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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文渊来村子的时间提早了一个月。
黎安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瓷杯,一面听季文渊沉着声音讲着归来时带进皇宫的西戎少年,一面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醇香的烈酒。在穷地方也讲究不得,这酒好是好,装在茶杯中饮还是少了那么几分滋味,要是不是因为必须留在这里,他定会回京城陪季文渊喝个三天三夜。
季文渊在将军府长大,少年时喝完一整坛烈酒都醉不了,偶尔还会偷两壶季老将军的藏酒半夜找好伙伴黎安分享,季老将军早些时候还会因为季文渊做的这些混事打他,后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还差人给他们送些下酒的肉菜。
“战是打不完的。”黎安放下空了的瓷杯,道,“能当将军的人也不缺你一个,官职再高的话,想向皇帝辞官就难了。”
“兵权在我手里,不会有事。”季文渊斟酒的动作顿了顿,道。
“掌着兵权也不代表在这个位置上能安然无恙,新皇帝年纪轻轻,心思却比先皇要重得多,现在把你视为宠臣,以后未必不会卸磨杀驴,兔死狗烹。”黎安心下明白季文渊上阵杀敌不仅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在遵循他父亲的遗愿,劝到这个地步后,也再说不下什么。
原剧情中季文渊是两年后起的反兵之念,缘由是旱涝成灾,新皇帝不仅不下令开放粮仓,还耗尽国库养了许多装神弄鬼的道士给自己做能长生不老的仙丹。季文渊直言进谏,新皇帝不以为然,一意孤行,继续用国库的黄金向天下征求千年妖丹。
宫中听令于皇帝的只有几十人的一支侍卫队,季文渊和手下的张谋士又筹划了一年,动手之际却发生了意外。季文渊真正调动的兵力不到一万,撞上的却是北蛮的精锐大军,新皇帝骑在马上,身旁是北蛮新任首领。张谋士叛逃,手下士兵死的死,伤的伤,季文渊在自己守卫的国都里被北蛮人压上刑场,被曾经跟随过的君王判了腰斩之刑。
腰斩后季文渊还剩一口气,新皇帝带着美貌的妃子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甩出一句话:“你反兵哪里是为了救国,只是为了救你那只妖怪罢了。你要是还能撑半个时辰的气,兴许我还能赐你一碗用妖怪煮出来的肉汤。”
现在季文渊对黎衣还没产生感情,以后的情况可能会有所变动。黎安想了想,发觉自己既不能提醒季文渊新皇帝和北蛮勾结卖国之事,也不能直截了当地把反兵这件事提出来。新皇帝现在上位不久,北蛮也还是那个满脸络腮胡浑身酒气的大汉首领,暂时也不会狼狈为奸,这方面的事不需要他太担心。
他处理好这边和季文渊的关系已经花了三天时间,必须去看看主角受黎衣的情况。
如果剧情跟他推算的一样的话,现在黎衣应该是在容文御那里,按原剧情来这里是炮灰攻刷存在感的地方,但他上次破罐子破摔让容文御看到他跟黎衣有了床笫之事,想想像容文御这种本来是直转弯的小少年肯定会对他们两个深恶痛绝,绝对不会跟黎衣发生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我去给村西那户人家送药,你且在这歇息,我晚些便会回来。”将这一坛酒饮完后,黎安起身要走,季文渊也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安静地跟在黎安身后。季文渊身材高大,这样迈着小步跟在比他矮一个头的黎安的身后有种村中家养的大黄狗跟在主人背后的味道,路过的村人看到这般情景,想笑又顾着季将军那张常年臭着的脸不敢笑出声。
黎安停住脚步,转身对季文渊道:“这事我一个人去便可,你不必跟。你若是无事,就帮我去百里外的铺子带些布料和针线。”
季文渊抬头看了黎安一眼,半响才应道:“好。”
“我只去送药,不是奔赴刑场。”黎安等了一会,季文渊还是没走,只好再象征性地安抚两句。
季文渊默了会,道:“这疫病除完,你就随我回京城。”
“嗯,疫病除完就回去。”黎安点头。
季文渊又道:“你一个人时要不得出事,我买完布料后回来找你。”
长岁说的对,季将军不管长了多少岁缠人的毛病还是改不了……虽然这是黎安间接造成的结果,但他并不想承认这一点。按季文渊的性格待会肯定会先跟着他到他送药的地点,看他安然无事后才会放心去买布料。黎安为了杜绝后患,犹豫了一会后在心里下了决定。
黎安朝季文渊的方向走了几步,两个人间的距离不足一尺后才开口道:“低头。”
季将军不明所以,乖乖地把头垂下来,看着黎安的眼睛。
这样看了半刻,迷茫中的季文渊忽然被面前身着青衣飘飘若仙的好友捧住了脸,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季文渊便觉得唇上莫名多了一分软香的气息,好友不算长却很密的睫毛扫过他的鼻梁,他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何处,手也不知往哪放,只能顺着本能闭眼回过去含着了好友的唇。
黎安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意思,一向温润的脸上染了几分情-色,比平日里看着更令人心漾。季文渊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也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人,他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雷,连听好友的喘息声都如闻仙乐,恍若梦中。
他不是一厢情愿,阿安也是喜欢他的。
季文渊沉溺在好友呼出的夹着药香的气息里,好不容易找回点心绪要反客为主吻回去时,黎安扶着他肩上的手就收了回去。
……qaq不高兴,他不高兴。阿安做事都不做全套的,每次都是这样,以前也是,让他老是以为自己是一个人断了袖子,还总是为自己对好友有这种想法感到内疚羞愧。
“记得我以前在茶楼跟你说过的话吗?”黎安把自己刚刚垂下来的鬓发捋到耳后,问。
季文渊没转过弯,讷讷地道:“记得。”
“那便好。”黎安在宽袖的掩饰下抚了抚自己腰间的玉佩,道,“我此生不忘,你也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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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相对于几百年来说,其实算不得长。
后院里一身雪白毛色的野狐趴在腐木上,半眯着眼睛看着被院墙隔出来的灰蒙蒙的天。上吊眼的少年在旁边把刀尖磨利了后,蹲在白狐旁边用刀背拍了拍它毛绒绒的脸,说:“你想割手还是割腿?”
白狐龇龇牙,瞪了少年好一会后,才百般不愿地把前爪伸了出来。
“有毛不太好割,你化成人吧。”容文御丝毫不在意白狐毫不掩饰的恶意,用指头戳了戳狐狸的肉垫后,笑嘻嘻地要求道,“反正你的肉还能长出来,给我两块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然是长得出来,可又不是没有痛感。知道说了后少年也不会理会,黎衣干脆就闭了嘴,老老实实地幻成了之前那副白面少年的模样,他眼旁原本是一圈如同被胭脂染过的淡红,烟火气微浓;现在却是红的如同五月江花,有点儿像聊斋里旖旎之梦里的艳鬼。
容文御本来就不算好人,割妖肉时心上更是无半点负罪之感。他下手前还稍微发了点良心,问黎衣用不用块布咬着。
刀磨得很利,眨眼的功夫黎衣白嫩的手臂上便缺了一块,血色刚要溢出,伤口便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原状,不留半点痕迹。黎衣连眉都没皱,艳丽的脸上一片冷清,倒是比笑着的时候更为勾人。他是狐妖幻的人形,自然是比别的妖幻出来的要好看,可惜一般的狐妖幻成人形后都想学话本里的故事一般找个穷书生富公子来段情缘,没多久就会被道士收走,他躲躲藏藏,才算活到了今日,他也不是没尝过牢狱中的烙铁之痛,割块肉又算得了什么。
容文御收好那一小片肉,摸着刀柄想了想,抬手托起黎衣的下巴道:“我也懒得割那么多回,手上肉少,不如你找块可以一次割巴掌大的肉的位置,割完你就走?”
“好。”黎衣缓缓地点了点头,褪了沾着草屑的外衣,把裹腿去了,将下-身的衣摆拉至胯骨处,方便容文御在他大腿上下刀。
黎衣的腿肉匀称结实,是很好看的形状,容文御若不是对他心存厌恶,恐怕现在也和那些喜欢男风的人一般移不开视线,下不了手。虽说忍得下,刀锋触及腿骨时黎衣还是忍不住闷哼出声,他撇开头不去看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还连着血丝的肉,吸了几口气,才把这种钻心的痛咬牙一声不吭地忍了下去。
“可以了。”容文御收好肉,擦干了刀背上的血珠,脸上带笑地说,“可我用送你回去?我怕你那先生还在和挚友叙旧,根本不想见你过去。”
“我自己走。”黎衣站起身,理好衣物,默不作声地隐去了眼角的湿意。
他原以为有了黎安,他以后就算有了委屈也能有人倾诉。可现在他明白不是这样的,他也许需要黎安,也许只能遇到这样一个黎安,但对黎安来说,他的存在是可有可无的。哪怕他从此不再出现,也不会对黎安产生任何的影响。
黎衣跨出容文御家门后以为自己会同以前被小孩子拿石头砸一般抹眼泪,可他习惯性抬袖抹脸时,却发现自己眼睛干得厉害,半滴泪都挤不出来。
妖流泪是为了博人同情,现在连怜悯他的人都没了,他还要哭什么。
黎衣垂着头在村头的树底下打转,原本在底下玩捉迷藏的孩童看他模样可怕,都吓得哭唧唧地跑回了家找父母安慰。转到第五圈时,黎衣仍是垂着头盯着自己破了个洞的布鞋,瘪着嘴委委屈屈地停了下来,他难过得很,难过得连喉咙都在发酸,难过得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黎衣,”有人忽的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语调温柔得如江南三月雨,“对不起。”
他怔怔地回头,对上那人的眸子,不自觉地喃喃:“先生?”
“嗯。”
“先生怎么在这?”
“来找你。”
黎安松了手,让怀中的少年转过身看他,少年神情苦涩,语调中都带着几分哭音。黎安叹了一声,张开手臂对黎衣道:“先生想抱你,你愿不愿意?”
少年的眼眶顿红,咬着唇默了会,便扑上去伸手环住了眼前人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衣襟处,呜咽出声。不到半会功夫,泪水就浸湿了黎安的前衫。
“先生,我怕痛,我怕痛……”
“嗯。”
“为什么大家都会以为我不怕痛,我怕的都要死了,我只是想好好地活着,为什么谁都不想让我好好地活着呢……好痛啊……人和妖之间,真的有那么大的差别吗……”
黎衣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抱着自己的人抚着自己的头发,贴在他耳边说:
“先生会保护你。”
“这次是先生的错,以后不论是谁,先生都不会让他伤到你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