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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
百天的孩子大约已经忘记了从母体脱离的不安全感, 开始适应这个世界。
傻白甜的夏野适应能力还算不错, 只要给他吃的, 他一般都很安静,吃吃睡睡。
但他毕竟快百天了,睡的时间比刚出生时短了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就被他用来各种嘿嘿嘿哈哈哈了。
周珍丽进屋, 夏野听见门响,又开始嘿嘿了。
周珍丽逗了夏野一下说:“晴多, 这孩子的大名叫什么,你想好了吗?你爸说了,要上户口。”
“夏野。”
“换个!”夏玉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什么野不野的,夏家的外孙,不管是不是婚生的, 都不是什么野孩子。
夏晴多很坚持地说:“野,野心的野, 四野的野, 代表了自由,你们瞎想什么呢!就叫他夏野。”
“我们没瞎想, 就是怕别人误会。”周珍丽劝。
可是劝说无用的。
“夏野就是夏野, 谁也改变不了。”夏晴多戳了戳夏野的小肉脸说。
夏野觉得自己受到了欺负, 象征性地把咿呀变成了啊啊, 干嚎了两声, 半滴眼泪都没有。
周珍丽却心疼地说:“你看你,戳他脸干什么!”
说着就把夏野抱了起来,“你妈啊, 自己都还没长大呢!哦,你别怨她啊!姥姥替你训她。”
夏野的小眼睛一眯,咧嘴没牙的嘴大笑,嘎嘎的。
看来夏野这小子惯会哄人的性格是从傻白甜时期就开始的。
不管是周珍丽和夏玉堂谁抱他,他都笑。
哄得夏玉堂一掷千金,奶粉尿不湿,一应物品,全部都买最贵的。
周珍丽更恐怖,一听见夏野干嚎,就得训夏晴多一顿。
哪有小孩不哭的!
所以,夏晴多这日子啊,真是不好过,天天挨训。
她在心里想,等她的脑子好的差不多了,她就复学去。
名字的插曲过去,夏玉堂求爷爷告奶奶给夏野上户口去了。
夏野也被周珍丽抱到了外面。
夏晴多还在翻她的日记本,在那篇“如果我以后生个女儿”的下面,红笔批注“假的”。
肯定是假的。
她一直都很清楚的,她的儿子叫夏野,就算她傻了她也知道。
她把日记本对着光,看了又看。
见鬼了,这日记到底是谁写的?
想了一会儿,没头绪。
周珍丽在外面喊她下楼倒垃圾。
夏晴多踢着拖鞋出门,一手拎着一袋垃圾。
其实她知道的,周珍丽才不是需要她扔垃圾,只是测试一下她能不能扛得住楼下的那些流言蜚语。
夏晴多出楼道口的时候,还特地长叹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淡定,因为周珍丽一定会抱着夏野在楼上看着她。
垃圾桶就在楼道口的不远处,不过得路过小区花园的入口。
花园的入口处或坐或站了很多闲人,夏晴多慢慢悠悠地走了过去,本来以为最大的刺激也就是那些落在她身上的轻视眼神了。
谁知,她扔了垃圾回转,一个稍微有点面熟的阿姨堵住了她问:“夏家的闺女,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花园的入口处传来了“噗哧”的笑声,就连下棋的几个老头也停止了喧哗,仿佛全世界都在等着问她夏野的爸爸是谁。
这可比2017年的微博还恐怖了,吃瓜群众就在身边。
夏晴多没有吭声,同样以轻蔑的眼神回望。
“夏家的闺女,我问你话呢?”
“阿姨,你是我妈?”
枪打出头鸟,打的就是眼前这种不知道自己算老几的人。
夏晴多说完了之后,踢着拖鞋上楼了。
2003年是这样的,刚刚跨过千禧年没有多久,她要是敢穿个齐臀小短裙上街,知道得换来多少探究的目光吗?
可到了2017年,是个姑娘,谁还没有一条齐臀小短裙呢!就算没有短裙,也有小短裤。
时代总是会抛弃一些思想老旧的人。
上楼的时候,夏晴多如是想。
与夏家老房子一条街之隔的某小区外。
有一个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的男青年,正在张贴寻人启事。
看门的大爷撅着胡子说:“你这小伙子,怎么在我这好好的外墙上贴这些小广告呢!快走,快走!”
窦燃已经被驱赶的不止一两回了,他发挥了国戏电影学院在校生的优势,悲情地说:“大爷,我贴的不是小广告,我找人。我老婆,脑子有点儿糊涂,我找不着她了。”
大爷一听这话,戴着老花镜来看,“这么年轻脑子就不好?”
“嗯!大爷您在这儿见的人多,您帮我留意着行吗?”
“行!你把寻人启事给我一张。”大爷是个热心肠,又盯着照片看了半天,啧道:“长得这么漂亮,会不会被人拐卖了?你就这样满城的贴不行,你得报警啊!”
“我朋友说前几天好像在这附近看见她了。”窦燃没说谎,蒋海语那天打来电话,就是这样说的。
夏晴多打开了家门,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周珍丽说:“肯定是有人惦记你了!”
夏晴多撇着嘴“昂”了一声,“就底下的长舌妇,我刚刚怼她们的代表了!”
周珍丽一噎,歇下了借题发挥的心。
她其实就是想借机问问夏野的爸爸到底是谁。
——
2017年。
夏晴多捧起抽屉里最上面的那个本子。
一翻开,本子的第一页——
2003年2月17
窦宝你到底在哪儿啊?
夏晴多的手顿了一下。
记忆不够鲜明,但痛苦的感觉先到。
她的脸色阴沉。
窦燃莫名其妙就被翻了一记白眼儿,也很是无奈了。
没有心情一页一页地翻看,夏晴多再往后翻,翻到了2003年4月17。
夏晴多默念了出来:“……如果我以后生了女儿,我一定会告诉女儿,千万不要像我,随随便便就把自己托付给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窦燃又挨了记白眼儿,尴尬的不得了。
夏晴多埋头正要往后翻,窦燃的眼睛一烫,忽然叫了起来,“停停!”
“怎么了?”
窦燃指了一下4月17号的日记,屏住了呼吸不说话。
夏晴多凝神去看,只见日记的右下方,慢慢地浮现出了两个红色的字迹。
起初字迹还很不清晰,大约过了三秒钟,就完完全全显现出来了。
“假的?”夏晴多倒抽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往下理解了。
倒是窦燃很突兀地笑了起来。
夏晴多问:“你笑什么?”
窦燃很有深意地看了她一下,问:“字迹对吗?”
“嗯。”夏晴多必须得承认,字迹真的完全一样。
“那你再仔细看看这本日记有没有什么异常?”
夏晴多很仔细地翻来翻去,最终摇了摇头。
窦燃有点失望,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夏晴多继续往后翻,冷不丁,手里的日记被窦燃夺了去。
“你干嘛?”夏晴多皱眉。
窦燃没有说话,抓起一旁的笔,在日记本上写:“晴多,我很想你。”
这种感觉真的是微妙的要命。
他写的是她的名字,可表白的对象是她吗?
夏晴多的眼神一明一暗,爱还是恨啊,她被自己弄糊涂了。
耳边是窦燃的解释声音:“试一下。”
“你希望她回来是吗?”夏晴多声音很轻地问。
窦燃深深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夏晴多将眼神落到了其他的地方,又说:“其实我也希望。”
——
2003。
周珍丽觉得她女儿的神经真的是超级强大了。
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天才放晴,她女儿就带着她外孙下楼晒太阳去了。
此时正值中午十一点,周珍丽刚把冬笋下锅,急急地吩咐夏玉堂:“快,你跟着。”
“干吗?”夏玉堂才把夏野的户口办好回家,连口热茶都还没喝上。
“谁要是对着咱们的女儿指指点点,你就骂,听到了没?”周珍丽如是吩咐。
夏玉堂咧了咧嘴,有点崩溃了。
他换鞋的时候说:“我下午就去把凌兰春的房子定下来。”
“是东三里那个吗?”
“嗯!稀罕了,你说晴多怎么知道东三里会有合适的精装现房?她还让我把小区门口的门面房买下来,那个地方现在荒的哟……小区的后面还是土路。”
“买吧!反正就那点钱,你不买也是花光。”周珍丽说完,又催:“你快点。”
夏玉堂一下楼,大老远就看见夏晴多抱着孩子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说话。
再不远处,是四邻探究的眼神。
夏玉堂快步走了过去。
并没有走到跟前时,便听见她女儿说:“薛医生,我的记忆能力通过锻炼,是还能恢复的对吗?”
“这个嘛……我也不是专业的啊!”
“晴多!”夏玉堂喊。
“爸爸!”夏晴多应了一声,指了一旁的薛医生说:“这是帮过我的医生。”她在心里管他叫百慕大医生。他那番百慕大言论,真的是让人记忆犹新。
夏玉堂冲着薛医生点了点头。
薛医生说:“那我就先走了。”匆匆离开。
“他来看你?”夏玉堂看着他的背影问。
“不是,偶遇啊!”
夏玉堂皱了皱眉,“咱们上去吧!”往楼道口去的时候,夏玉堂高高大大的身子挡住了夏晴多的身影,再回头一看,恶狠狠地说:”我下午就去买房子。”
身后的小花园里。
窦燃正在和花园里的老太太们搭话。
“你老婆跑了?哎呀,肯定是打她了吧?你要不打她,她怎么会跑呢?要不就是外头有人了,这样的话,跑了就跑了,找回来也不会安心跟你过日子的……总之,我跟你说,我们这儿都是老住户,知根知底,没有租房子的。”
“阿姨,您再看看!”窦燃不死心地又说。
冯千云一个健步上前,挡在了窦燃的前面,指着手里的寻人启事,道:“是啊,阿姨,你再看看。”
她的手却把寻人启事上的照片遮挡住了一半。
马上就是午饭的时间,几个老太太摆了摆手,异口同声说着“没有,没有”,相继离开了小花园。
冯千云拿寻人启事当作扇子扇风,“窦宝,咱们联系一下海语,也找个地方吃饭吧!”
窦燃很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区里的人越来越少。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闻到了夏晴多的味道就在这附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再请个假,没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