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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
“滴答。”
矗立在一片白雾中的竹林, 竹叶如洗一般碧嫩。
在那片竹林掩映中, 一个身着素色道袍的女子走了出来。早已在竹林里等候多时的解挽衣见到她, 走上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娘亲近来在道观里过的可还好?”
这女子正是永乐王解仪的原配夫人, 容婉。只是自夫君死后, 她就带发去了尼姑庵中修行。
“还好。”
“近来天气转凉, 我命下人为娘亲缝了几件裘袍。”解挽衣将车帘掀开,露出里面叠好的,用香也熏好的衣裳。
女子脸上,浮现出些微动容来, 转瞬间, 就又隐没去了, “你费心了。”
解挽衣站在这里等了不知道多久,衣裳都被润湿了。又因为天气转冷,他脸颊都冻的有些发白。本来如往常一样要对他冷言冷语的女子, 忽然间叹了口气, “我并非你生母, 你不必对我如此周全。”
“在我眼中, 你就如我娘亲一般。”
女子听他所言,一时心头万般的复杂。
解挽衣确实不是她所出,而是叫解仪从外面抱养来的。一开始她并不喜欢这抱来的孩子,加上她自己所出的孩子,在他来之后不久,就因为先天的疾病早早夭折, 她就将罪责全都归咎在解挽衣的身上,直到解仪故去,她也从未对他有过什么好脸色。后来更是直接躲到了道观里来静心礼佛了。
“还有串佛珠。”解挽衣从袖子里,拿出一串由象牙雕琢的白净佛珠,“我知道娘亲不爱奢靡俗物,所以这次,就没有带别的来。只盼这佛珠,能如我一般陪着娘亲。”
佛珠上,还带着解挽衣身上的体温。身着道袍的女子接过来时,忽然垂下泪来。
“娘亲——”
推开解挽衣的手,女子自己将眼泪擦掉后,又恢复那冷淡的容颜,解挽衣似乎也知道她不喜欢自己,见她手下佛珠,就已经退开到了一边。
“我回去了。”女子道。
“地上湿滑,娘亲路上小心。”目送女子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解挽衣才准备转身离开。不想他刚一转过身,那身着道袍的女子也停下脚步,“今年元宵,我会回府。”
解挽衣动作一顿,惊喜的回过身时,那身着素色道袍的女子已经走远了。
……
荒坟乱冢,寒鸦嘶鸣。
被迫跪在一处连石碑都没有立的坟前的男人,还身着就寝时的亵衣。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只他起夜时,被人点了穴道,在这一睁眼,就跪在这被茫茫白雪覆盖的荒坟前。
积雪被踩的发出声响,男人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看到自己身前一道影子由长变短。
“知道这里面埋的是谁吗?”
他发不出声音。
坟堆周围的土还是新的,似乎刚被人祭奠过,坟前还插着一支华丽的金钗。这钗子他认得,当初他骗了一个妓子,从她手上当了这钗子,换了好些钱,后来被那多管闲事的花娘赎回去了,还骂了他好久。不过这钗子,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这坟里埋的……
“唔唔——唔唔唔——”
“想起来了?”身后的人,只说完这一句,就将那插在土里的发簪拔了起来,插进了他的脖颈中。
这一下并不能毙命,血呛进了破裂的气管中,让他痛苦到了极致。
做完这一切的人,并没有给他一个干脆,反而一脚将他踹翻在坟前,等他咽气之后,才转身离开。一道黑影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
京城一连出了两条命案,一是最爱寻花问柳的赵大爷,被人发现剁去四肢,沉入井里,一是一个书生,被金钗刺死在了乱葬岗中。发现尸首的人,第一时间便报了官,受理的官员坐在大堂上,怒道,“天子脚下,竟还有此等凶徒!来人,传本官命令——”手中的令签还没有抛出去,便有一人到了官员的身旁,同他耳语一阵。
官员听罢,变了脸色,让人将哭闹的赵家人打发回去,自己匆匆往后堂去了。
后堂中,一个宫中的太监,正背手等着他。
“孙公公前来,不知是有何事?”官员对这皇上眼前的红人,很是忌惮,言辞间都透露出些恭敬的意思。
那身着宫中衣服的公公,捏了捏领口,“知府大人,咱家也是传皇上的命令前来。”
“皇上?”一听这话,他当即就跪了下来。
公公从袖中抽出一卷皇谕,道,“皇上怀疑当初通敌叛国的楚旭飞,还有亲眷子嗣留在人世,命知府去彻查一下此事。”
楚旭飞叛国一事,多年来一直都是含糊其辞,知府也只是耳闻而已,现在见皇上命他去查这已经过了多年的案子,他也是为难的很,“这……”
公公既然会前来,自然是带了有用的消息,“有人上书说,当年永乐王解仪,私下去见过楚旭飞一面。”
“可是,永乐王两年前,不是已经……”
“永乐王故去,他的夫人不是还在城外一处明华庵中带发修行么?”太监提点道。
知府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下官马上命人去办!”
“嗯。”
知府马上命人前往明华庵,为求尽快将满意的答案交给圣上,他还决定亲自前往。只是他从后堂出来时,赵家人连同在荒坟冢上发现那书生尸体的妇人,一齐同他道,“大人,此事一定要严查啊!”
知府将他们挥开,“本官现在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你们去别处喊冤吧。”说完,就匆匆钻进下人备好的轿子中,往那明华庵去了。
他们形色匆匆,撞到了在一家茶楼里喝茶的金珠子与罹决二人。
金珠子透过窗户,看到了那些官兵,“昨晚的事,恐怕很快就要闹的沸沸扬扬了,要不,我们先离开京城去避一避风头?”
罹决安抚他道,“他们查不出来的。”
金珠子因他笃定的神色,也安心了几分——若真的查到他们身上,他们再走也不迟。
……
几日之后,王府。
解挽衣睡在帐中,在安神的熏香中,睡的昏昏沉沉之际,梦到了金珠子在街上偷了自己的钱袋,躲在街角同自己扮鬼脸的事。他找他好久,现在在梦中见到,也要追过去。
金珠子被他追的烦了,将钱袋抛给他,使气的说一句,“还给你,别追我了。”
解挽衣哪里肯依,上去将他抱住。在金珠子在他怀中乱挣的时候,他轻轻问一句,“你这鬼灵精的,最近又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在找你。”
金珠子还在说,“放开我。”
解挽衣说,“我又买了好多珍珠,都是给你的。”
他话还没说完,怀中的金珠子忽然消失了。面前京城的街景,也开始飞快的消失,他直起身四望,见所见的建筑,都变了土色的城墙。
“小少爷——小少爷——”远处有人在呼唤。
解挽衣回过头,见是多年前的奶娘,带着一群婢女在四处找他。解挽衣刚要回应,就看见自己脚旁边,跑过去一个七八岁梳着发髻,佩戴着长命锁的孩童。
“奶娘。”
奶娘将他抱了起来,“小少爷,你跑哪儿去了?”
眼前的景物又开始变幻。
一个身着鹅黄色长裙,梳着妇人发髻的女人,将他抱了起来,然后带着他走上了高高的城墙。他看到城墙下有数不清的将士,穿着漆黑的盔甲。
“阿宁,你看,那是你爹——”妇人的手遥遥一指,在万人中,他看到了那个披着红色披风,手持□□的男人,“等战事了了,我们就回家。”
为什么又会梦到以前的事?
眼睛一眨,高高耸立的围墙和手持□□的将士全都不见了,他被一个男人牵进了一个华丽的府邸中。那里有数不清的婢女和奴仆。一个穿戴着金步摇的女人,似乎很不喜欢他,但那男人哄了她几句,就是她不愿意,还是伸出手将他牵住。
“旭飞只有这一个儿子了,他托我好好照顾他。”
“容婉,你要好好的待他。”
那女人手上有金钏有玉镯,她的掌心和他生着茧子的娘亲不同,温软的像是一块玉。他牵着他们二人的手,从孩童长成少年,再从少年长成青年。
他回头望一眼那土黄色的城墙,看不清面貌的男人和女人,就一起消失在风沙里了。
“王爷——”
“王爷——”
睡在帐中的解挽衣忽然惊醒过来,他看到面前珠玉穿的帘子和探身进来的奴仆关切的脸。
“什么事?”他眼皮不知为何跳的厉害,他抬手抵了抵额头,才缓和一些。
“是您让奴才这个时候叫您。”奴才道,“说是要去明华庵接夫人回来。”
梦中的事和现实交织在了一切,他的记忆都有些混乱了,“今天是……”
他的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喜庆的鞭炮的声响。
在鞭炮声稍稍停歇之后,奴才才一脸喜色的道,“今天是元宵佳节,您说要接夫人回来团聚的。”他看解挽衣恍惚的神色,迟疑了一下才又问道,“王爷,您忘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解沉梦。嗯
小剧场:
罹决:美人只配强者拥有
解挽衣:不不不,美人只配富人拥有
金珠子:谁是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