。”
“你问。”
她问,他答,也好。
“是不是因为林菲菲做的?”
“不是。”
“那为了谁?”
霍云易:“……”
这不是明知故问?
“那时候,好像我们还没在一起哦!”
霍云易再次无言。
没在一起,那她都对他做了些什么呢?要不要他提醒她一下?
“霍云易……”
“恩?”
“回话呀!”
“回什么?”他明知故问。
“为什么要打针啰。”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她起身,坐到他膝盖上,双手搂着他脖子,不,应该说是掐比较准确-
“再不说,我可对你不客气了!”她咬牙切齿地威胁。
“你几时对我客气过。”他面不改色地回望着她。
“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
霍云易往后倒,背靠到沙发上,她顺势也滑了下来,双手搭在他肩膀上。
四目交接,她红唇微勾,他喉结滚动。
“想知道?”他开口时,声音低了好几分。
“恩。”她猫儿般的大眼荡着水波,晃啊晃,晃到他心底。
“在伦敦的书房,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步步逼近,他步步后退,慌不择路,只能选择逃离。
他怕,总有一日,他会被她逼得理智全无,不知会犯下什么错。
所以,从伦敦回来去了一趟老同学的诊所,想借此断了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的澎湃YW。
但事实证明,对她,有些东西是控制不住的。
从邮轮上把她带回来那一晚,或许只是他放纵自己的一个借口。
往事一幕幕,从彼此对视的眼神中浮现而出。
其实走到今天,他们也没有别人想的那么容易。
“霍云易……”她笑得甜,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想不想,重温一次?”
“比上次进步了?”
“呵呵……”贺小姐笑得更开心了:“当然进步了。但是在那之前,霍生,你先给我跪榴莲去。”
霍云易:“……”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敢骗我?”
“还骗了我这么久?”
“骗了一次又一次?”
“霍云易,你当我是小孩子,这么好骗对不对?”
“霍云易,为什么家里没有榴莲?”
“霍云易,你给我去买榴莲……”
……
热闹无比的夜晚,霍生还真是被霍太赶出去买榴莲了。
不过,霍生被罚跪多久,霍太就陪他跪了多久。
-
翌日,霍太还睡得迷迷糊糊的,电话就响了。
霍云易起来拿的电话,是安琪。
他推了推她:“安琪的电话。”
若不是看在她是个准妈咪的份上,贺小姐绝对不会接这个来得很不是时候的电话,就算接,也要大骂一顿的。
“是不是吵醒你了?”
安琪在电话那端的声音有气没力的,还带了抹哽咽。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贺静嘉瞬间清醒了几分坐起来,一头长卷发糟糟的盖着半张脸,霍云易看不过去,顺手帮她拨开才起身去拧毛巾,洗脸清醒一下。
“好了好了,我马上过去,别哭了啊。”
她扔下手机起床,才发现自己膝盖疼得难受。
“霍云易,帮我拿衣服出来啦。”
她朝还在浴室那边洗漱的男人叫道。
-
安琪一大早起来,也不知是没休息好,还是心情不佳,忽然吐得天昏地暗的,头晕没力,难受得要命,只能打电话给贺静嘉。
打完电话,她一个人坐在地上,委屈得要命。
还没出生呢,就这么折磨她。
等她出来,不把她胖揍一顿绝不放过她。
-
对于照顾孕妇,贺静嘉半点经验也没有,不过,她倒是见过君姨吐得连胆汁都出来的场景,过来时,顺路去买了杯甘蔗汁,还有一些开胃的零食与水果。
但是安琪只喝了几口甘蔗汁又吐得天昏地暗的,整张脸白得像纸。
“还是去医院看下吧。”
一边帮不上什么忙的霍云易建议道。
贺静嘉同意。
孕妇吃不下任何东西,是要打营养针的,要不然影响胎儿发育怎么办?
这点常识,她还是从君姨那里得来的。
霍云易开车载她们两个出门,正好在路口碰上刚从陆怀远住处出来的车子。
车窗降下来,后座是星辰与叶曦。
叶曦还记着安琪打了姐姐一巴掌那件事,看到她苍白的脸时,低下了眼。
“去哪?”贺静嘉问星辰。
“玩啊。”星辰也没跟安琪打招呼,简单应了声后把车窗升了上来。
啧,闹别扭了呢。
贺小姐看着对面紧闭的车窗,再看一眼脸色很不好的安琪。
算了,有机会再问吧。
不过就算不问,她猜也猜得出来因为什么事。
-
还是去了DR.汪诊所,大人与孩子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安琪从昨日到现在几乎没吃进什么东西,整个人虚弱得要命,站都站不稳, DR.汪吩咐护士姑娘整理个房间休息,顺便给她打支营养针.
“她老公呢?怎么不见人过来?”
安琪在病床上睡着后,贺静嘉与DR.汪出来时, DR.汪问她.
“还在医院躺着呢!”
这两公婆也真是够了.
“她吐得这么厉害,情绪也占了一部分.孕妇要保持身心愉悦宝宝才会更健康.”
简单地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后, DR.汪回去看诊.
“她怎么样了?”
霍云易在走廊尽头接了个电话回来,就见她一副思考大事的模样.
“霍云易呀……”她挽着他手臂,明亮的大眼转了转:“要不,你还是去让DR.汪再给你打一针吧。”
昨晚他说,那一针的时效是半年,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前有君姨,后有安琪,这两个活生生的例子让贺小姐对怀孕心有余悸。
霍云易:“……”
“走吧走吧,我们去问一下DR.汪。”
见他不言,她拉着他就要往DR.汪办公室走,被他拉住了。
“嘉嘉,这件事我们顺其自然。”
“可是我怕吐。”
“没事,个人体质不同。”
“生的时候也会很痛。”
“我陪着你。”
“怀孕身材会变形,长妊娠纹,妊娠斑……”
“你看你妈咪,君姨,都生了几个现在还这么漂亮,对不对?”
“霍云易,你竟敢说别的女人漂亮!!!”
霍云易:“……”
这么暴躁,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他算了算她的生理期,好像就这几日了,那就是生理期情绪问题了。
霍云易把小祖宗哄好后回了S城,贺静嘉送他下来,顺便去街角的冰室买了份菠萝冰及鸡蛋仔,安小姐之前说要吃的。
提着东西前往病房时,贺小姐深深觉得自己成了免费保姆。
一向只有别人伺候她的份,现在好了,到时看她不狠狠地宰邵百川一顿不可。
病房门虚掩着,里面的对话声传入耳内。
是DR.汪温柔又细致地交待安琪孕期的饮食注意事项。
“DR.汪,听说现在流产都是无痛的,真的假的?”
DR.汪明显被吓到了,愣了下后严肃道:“安小姐,你的宝宝很健康,现在孕吐只是暂时,我们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去缓解的对不对?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除非真的身不由已,要不你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
“我只是问问而已啦。”床上的安琪露出虚弱的笑容。
“那就好。”DR.汪松了一口气。
“那到底痛不痛呢?”
她还是好奇。
“不管痛不痛,任何创伤性手术对身体来说都是有风险的,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回去好好休息,保持心情愉悦,多与你的先生沟通与交流,有什么问题再过来找我,OK?”
“DR.汪,多谢。”
“不客气。”
-
贺小姐觉得,她还是打个电话给邵生比较好一点。
安小姐刚才那一番话虽然可能只是随便问问,但是既然她都问出口了,说明她脑子里肯定闪过这个念头的。
糟糕,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呢,她贺静嘉负责不了。
别管什么痛不痛的噱头,流产对于女人来说,就是一种无言的伤害,从身到心。
若非情不得已,千万别走这条路。
安小姐孕期反应太过强烈,又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难免会胡思乱想。
所以,不管她跟邵生为什么冷战,这件事必须要让他知道才行,他有权力知道。
-
邵百川接到贺静嘉的消息,说安琪在某私人妇科诊所住院,若是可以的话请他过来看看她时,他顾不上自己手还打着点滴,一把扯开跳下床就跑。
可他穿着病号服冲到楼下时,才发现自己没拿手机,身无分文。
按着还隐隐作疼的胃部,他直接拉开了医院门口的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址催着司机快点。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身上还穿着病号服的邵生,好奇地调侃了句:“先生,你不是要去转去妇科诊所治疗吧?”
“不是。”邵百川一手还捂着自己的胃,略显苍白的脸上却闪着一抹藏不住的喜悦,眼神明亮:“去看我老婆,她怀孕了。”
“哦,恭喜恭喜啊。第一次做爸爸啊……”
“多谢。”
“难怪呢……”
“师傅,麻烦你快点好吗?”
“好。即刻飞过去。”
-
司机脚下的油门差点踩到底,用了40分钟时间将邵生送到目的地。
但是-
“先生,车费还没给……”
他朝那车子刚停下来就迫不及待往下冲的准爸爸喊道。
兴奋过头的准爸爸头也没回:“不好意思,忘记带钱包了。你先在这里等我,晚点我下来付钱。”
司机只能“呵呵”。
算了,当作一回好事吧。
-
邵百川匆匆赶到她病房,手颤抖地推开门,看到病床上空无一人时,满身的兴奋与喜悦瞬间消失了大半?
他走错了吗?刚刚上来明明有问护士姑娘的病房号?还是他记错贺静嘉发给他的病房号?
“安琪?”
他走进去,看了眼床头上的卡片,是她没错?
那她人呢?去哪了?
他转了转,没发现她的人。
眼睛却被床头柜上放着的一张宣传科普资料吸过去了,上面几个大字极其明显:流产以后如何好好照顾自己?
他心忽地一凉,胃疼更甚,脑海瞬间一片惊慌。
“安小姐,慢点走。”
护士小姐温柔的声音传入耳内,他转身过来时,手里还捏着那张卡片资料。
他一抬眼就看到她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
“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护士姑娘看到身穿其它医院病号服的男人站在病房里时,一脸的震惊。
“我来看我太太。”
“安小姐,他是您先生吗?”
“恩。”安琪轻应了声。
“那我不打扰你们。有事按急叫铃。这位先生,您太太刚打完针,身体很虚弱,麻烦你好好照顾她。”
护士姑娘没有多问,对着邵百川交待一声,出去时顺便在他们把门带上。
“你……还有他……怎么样?”
他有些语无伦次,看她,又看她依然看不出任何不同的肚子。
安琪看他面无血色的脸,又看着他手中紧紧地捏着那张宣传手册。
那是她刚才经过手术室时,顺手拿进来看一眼的。
她看着他,抿了抿唇:“不怎么样。”
“安琪,你是不是……是不是……”
他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才好,不管用什么词都会让他无法接受。
“是又怎样?孩子在我的肚子里,我想怎样就怎样,你管不着。”
她慢慢走过来,经过他身边想躺回床上,她腿软无力,不想再站着。
“什么叫我管不着?我是孩子的父亲,你要做什么决定之前我有权力知道。你平时要怎么任性都可以,但是孩子……我们的孩子……你怎么可以……你……”
他急火攻心,不仅胃疼得不行,连同肝脏都一起疼了。
他抓着她手腕,想用力扯着她,可他疼得没力了,心头更是一阵阵地刺痛,痛得他眼眶发红-
“你生我的气,讨厌我,哪怕是恨我,都没有关系。”
“可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不要……”
他拉着她的手,眼泪忍不住一颗颗往下掉,身体再也撑不住地蹲了下来。
爱情,就是纵容对方在心上撒野。
他承认他当初爱她的方式,想要她的方式是剑走偏锋了,可他爱她的心是无半点虚假的。
他为她,费了多少心思?
他疼她,宠她,处处照顾她,半句凶话都舍不得跟她讲,这些假得了吗?
难道他的一片赤诚之心都抵消不了他犯下的错,让她恨到连他们的孩子也忍心不要吗?
那是他们的孩子啊,她怎么舍得?
女人感性,男人理性。
安琪一直都觉得古人说得不错,男人有泪不轻弹的,至少她从来没见到任何一个男人哭过,当然除了小孩子。
她打他,骂他,气他,不理他,他从来都是以不变应万变,可现在他却在她面前哭了。
滚烫的泪一颗一颗地落在她脚上。
她眼眶发热,鼻子发热,眼泪也冒了出来。
她站着,他蹲着。
她的泪落下来,砸到他拉着她手的手背上,砸痛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