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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朗姆把餐馆门半闭，宣布打烊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街上没几个人了。
“嗯，李伟今儿干得不错，今天晚上多吃些饭！”边帮着厨子把下午客人没怎么动过的菜端上来，他边满脸笑容地表扬了赵毅两句。
他虽精明甚至可说抠门，但身为商人，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还是懂的。
赵毅微微一笑，也不回他，帮着葛奇把横七竖八的桌凳摆放整齐。
“不用，你歇着去。今天下午都没有休息，应该累坏了。”葛奇摆摆手，示意自己可以。
他是掌柜葛朗姆的儿子，比赵毅要大几岁，只在文华学院念到五年级便早早辍了学。
按照葛朗姆的话说，这小子也静不下心读书，还不如早点回来帮忙，为以后继承家业做准备。
于是这时候，赵毅撑着下巴坐在餐馆门口的台阶上，反倒成了最闲的一个。
怔怔看着天空那轮皎皎明月，他不由地觉得鼻头有些发酸，下午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你让我不知所措，在你面前我不是我...”他喃喃道，眼前又浮现出沐子失望转身的无助模样。
她明明是带着欢喜和期待来找自己的啊，但除了违心欺骗，自己却没有其他选择。
还有小强和安晴老师，明明他们都在自己面前，自己却不能表现出亲近，不能喊出他们的名字。
“李伟，别坐在门口发呆，过来吃饭了！”大厅内，葛朗姆轻喝道。
赵毅闻言，深吸了几口气，将心底翻涌上来的心酸和孤独强自压下，脸色恢复正常。
一刻时间后，饭桌上的葛朗姆父子和三个厨子放下碗筷，嘴巴大张着，像看怪物似的看着面前的赵毅。
不，是看着他面前的大碗。
赵毅，早已被这些叠得老高的碗淹没。
说起来，其实他自己也有些惊讶。在庚部和辛部跟着几位前辈混时，自己也就三个成年人的饭量，怎么现在一出来，一下子就涨了好几倍？
是因为西山里的吃食都因为长期接受星辰之力的净化所以更容易让人吃饱么？
又过了几十呼吸，葛朗姆看着满桌的残羹冷炙，嘴角都抖了起来。
心下，已开始后悔给这小子包一顿饭的条件了。
这一顿饭的代价，够他再开两人份的工资。
“嗝~”等到将一桌子的菜都差不多吃得见了底，赵毅这才拍了拍肚皮，打了一个意犹未尽的饱嗝。
而后，他看到了旁边捂着嘴偷笑的葛奇，也看到了悲愤欲绝的葛朗姆和脸上横肉不自禁抽搐的仨厨子。
这
几个人，都直勾勾盯着自己。
于是，他挠了挠头，心里有些虚： “诶，掌柜的，你…你们怎么都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我是吃得有点多…”
“你这不是吃的有一点多啊，把咱们两天的量都全部吃光了…”葛朗姆没说话，旁边的厨子倒忍不住先出了声。
主要是这小子吃得实在太快，他们都没落着吃饱。
葛朗姆闻言，只感觉心下又是一痛。
“李伟啊，掌柜的我和你打个商量可好？”
“啥？”赵毅心下忽地生出一丝不妙感。
“这里是一个银币，你拿回去，明天就不用再来了。”
……
此时已至亥时，街道上除了几个摇摇晃晃说胡话的醉鬼，便只有野猫野狗还在狂叫着追逐晃荡。
当然，还有刚被辞退，无处可去的赵毅。
这小子噘着嘴，心下很是无语。这才第一天，自己便丢了工作。更让人无语的，还是因为晚饭吃得太多的缘故。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映在身旁大门紧闭的店铺上。
晚风吹拂，扬起道上的灰尘和落叶。
他双手抱胸，觉得有一点冷。
“嗯？”而后，他皱起眉头，惊疑出声。
因为晚风消失了，醉鬼说的胡话声也听不见了，身旁野狗的狂吠声亦不可寻。
此处有异常。
他心下默道，身体忽地绷紧，谨慎望向四周。
几个呼吸后，两丈外忽然出现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
“石老师？！”赵毅瞪大了双眼，惊呼出声。
声音中，带着浓重的惊喜。
刚才自己都准备要出手了，谁成想出现的竟是他！
如果是他的话，那就可以放心地卸下防备和伪装了。毕竟，有他在，就没有任何人能发现自己，听到自己的说话声。
“呵，果然是小毅你这小子！”石忠生同样一惊，随即轻笑道。
他走上前，刚要发问，眉头却是一皱，看向几丈外的拐角。
那里出现了几个身着盔甲，拿着长矛巡街的兵士。
“走吧，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他轻声道。
“好。”赵毅点了点头。
他确实还有好些事要问。
片刻时间后，包裹着二人的“无影”停了下来。
下一刻，赵毅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一处房间内。
房间虽新且宽敞，内里布置却简陋得很，唯一床，一书架，一写字台，一椅，四蒲团而已。
靠窗最左侧的蒲团上，丁卫国盘
膝而坐，平静看了过来。
“院长爷爷！”
甫一见他，赵毅心下不由一颤，快步走上前来。
石忠生说换个地方聊，他只道是在城里随便找一偏僻处，却不想自己竟直接被带回了收容院！
“坐吧！”丁卫国指着对面一个蒲团，示意他道 。
赵毅依言坐下，深呼吸了几次，压下内心激动。
和那些矫揉在一起的委屈、孤独和后怕。
“要我去把他们几个喊过来吗？”石忠生问道。
说的自然是小强、沐子和安晴。
“不用，小毅回来的事咱们俩知道便可。他们太年轻，容易被有心人看出端倪。”丁卫国摇摇头。
随后，他看向赵毅，认真道：“说说吧，这些天的经历。”
“丁叔，在这之前，我很好奇这小子容貌为何变了这么多，真是完全变了个人！”石忠生接口道。
“哦，您说这个啊，这本来就是另一张脸。”
赵毅边回话，边捏起了自己耳朵。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每次做这件事的时候，他都很无奈，同时有一种羞耻感。
“咔擦~”一声轻响，小兔子掉了下来，落在他的手上。
“竟然是人脸炼金之物，而且做工如此精巧！”丁卫国和石忠生惊呼，再也保持不住镇定，从蒲团上一跃而起。
身为入世者，两人见识非赵毅能比，眼光更是毒辣很多。
人脸炼金技术本就是最为尖端的技术之一，任何一件炼金之物都制作不易。而能做出眼前这等近乎看不出破绽的人脸，整个大陆估计都寻不出一掌之数。
“院长爷爷，这个…这个很金贵吗？”赵毅被两人的夸张反应吓了一跳，怯声道。
“小毅，这东西你是如何得来？”丁卫国平复心情，正色道。
“是一位前辈送与我的。”
赵毅回道，同时将西山之事一一告知。
当然，失足坠落悬崖和《九转破天功》的事情他隐瞒了下来，因为不想两人担心。
“你竟经历了这些…”丁卫国轻叹一声，却并未做更多评价。
“所以我这次回来，一是担心大家，想了解收容院的情况。二来，便是希望出去见识一番，既是为了躲避中原这些大家族，也是想快些变强。”赵毅道。
他忽地站了起来，对着丁卫国认真行了一礼：“希望院长爷爷您这一次能够支持我，而非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