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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先生×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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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季刚过,田里重新种上的庄稼又开始生根发芽,小姑娘提着小木桶蹲在田埂给幼苗施肥,抬眼忽然瞧见教她识字的先生正背着药箱从村头走来,连忙扔下木桶在脏兮兮的布衣上擦了擦沾着污泥的手,就兴冲冲地跑过去拦住了先生。

    黎安对这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印象挺好,也不嫌弃小姑娘身上像是多日未洗的粗布衣,温和地伸手擦去了她脸上的黑印子,问:“阿丫又来帮阿娘干活呀,前日先生教的功课会了吗?”

    “娘老是说自己身体不好,骗阿丫来田里干活。”小姑娘鼓着腮帮子,黑眼睛圆溜溜的,毫不顾忌地跟黎安抱怨道,“功课昨日就做好了!阿丫在家里还要帮娘洗衣服呢。”语罢就真的举起双手给黎安看掌心的茧子,被黎安摸了头夸奖后又弯着眼睛继续说:“先生许久没来阿丫家吃面团团啦,今天娘要做,先生也去吃吧。”

    小姑娘的爹前年离乡后就再没回来,娘又体弱多病,半月中只有一两天能下床。黎安虽治得了疫病,手上的药材却也不够帮阿丫的娘把身子骨调理过来,只能在闲暇时去帮着教小姑娘怎么洗衣做饭。

    黎安治疫病和教书也不是因为他真的心善,而且为了尽快在这村里给自己占下一块立足之地。他原本只想救黎衣,这村中要救的人太多了,他救了一个没爹的孩子,明日还会遇到一个没娘的,他又不是什么真正能悬壶济世医术高超的神医,连他现在的命都是被半颗妖丹续下来的,哪还有心思去帮别人续命?

    但弯下身时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的双眼,黎安还是叹了口气,伸手把小姑娘抱了起来,道:“做完农活就去草房里找先生,先生去阿丫家吃面团团。”

    小姑娘缩在黎安怀里,偷偷地张望先生清秀好看的侧脸,先生没有和她阿爹一样的宽厚臂膀,怀中的温度却更让她感到心安,她阿爹很少会这样抱着她,也很少会这样听她说话。小姑娘察觉到黎安要把她放下来时,忽然有些不安地问道:“先生以后真的要走吗?娘,娘说了,先生要是以后要吃面团团,什么时候都可以去阿丫家。”

    黎安无奈地按了下小姑娘的眉心,刚欲开口答些什么,突然被几尺外突然出现的人影惊得把怀中的小姑娘又抱紧了点。

    反应过来身前人是谁后,黎安才安下心把小姑娘放了下来。来人的脸色极差,本来平日里脸上就像凝着层霜,现在是心情真的不好,小姑娘被来人的模样吓得小脸一白,就转身踉踉跄跄地跑回了放木桶的地方。

    “阿安,你……”来人也顾不得吓着小孩子的事,话还没说完就上前按住了黎安的肩膀,慌乱地把黎安从头到脚地看了好几遍,才把说一半的话接下去,“你有没有什么事?”

    黎安茫然抬头看着难得会在面上的显出不安之色的季将军,有些不明所以。

    确认完好友还是完好无缺的模样,季文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色缓和了些,道:“无事,不过是做了个梦。阿安,你可能将手予我看看?”

    听到多年认识的挚友这般小心翼翼怕他拒绝的语气,黎安犹豫了会,还是没想出季文渊突然提出这个要求的缘由。知道他手上伤的也就黎衣和容文御,但这两者都不会把这种事轻易地告诉季文渊,季文渊和后者不熟,可前者对季文渊说了这事也没有半点好处,按他这个挚友的性格来讲也不会随便相信。

    沉默久了反而会引起季文渊的怀疑,黎安便不再遮掩,直接将手伸给了季文渊。

    季文渊衣领下的后颈已经冷汗遍布,他闭眼,睁眼,忍下眼中浮起的酸涩感,死死地盯着黎安双手手腕上极深的伤口愈合过才会留下的痕迹,控制着自己用平常的声音问道:“阿安,你手腕上……是怎么回事?”

    “年幼时不小心留的。”黎安语气平淡,也垂下眼睑看着那两道暗痕,“都是许久前的事了,说起来也没意思。”

    “你把我当挚友,就不必瞒着我什么,我要是知道,我兴许……”可以救你。季文渊说至此,猛然觉得自己的话讽刺可笑,这要是真是十年前留下来的伤,他那时即便是知道,也什么都做不了。他把余下的半句话化成了一声轻叹,用指尖上的薄茧抚过好友的伤痕,他想问阿安痛不痛,想问阿安是怎么活的下来,想问阿安在荒草中时……有没有对他的恨意。

    “文渊,”黎安看向眼中满是悲哀之色的挚友,仰头轻轻地用牙齿咬了咬季文渊的下唇,轻声道,“你不需要救我,我也不需要人救。我现在还在这里,和常人无异地活着……只要你还在,我就会继续活着。”

    季文渊紧紧地搂住黎安的背,他手下的力度大到快将黎安与自己融为一体,黎安一言不发,任凭季文渊带着几分决绝意味地吻着他,一直到两个人面色绯红才松开对方往后退了一步。这个吻情-欲的意味很淡,黎安甚至尝到了对方嘴里传来淡淡的血腥味,他能从挚友隐忍的神情中看出强烈的不安和愧疚,尽管他还是不明白季文渊有哪里对不住他。

    以前的事跟季文渊没有丝毫关系,就算季文渊没出来帮他,后来十年的收留也已经可以抵消季文渊要产生的歉意。

    黎衣为他续的命他会还,欠季文渊的,他也会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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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貌俊逸的少年忍着眼泪趴在房间的床上,他裸着上身,后背都是被棍棒打出来的青青紫紫的痕迹。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少年仍是痛的入不了梦,每动一下都要倒吸一口冷气,可又不得不把快滚出眼眶的泪水憋回去。昏昏沉沉间少年觉得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痛处,消散了许多痛意。他咳了两声,挣扎着往身后看去,才发现给他上药的是好友黎安。

    黎安身形很小,穿着不合身的衣衫跪坐在他身旁,一面替他抹着药膏,一面轻声地在念着些什么。

    少年被好友吸引了心思,暂且忘了背上的痛楚,好奇道:“阿安,你在念什么?”

    看起来比他年幼许多的孩子睁着清澈双眼,认真地答道:“我在说,要是能让季哥哥的痛转移到我身上,就好了。”

    “怎么会这么想呀?”少年轻声笑道,心想这小孩细皮嫩肉的,哪能像他一样挨这么多打。

    “因为我没有娘了,所以我痛也没关系。”小孩说,“但是季哥哥的娘还在,所以不能痛。”

    少年抬手想摸摸黎安的脑袋,却被痛感压着只能保持原来趴着的动作,“阿安说错了,有人保护可以放心让自己痛,身边没有人的时候,才更要好好保护自己。”

    小孩若有所思地停了上药的动作,喃喃道:“因为爹娘不在,就要自己保护自己。”

    少年也跟着认真地想了会,许诺道:“阿安不用担心,季哥哥以后当了将军,就一直保护你,不会让你被别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