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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森看看手腕上的表,伸了个懒腰,顺手拿起桌上的烟点了一根,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起身去厨房泡面。电脑右下方的时间显示出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由于习惯使然,木森还是信任着父亲送给他的那块老式的瑞士手表。
木森吃完面,又点了根香烟,他考虑着是去睡觉还是继续下棋。揉了揉太阳穴,木森决定抽完烟就上chuang,明天他还要去参加同学会。上个星期接到商校同学李理的电话,说是三月五号也就是明天在市中心的盘古大酒店举行江城商业干校九○届的同学聚会。木森本来并不想去,但架不住李理的死磨硬泡,还是应了下来。其实在本市的商校同学并不多,刚毕业时相互间还走动走动,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在一起聚会的日子越来越少,结婚的结婚,嫁人的嫁人,每个人都按步就班的生活着或者说是挣扎着,惟独还剩下木森没有结婚。就这样冷眼看着。
木森十七岁就去了在江城的商校,当时考市里的重点高中差了十几分,父亲托了关系才把他送进商校,用父亲的话来说好歹是个中专,出来后工作到是不用发愁的。木森并不以为然,他觉的去哪里都无所谓,工作也罢,前途也罢,都是虚渺的,对木森来说不能和自己最喜欢的围棋在一起却是最现实的恐怖。父亲是个工人,对人对事都是直肠子,说过的话决定的事从来都是容不得别人的反对。打小父亲就反对木森下围棋,父亲说那纯粹是浪费时间,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只有学好书本上的东西那才是正途,木森不只一次的提出异议,但每次换来的却都是父亲的暴力。
当木森第一天踏进商校大门的时候,突然感觉到父亲这次的决定对自己来说可能是一个机会。木森在了解了学校食堂的伙食价格之后,毅然的从父亲给自己伙食费里挤出了一半买了生平第一副属于自己的围棋。此后在学校的三年时间里,木森积累了数百本的围棋书籍,磨破了数十张蓝塑纸的棋盘,木森也从一个懵懂的少年渐渐的成长起来,唯一没变是那副玻璃子的围棋,一用经年,依然圆润,依然夺目。所谓的乱花渐欲迷人眼,九十年代初期的人事更迭迅速,即将毕业的时候,学校通知大家原本的中专毕业证书换成了技工毕业证书,换句话说就是木森和他的同学们从国家干部直接变成了普通的工人。同样的是吃皇粮,金饭碗却变成了铁饭碗。三年的苦读换算成三年的工龄,这是学校给大家最后的交代。就在同学和各自的家长蜂拥至学校讨个说法的时候,木森卷起自己的铺盖,带着三年来积攒的两大箱围棋书默默的一个人离开了学校。
木森去大地围棋学校求职的时候没带任何的证件,只用塑料袋装着那副玻璃子的围棋。一小时二十分钟,木森至今还清楚的记的在自己杀了大地围棋学校校长胡子兰大龙的一瞬间看了一眼计时钟,那也是木森第一次正规的对局,他甚至花了数十分钟去研究记时钟的正确用法。令木森遗憾的是那次并没有用自己带去的围棋,但温滑如玉般的云子敲击在楸木棋盘上的声音还是让木森回味至今。
木森当天就在棋校里住了下来,一个月后他带着棋校的聘书和第一个月的工资回到了家。当他把聘书和八百块钱放在父亲的酒杯前的时候,老木长叹一声说:“儿啊,是我误了你啊!”木森摇了摇头,把老木面前的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说:“爸,这是我敬您的。”然后回到房间蒙着被子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那一年木森二十岁,那一年父亲的工资是一百七十五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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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森简单的洗了脸脚,躺在床上刚想把手机关掉,手机铃突的响了起来,突兀的铃声在空荡的房间显的格外刺耳,吓的木森差点把手机扔了出去。木森骂了一句粗话后按了通话键。
“谁啊?”
“还没睡呢?三儿,我大理啊。”
“靠,这么晚你还在夜游呢?”木森听出李理的声音,忍不住戏谑了两句。
“别乱岔了,三儿,我有急事找你,能出来一下吗?”李理的声音显的急促而又紧张。
“你能有什么事啊?李大老板。”木森仍然开着玩笑。
“快点,我在东门街秀水茶楼等你,快啊,三。”李理说完便挂了电话。
木森叹了口气,无奈的穿好衣服,出了门。他无法拒绝李理的要求,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城市里如果他木森出了什么事的话,第一个赶到的一定会是李理。如果说这个城市是一个舞台的话,那么李理就是这个舞台上不可或缺的主角,而现在他有了需要木森去解决的麻烦,那么这件事情一定是用钱或者其他常规方式无法解决的。想到这里木森不由吸了口凉气。
“你有几天没刮胡子了?三儿。”李理斜靠在椅子上,仍用在学校时的呢称和木森打着招呼。
木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苦笑着坐了下来。从李理的神情上看似乎很累,幽淡的灯光射在李理清瘦的脸庞上,木森分明看到一丝不安和无奈。李理起身给木森倒了杯酒说先干了暖和一下。
三月里的夜似乎还没有从过去的冬天里挣扎出来。风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转了出来,在桌椅间似有似无的飘荡,偶尔掀起一角桌布,荡出一丝寒意。
“今天下午我收到一份传真,你看看。”李理从包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木森。
木森放下手中的酒杯,接过传真,仔细的看着。
传真件上是很好看的硬笔小楷,字距与行距仿佛是用尺子量了来写的,木森禁不住在心里暗自赞叹了一声。
仁兄李理台鉴:
李兄大名,如雷灌耳,至今未曾谋面 ,弟实引以为撼。久闻吾兄急公好义,乐与人助,弟深仰之。今弟有一不情之请,倘得兄诺,解弟于倒悬,弟当铭感五内,涕零拜之。
弟自小痴迷于棋,虽非国手,但自诩技艺决不在职五之下。弟尝鏖战网络围棋,初始数年,未逢对手,完胜国手之谱亦不在少数。弟也曾效仿先贤,未露首尾,一时之间,竟成传奇。
呜呼!然得意春风之际,溃与兄友一劫倾城君。
数月之前,弟禁不住众棋友鼓噪,邀战一劫倾城君,做三番棋战。
弟尝闻此君棋风飘逸,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自始入网络大小三百余战竟无一败绩,弟多有不服。窃以为此君必绝顶国手,闲暇之余以屠戮无知为乐,坊间传闻莫不以为是。
弟邀战之时,亦有私心,倘若此战侥幸,弟当从此挂盘,淡出网络。留天大传奇遗世,岂不壮哉!岂不美哉!
然弟虽有勃勃雄心,却无奈艺不如人。三番战罢,竟无一胜盘,尤为可恨者三番棋战竟无不为劫输。弟曾有一网名为刀把五,尝以此名游戏网络。每逢低手,弟必以刀把五之形胜之,以博众人笑赞。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与人,兄友竟以此道还施弟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古人诚不我欺!
弟非眦睚小人,然此辱太甚,铭心刻骨,使弟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弟曾做毒誓,不雪此辱,誓不为人!
然兄友与弟一战之后遁入茫茫,半载以来,弟悉心搜寻,未再谋面。历时愈久,弟雪辱之心愈甚,每每思之,如毒蚁噬心。
弟将入绝望之时,欣闻兄与一劫倾城君乃是故友,喜望之下,特至函与兄,望兄能玉成小弟,与兄友再做三番之约。
弟与兄虽未曾谋面,但兄雄才伟略 ,成常人不能成之大业,弟叹服有加。兄之产业之中当以国华网为最,弟尝趋之浏览,感叹异常。又闻国华数月内将做上市之举,弟未知消息之真假,如是,弟在此谨以为贺。
明夜零时,弟在故地恭候兄友大驾,切切。
知名不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