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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知和尚这时跃至一旁,双手合十道:“宋大护法果然神技惊人,贫僧等甘拜下风,请!”说罢,恨恨的瞪了黄安国一眼,与其它四人退至路旁。
于凡不再多说,率先向前行去。
路上,“大力尊者”戚仁贵扶着宋大元肩头道:“大秃子,为师三年未见你,想不到你的功力却大有精进了……哈哈,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力拔千斤”宋大元被师父一阵夸奖,面孔竟不由得讪讪生辉的,他有些忸怩不安的道:“师父,徒儿哪及您老人家武功的一半……”
四人正在说笑间,路旁的两株松之上,突然又是簌簌一响。
雪花分溅中,又有三名身着黄色僧袍的和尚,自松顶跃落。三人身影才一着地,已霍然分成三方站立。
当中一位年约五旬,方面大耳的僧人当胸合十洪声道:“各位施主果然功力无匹,贫衲了因,在此恭候大驾多时。”
于凡举步上前,微微躬身道:“有劳各位大师久候,甚感不安……在下等是否尚须与各位大师印证一下?”
这了因和尚乃为少林派第四代了字辈弟子中,功力最高,成就最大的一位。他虽然身在佛门,性情却是十分刚烈。刚才闻及传报,对方来人中,“力拔千斤”宋大元挫败五名五代弟子,心中已自忿然,暗存了倾力一拼之意,他哈哈一笑道:“于帮主果然快言快语,爽脆已极,好!贫衲已不再多说,这就向各位施主请教!”说着,反手一插,立时拿出一只精光闪闪的拂尘来。
了因和尚这只拂尘十分怪异,除了前端全为钢丝绞合人发制就外,把柄握处却尖锐如锥,锋利异常……
这时。“诛杀剑”黄安国横身上前。冷然笑道:“这位大师的口气,未免太大了,你自信能接得住区区四人手中的玩意吗?”
了因和尚闻立之下,浓眉一轩,厉声道:“黄施主功力虽高,却未见能将贫衲压得下去!”
黄安国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大和尚既然识得‘诛杀剑’之名。便由在下奉陪大和尚走上几招如何?”说着,他翻身将背后“七阳剑”拔出。
“呛啷”声响中,一溜寒光随之而起,映得地上白雪俱皆为之失色。
了因和尚不由暗赞一声好剑。他大声道:“黄施主肯予赐教,乃最好不过,贫衲献丑了!”他人随身转。脚步一旋,已抖手发出七招。招招快捷,宛如飘风一般。拂尘上的钢丝,随着他的出手,猝然展开,根根皆闪幻出缕缕精芒,彷若一只只尖锐的利针,扎向黄安国上盘一十二处重穴。
黄安国嘿然一声。双足立定不动。“七阳剑”已起如长江大河,迅即上下翻飞。绵绵不绝。眨眼间,已极为轻易的将了因攻来七招,全然挡过。随着剑势的纵横,黄安国冷叱一声,朵朵剑花,恍如点点寒星,聚散不定的围向了因和尚。
了因和尚暗中吃惊,手臂一振,手中拂尘立时运转如风,顶上钢丝忽伸忽收,锋利的把柄,也神鬼不觉的迭出怪招。这大和尚出手之快,功力之高,确实令人咋舌。
剎那间,二人已身形如云般战做一团。二人的脚步,极快的在雪地上掠走着,但是,却连一片雪花也未带起。二人踏在雪地上的脚印,黄安国的却较了因和尚轻浅得多。
明眼人一看即知,在内力火候上,了因和尚已较“诛杀剑”稍逊了一截。
这时,双方已激斗了三十余招。
了因和尚虽是少林四代弟子中首屈一指的有数高手,然而,这时也已感到力不从心,首尾难应。他觉得对方舞起的剑芒,宛如一团精莹的冰球,每一剑之间的空隙,都微小得几乎毫发难容。此时对手通体皆围在一圈冷云精芒中,委实无懈可击。
立于二人身后不远的两名了字辈黄衣僧人,此刻也不由面色凝重,形态十分紧张。
蓦然,黄安国剑势一变,剑芒幻化成条条豪光,彷若无数颗流星的曳尾,以不可言喻的速度,飞泻向了因和尚身上。就在这无数条豪光,在了因和尚四周身外,微一盘旋伸缩之际,黄安国却蓦然收剑退回。他微微一笑道:“少林绝技,有口皆碑,大师更是个中高手,黄安国承让了!”
了因和尚此刻红变白,全身簌簌微颤。显然的,他已经羞怒到了极点。
于凡等三人,早已看清楚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情形。原来,就在黄安国施出那招“七阳剑”法中,极为凌厉的“火炽金流”之际,以那少林僧了因的一身功力,实已无法躲开。因为,无论是此招的奇幻莫测,或是来势之快捷凌厉,皆是了因和尚目前的造诣所难以抵挡的。但是,黄安国的剑光,在沾及了因和尚僧袍前的粒米之差时,已突然收回。
自然,了因和尚心中更是明白。他这时向黄安国顶膜一礼,黯然道:“黄施主盛名之下,果然不虚……贫衲见识了。”一言出口,他与另两名僧人,已徐徐转入道旁林中隐去。
于凡微微摇头,四人又向山顶上继续行。
这时,各人都一路沉默着。因为这一连两次。名为迎接,实乃挑衅的场合,正显示着少林派方面,可能早已有了准备,而且更已存着干戈相见之意。
此刻,各人脚下的青石道路,已更形宽敞,路面上,有着一层薄薄的密霜。
两旁的山野,仍然白雪皑皑,树梢上积雪盈寸,但是,却依旧十分静寂。
各人又转入一条弯路,目光掠处,却赫然看到矗立着一座巍峨宏伟的寺院。
四周建有高小的红砖院墙,延垣绵长,金檐绿瓦,楼宇重叠。
寺院之后,尚有一座高耸的七级浮图宝塔,气派宏大,形势宏伟已极。
于凡等四人,齐齐驻足眺望,面上全有一片凛然之色。
过了一阵。“诛杀剑”黄安国已沉声开口道:“想必前面就是少林古剎了。帮主,咱们这就上去吧!”
于凡正待回答,却又看见前面人影闪晃,两条白色身影,急掠而到。
来人身手俱极高绝,每一纵跃之下,便是五、六丈远。
这时诸人已看清来者赫然又是两位身材高大的和尚。
在如此严寒的雪地里。二僧竟然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僧衣,神态之间,却又显得极为从容轩昂,绝未有丝毫畏缩之态。
二人身形才一着地,就唰的一声分向两旁立定。
右首那年约六旬的白髯和尚呵呵笑道:“施主等远来不易,老衲无为。忝掌本寺金刚殿,现下便以一手陋技敬客,聊抟一笑。”
于凡闻言之下,心中一动,忖道:“这无为大师,闻说号称‘双掌托搭’,外家功力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这时,“大力尊者”戚仁贵洪声笑道:“‘无为大师’的确是毫无虚假之性。嘿嘿!较之以前那两拨人爽快多了!”
这无为大师乃为少林派三代弟子中之皎皎者。执掌金刚殿之职,功力十分卓绝。
少林派**分“空”“百”“无”“了”“悟”五代。目前掌门方丈,便是第二代百字辈中的百忍大师。
这无为大师能掌少林寺金刚殿之职,功力之高,自是不在话下。而此人更是不善虚套,豁达异常。故而,他与师弟无缘大师二人现身后,一句客套话也不说,便立即挑战。
这时,无为大师已不再多言。他退后一步,沉桩立马,双目四处环扫,注定一方深埋雪中的巨石。
这方巨石露在外面的一截,足有三尺多长,盈尺之宽,加以天气严寒,岩石表面早已凝结一片薄薄的冰层,滑腻异常。
无为大师缓缓上前两步,牛吼也似的喝了一声,光秃秃的头顶,立时冒出腾腾的热气。他双目平注,两手却贴在那方巨石之上。只听他突然吐气开声,额上青筋暴起,那方巨石已徐徐摇动。
濮阳维心中一动,忖道:“这是莽牛真气!”
无为大师突然又是一声大喝,双目鼓出,那方巨石硬生生被他霍然拔出举起。
众人这时仔细一瞧,才发现那方巨石,除表面有这么三尺多长的一段外,埋在雪地泥土中的更有七尺多长的一截。总共算起来,怕不要有千余斤之重。
无为大师这时双手将巨石高高举起,在头顶上连转三匝,大喝一声,立将掌中巨石凌空拋起,飞达丈许之高。
正在无为大师面露微笑,洋洋自得之际。“大力尊者”戚仁贵却狂笑一声,身形突然拔升空中,双手突伸,自己接着那方正在向下坠落的千斤巨石。这时,他的身形在巨石之下,本应急快的下落方对。但是,没有!戚仁贵的身体不但没有急速的下坠,反而较平常的速度缓慢了许多。
只见“大力尊者”双足,急快的在空中连续蹬划,双手擎着那方千斤巨石,彷若一尊巨灵托山之神,自空中冉冉而降。
无为大师目睹此情之下,一时竟目瞪口呆,竟怔在当地,木然不动。因为,他自己素以大力见称,在一般武林之中,气力能较他更为恢宏雄厚的,实在是寥若晨星。他满以为自己显露的这一手力举巨石之功,足可震慑来人。但是,对方来人中,竟然有人比他的力气还大!
虽然,刚才“大力尊者”那一手凌空蹈虚之术,若是武林中一流高手,大多俱能施出。但是,若要像他凌空蹈虚之外,尚且再加上一方千斤巨石,而身形却反而不会加速的下降。那么,这除了须有一身精纯至极的内家功力外,尚更须具有举世无匹的天生神力。
戚仁贵素以一身神力震惊江湖,其内力之深厚,自是无可言喻。他此刻身形落地哈哈一阵狂笑,脱手又将巨石凌空拋起。身形随之而动,双掌挟着呼轰如雷的劲风急劈而出。
“哗啦啦”一声巨响中,那条千斤巨石,立时被“大力尊者”震成两截,“吧哒”一声跌落地上,深深地陷在雪中。
无为大师与他师弟无缘二人,此刻满面煞白,只剩互相苦笑的份儿了。
无为大师这时喧了一声佛号,强颜笑道:“这位好惊人的神力。老衲钦佩之至。敢请可否示下名讳?”
“大力尊者”豪迈的大笑道:“老朽尚差两年,便足满八旬之龄了,哈哈!不过以前江湖上的朋友,都称老朽为‘大力尊者’。”
此言一出,更是将无为,无缘惊得面上变色。
“大力尊者”一摸秃头,极轻松的笑道:“两位大和尚。老实说,这块破石头,比起老夫在黄山掌断的那块镇山千斤碑,尚差得远呢!”
无为大师这时面上十分赦然,他讪讪的一笑道:“原来前辈就是关东赫赫有名的‘大力尊者’戚老前辈,嘿嘿。老衲真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这时一旁静立的于凡双手抱拳道:“请问大师,在下此时是否已可前往贵寺中,拜见贵派掌门方丈?”
无为大师点头道:“自然!自然!老衲有礼,先行一步引路……”无为大师一招呼他的师弟,二人领先向前行去。
无缘大师心虽仍有不服,但他师兄无为大师的功力,他是深知的。既然以他师兄的一身所学。尚未能讨得了好,他也只有默然缩手了。
这时。一行六人,大步向少林寺前行来。
各人约莫走了数十步,已看到路边矗立着一座五尺宽窄,丈余高的巨大石碑。上面刻着八个金色大字:“佛门广大,普渡有缘”。金色的字体,在雪光反映下闪闪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令人看来,不觉起有一股庄严肃穆的感觉……
于凡心中兴起一阵凛然之意,他面色沉凝的缓步行着,无形中已然流露出一股雍容摄人的风范。
六人再往前行,渐渐看到一片方圆约有数十丈宽的广场。
广场四周,植满了长青不凋的苍松翠柏,衬着少林寺宽大的寺门,更显出这武林之中,人人景仰的圣地,有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威势。
这时,寺门已缓缓开启。
当门而立的,是一位容貌威武,面如满月的七旬高僧。他那身金黄色袈裟,与头顶上那方“勒建少林寺”五个大字的金色匾额,相互争辉,闪闪发光。
这位大和尚气度之沉稳庄严,宛如一尊得道的金身佛像,散发出一股凛然圣洁的气息,令人不敢逼视。
这位高僧身后,一字排列着三位身着金白两色袈裟的高龄僧人。
他身旁则肃立着两个身着月白僧衣的和尚。个个低眉垂目,双手合十,在寂静中,带有十分庄严的气息。
大门两旁,在坛上一行巨大的“南无阿弥陀佛”的字体下,分站着数十名身着黄色及灰色僧衣的和尚。
这时,于凡等人已缓缓行至寺门之前。
当先引路的无为、无缘大师两位大师,向各人回身一礼,大步走了过去。向那身披金色袈裟的老和尚当胸为礼说道:“敬禀方丈师叔,来客已奉谕引至,尚请法示。”
那身披金色袈裟之人,果然正是少林寺第七代掌门人——百忍大师。他那庄严的面孔上,露出一丝肃穆的微笑,已向于凡等人,缓缓迎近两步。
于凡急忙行上,双手抱拳,长身一揖。沉声道:“在下于凡,久仰大师佛名,今日冒昧求见,唐突之处,尚请恕之!”
百忍大师慈祥的一笑,也当胸合十一礼,说道:“于施主过誉了,老衲虽忝掌少林门户,却并未能为普天之下苍生造福,罪过!罪过!”
于凡闻言之下,心头一震,暗忖道:“这百忍大师忽出此言,其中好似暗蕴玄机……啊!对了,他莫非是指自己出山后,所造的杀孽太重?”
想着,百忍大师已和声道:“施主随来的几位壮士,尚请代为老衲引见。”
于凡面色已逐渐恢复沉静,他遂将“诛杀剑”黄安国、“大力尊者”戚仁贵师徒,为百忍大师一一引见。
这位少林高僧和熙的一笑,道:“今日有缘,得与各位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施主相见,老衲实觉万分欣慰……”他单手一举道:“请各位施主入内奉茶!”
说罢,一行人缓缓向寺内行去。
进入大门之后,但见一条大麻石的甬道,迤逦于前,直通到大雄宝殿之上。
正殿上香烟袅袅。梵唱之声。不绝于耳。
禅堂中,尚似悠悠传出一阵低沉的木鱼之声。
各人通过供奉如来金身的大雄宝殿,进入后面一道缀满卍字图的长廊中。长廊尽头,便是一度月洞门。
行出门外,已见到一片十分清幽的内园。园外可以隐约望见那莲花行座,画栋雕榭,气象十分雄伟的达摩正殿。
但是。前行的百忍大师,却并没有进入达摩殿中。他已步履沉稳的转入这内园一座十分宽敞高大的屋宇之内。
于凡此刻扬目瞧去,只见这屋檐的横梁之上,赫然书着三个仿宋体的大字:“演武厅”。他心中一动,回头向随来之人一瞥,面上已浮起一个十分奇异的微笑。
这演武厅十分宽大。纵横约有三十丈方圆,厅内分设有不少皮人、木马、沙袋、柏木桩及千芒球、绞丝架,梅花阵等习武应用的事物。
这时,已有一十二名了字辈的黄衣僧人,在合十恭立着。
众人进入后,厅内已摆设着五张酸枝椅。
百忍大师回首肃客入座,自己也沉着坐下。
那些衣着不同的僧人,更是一言不发。默默肃立在百忍大师身后。
这时。百忍大师清咳一声,启口道:“于施主。施主自三年前接掌‘阎罗帮’大位后,贵帮威势在武林中,更是蒸蒸日上,名震八方,于帮主武学渊博,人中龙凤,自是毋庸老衲赘言赞誉……”他说到这里,寿眉微扬,声调微微提高。又道:“但是,今日老衲本我佛一片慈悲之心,奉劝于施主几句,施主自下山行道以来,固然也颇多善举,只是,施主为令师复仇时所用之手段,未免显得有些过份……须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善心了了,性澄不波,便会渐灭杀戾,予人一条生机,于施主为百年来武林罕见之少年俊彦,自较老衲更知其中之道,若到时遭致天怒人怨,何不待如今早敛锋芒?若再掀起武林中浩大杀劫,令天下苍生蒙难,想这也必不是令先师所情愿……”
于凡这时面上毫无表情,宛若老僧入定。但是,百忍大师的言词,他每一字都已清晰听到,而且,更是每一句话,他都能深切地了解着。这时,他发出含蓄的一笑,说道:“大师之言,无异醍醐灌顶,当头棒喝,在下也深知昔年以还,所造杀孽太多,但是在下方寸之间,秉乎存心之正,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承先师之训诲,古圣贤人之诲示,深知忠义孝悌之道,先人之恩,必须报还,先人之仇,定得洗雪,其中或伤人命,但是若在下所伤之人,能先退一步为他人设想,又焉能落得今日之果?方今之世,恶人至多,若不能教之反悔,便只有刀刀诛绝!”
百忍大师此刻已微微沉首忖思……“是的,于凡说的话,虽然多少有些偏激,太重恩怨之分……。”但是,若百忍大师师门,罹有像当年“百变阎罗”那样的惨祸,他也能惘思不顾么?百忍大师默默抬起头来,说道:“施主之言固然有理,但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施主又何不予人一条生路?让他去忏悔以往的罪恶呢?一个人的生命,终有极限,世上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虚无飘渺的幻梦而已,施主若能看透这一关,便是天下苍生之幸了……”
于凡十分清楚,百忍大师之所以一再出言劝解,其主要目的,尚是为了他师弟“铁掌”华武的命运。于凡双目缓缓睁开,神色十分坚决的说道:“大师之意,在下心中十分了然,不过最好能请令师弟华武亲自出来,与在下做一了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