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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家说,碎话,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些小短句,带有情绪的小短句。
正因为带有情绪,所以才会经常犯错才讨厌,又因为这东西人人都会有,所以就成了衡量一个人水平的重要标准。
所谓的水平,当然说的并非是人犯不犯错,其实人人都会犯错,差距就在于谁更能迅速而且巧妙地纠错或者谁能尽量地少犯错,或者说见风使舵也未尝不可。
错有大小,犯碎话的错不大,却要看放到什么地方去衡量。若是村夫,至多赚个狗不理;而若要放至追求精细化的官场,就足以影响人的一生。
——人在官场别看表面如何风光体面,其实是渺小的脆弱的甚至弱不禁风,根本无法承受任何的哪怕是极细微的意外。
换句话说,也就是说官场没有永远的胜利者,而功夫则尽现于细腻之中。
这就是我对碎话的一点儿看法。
说来奇怪,当我决定把产生这些看法的经历和盘托出时,我的大脑里却在不停地盘旋着“轮回”这个词儿。
“轮回”大概不应特指生死吧,一些对与错错与对的交替似乎也应该称之为“轮回”。
倘若能够这样的话,人或许会活得更明白些,因为只有把因时空变换而人的身份与地位发生变化的是非重又拼凑到一起人的感悟才会更深刻些。
在这里,我们所要研究的当然不是“轮回”,所以如若这样的称呼不恰当的话,我们也不妨暂时借用一下这个词儿,因为哪怕轮回就是特指生死,人若是能够轮回一次,必定能够活明白一次,哪怕只有一次。
现实中是不行的,所以不敢稍有懈怠。好了,还是不啰嗦了,且回到现实。
这段经历大概要追溯至我刚调民政局那会儿。关于我调民政局,自是件足以令所有同事都羡慕不已的事儿,不仅因为完整的工资,而且似乎有更远大的前程。这观念大概来源于这样一个事实:
其时,镇里的领导干部开始由县里委派,偶尔从镇里提拔一二人,也远不如县里派下来的发展迅速,通常会副职到退休,还有更惨的那些委员哪怕要转为平级的副职也成为梦寐以求的事儿。
据猜测,县里派下来的多与领导有着紧密的关系,多半是来镀金的。而我却发现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因为我初到民政局虽说保留了团委书记的正股级待遇却只是一般的科员,不要说县里的领导仍是象在镇里那样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得到,即使局长要见上一面也极为困难——他们象镇里的书记一样忙碌不停,虽然有传言说他们其实在玩,但玩也是门艺术,一把手嘛,让单位有个良好的人际关系似乎才是至关重要的,我认为。这也是我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用不着领导人辩驳,我也这样认为。
倒是那些副局长们还容易见,而且格也高,因为他们多是由乡镇的转书记无望的镇长安排的带有正局括号的副局长而不是一般的副局长,一般的副局长也有,不过都是具体管业务的,十几位当中也就那么一两位。
这些虽说嘴里自夸着如何轻松了,却难免让人咂摸出无法掩饰的失落——连公交车也不会坐,骑着自行车上班,话里虽说健身,毕竟不如做镇长时专车一溜烟来得风光。不风光也没法,谁让自己不再努力一把转个书记干干来?自怨自艾没用,却也挡不了自尊,毕竟是个正局级嘛。
正局级当然不能再学业务,于是就管不了事儿,有的甚至尚且不如一个小小的科长,或者就干脆休班在家,何必去赚讨人嫌呢?待遇又少不了咱的。
其实,也不是不想管事,谁都知道管事那叫权,实在掉不起这价。关于这一点儿,我就有深切的体会。
我当然不能与这些方面大员们比,但人确不能不管事,象我这种虽级别不高但在乡镇也是拥有一定权力的人一下子就做了跟我同级别的科长们的跟班或者说人家连跟班也不用做的科员,已足以能够让我深刻地理解了他们。
理解了他们,我的心里却如同窝了一堆乱草——终日里的无所事事,已让我顾不得远大前程的渴望,不由得念起乡镇的好来。
在乡镇的两年,我虽不能说有什么上乘的表现,但过得还是充实的。我经常地能够忆及自己指挥村干部的镇定自若以及他们毕恭毕敬的神色,所有的这些都让我留恋,却都离我远去了。
人是只能升职而不能降职的,否则必会减寿,因为逢此时人必会忿忿不平而且敏感。
我显然已变得敏感起来,除了常疑心自己身后跟了一个人,而且能够敏感地发现那些科长主任们对我的不屑以及他们诸多的弱点与不是:处事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唯恐掉下个树叶能砸破头,实际上却有着豹子一样的胆。
虽然这些弱点事后都被证明是处事的艺术,但当时却被认作了致命的缺点而不屑,作为对他们不屑的回应,我必须不屑于他们。
在我看来,排除了人追求的其他因素,乡镇显然比县里部门更能锻炼人,不仅因为我自觉能力远远优于他们,而且我有自己看似更充实的理由:
乡镇虽小,毕竟是一级政府,几乎有着上级政府的所有职能,即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部门就是一个部门,行使的职权再大也只是政府的某一部分。
我显然忽略了他们有着更加熟络的人际关系这一点儿,所以当阿风经常在我面前以我调动的功臣自居时,我与岳父之间的矛盾愈加对立了。
之所以这样说,实际上是我自傲的表现,因为我觉得阿凤还不具备与我对立的资格,尽管她不时地摆出一副自视清高的模样,但对立的当然只能是她父亲。
我与岳父之间的对立,当然有我见到他那不阴不阳的模样就会莫名其妙地上火的原因。我曾多少次地想冲上前去暴打他一顿,却只是想想终是不敢。我仍惧他,虽然我当时觉得调我进民政局他已尽了力,但他仍让我无法测出深浅,让人无法测出深浅的人无疑是最可怕的。
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总嫌我嘴碎,从我与阿凤初恋的时候就开始,而且把我初到民政局的郁郁不得志归结为嘴太碎。
关于这一点儿,却是我当初最为自得的长项,或许因为做过教师的缘故,我讲话总能保持清醒的思路而从不绊磕,而且声调平平仄仄能够做到抑扬顿挫富有感染力,只要一说起话来总能吸引不少的人。
所以我对此极为自负,甚至要认为若要从政必要先有一段做教师的经历。
任何人的强项被人斥责为致命的弱点,不可避免地都会愤怒。我感觉他已明显地限制了我的自由,所以我不愿意见他。原定的每周一次的见面已让我借故一拖再拖地拖了下来,终于某一天他来了电话我才极不情愿地跟阿凤一起去看他。
此时,他或许已把我当成了自己人,说话就随便了些。前面的讲述曾提及,他说话并不絮叨,这时更是直奔主题:做人该是有个目标的,在乡镇有在乡镇的目标,去县里有去县里的目标,尤其注意不能嘴太碎。
嘴太碎?我重复着,声音里分明已带了讥讽,委屈居然倾泻而出:我现在哪里还有嘴碎的资格?我看,倒不如做一辈子乡丁算了。
倒非我着意牢骚,我当时确看不到任何光明,单位里的科室主任的位置塞得满满的,即使争做科室主任已属不易又何论其他。
实践证明了我的短视,短视就足以让人偏离正道。且不说大家已经知道了的后来的结果,只说我当时注意到他漠无表情地翻了翻眼皮,半晌没有吱声。
这时候,阿凤又娇嗔着围了上去,这也算是她的强项,半娇半嗔着就能把我的意图说明白。话当然只能由她说,这老怪物终究是她爹。
不料,他听完后只是释然一笑,那笑竟也是极隐约的,若不是细心的人极难发现,必会被他眼里的不屑所蒙蔽。
阿凤有个习惯,遇事必先想到他爹,仿佛他爹就是个无所不能的救世菩萨。由于我当时的见识和远不如后来那样对他的了解,阿凤的做法恰恰是我最反感的。
对于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来说,绝不会去相信什么所谓的救世主。所以,我对于这次并没有得到什么承诺的会面不会抱有象阿凤那样多的期望,尽管阿凤再三地重复那句无数次地说过已足以令我耳朵生茧的“这是我爹一贯的风格”,并劝我切不要着急。
这显然是在安慰我,当时的我是不需要安慰的,我不会就此沉沦下去,我搜肠刮肚地思索,自负的智计百出竟是如此地百无一用。但绝不轻言放弃,这是我的性格。
就在苦苦地坚持似在挣扎的时候,机会说来就来了——我们科长突然间就提拔至乡镇做副书记去了,科长的宝座出现了空缺。
对于不明真相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用白刃战来形容其时的竞争绝不为过。
可这个位置只空了两天可以说我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局里就开始传言我将要做科长,而且传言很快就让去乡镇做副书记的科长所证实——他说他推荐了我。
果然,局长就找我谈话了,而且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按照规矩,局长谈过话已是铁板钉钉了,之后的不过是程序问题了。
我晕乎乎的,竟自以为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才华终是得到了承认,因为谈话时局长给我的评价还是蛮高的,尽管他还是提醒我要注重提高自己的威信。话里的意思显然是嫌我的威信不高,我的威信又怎么会不高呢?我不服,但我还是装作谦虚地接受了。
恰于此时,另一个意外发生了:我们村爆发了大规模的群访事件,反对村支书每人加收一百元提留,而我爹就是其中的组织者之一。由于镇党委的参与,一百元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纠正。问题是,支书对镇党委的干预怀恨在心,恶意地又把矛盾引向了镇党委加收的五十元上面。
说实在的,那个年月困于各项事业费的压力,镇党委多收个三十五十也算不得怪事。倘若真有人提出来,镇党委理由还是能够找出来的,但终究还是有点儿理亏。
正被上访胜利“冲昏头脑”的村民们自然经不得村支书的撺掇,他们就认定了“多收就得退”这个理儿,有错就不能改吗?非得要求镇里退回去不可。
镇里当然是不敢退的,这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问题,若是引起了连锁反应镇里岂不乱了套?于是,就百般安抚,却终是无法向只认“死理”的村民讲清楚。由于村民上访时曾以我这个所谓的“县官”压人,镇里就派人找到了我。
难道村民反映的不对吗?我也认死理儿,只反问道,任来人再三地试图说服我,我只是置之不理。迫于无奈之下,镇里找到了县里,县里又找到了局里,最后还是推给了我。
我当然把自己的理儿重又向局长复述了一遍,局长哑然失笑了,态度和蔼却不容商量地说,你的任命已经下来了,还是好好想一想吧,暂时先不公布了。
话里居然有作废的可能,我想不通,但这毕竟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我决不能因小失大。
岂料我认死理儿,村里人更认死理儿,当我吞吞吐吐地终于把意思说明白时,我爹立马就火了:这样的官儿,咱们不做也罢。语气竟是同样的不可商量,我不由感到了绝望。幸亏我娘,她拖着病体逐家逐户地去哀求才总算让事情有了个圆满的结局。所以,提及这段经历我就难免要耿耿于怀了。
说起来,也怪我作茧自缚。自从进了乡机关,村里人自要高看我一眼,逢年过节回家总要有不少人轮番请我。这在农村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受了敬奉必要以诚相待。这是村里人的规矩,这样的规矩无疑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虚荣心得到满足的人说起话来舌头就大,吹嘘几句在所难免。而村里人别人说话或许不信,自己人说话却是非信不可的了,又极富正义感,于是就有了群访事件。
至此,我方始渐渐信了岳父。但若要说自觉地照着去做,还是要到我了解事情的真相之后。这是自以为是的人一个显著特点:顽固坚持的东西带有强大的惯性,即使遭到了否定,仍会滑行很远。
岳父偏是这样的人,事情从不主动去点破,往往要靠人的感悟。
确如他说,教的曲不中唱,只有感悟了的东西对人来说才是有用的。
但人不可能事事都去感悟,因为感悟太费周折,尚且不如去逗阿凤说出实话更容易。
2
阿凤是一个固执的却简单的女人,或许因为父女之间的血肉联系,对于他爹云山雾罩的话具有独特的理解力,哪怕是只要一个手势或眼神,她都能说出一段话来,而且这段话基本符合她爹的意思。
事情的真相就是靠阿凤来解读的,那是在公布任命的那天,因思想着好事多磨,庆功宴的酒就喝的甚不顺畅,不觉醉了。可能人的酒量与心情竟有较大的关联,从不吐酒的我居然吐了个狼藉,而且醒来时竟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这是这个可恶女人的一贯作派,想是同事们把我送回家我就吐了酒,她就把我扔在了楼道上。
时间大概是夜里十二点左右,这个时间当然是我根据往常醉酒的经验来判断的,我实在没有去看时间的力气。或许由于吐酒的原因,我嗓子里的某块肌肉正硬生生地堵到了喉咙里麻痒痒的甚觉难受。我想喝水的意识渐渐强烈起来,这让我象刚迷过一会儿那样清醒了过来。
我终究还是个男人,怒火开始上升。然而,未及我发作,她已不失时机地传过话来:看把你能的,要不是我爹……哼。
显然话里有话,我知道这是她的一贯伎俩,但我每次都能耐心地听下去,就象我当初从教育系统转入了乡镇机关和突然接到民政局的调令一样,这才是我关注的焦点。
好奇终于还是让我没能发作起来,反而嗡声嗡气地问,又怎么了?
她高傲地冷笑了一声,说,你以为你是谁呀?懂吗?科长提拔到乡镇那是在为小狗腾地方呢。
我突然异常清醒起来,诸多的不解仿佛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时候,人通常会有一短暂的失忆,我竟然问道,那为什么不直接提我呢?仿佛她就是执掌生杀大权的组织部长。
她仿佛说道,俺爹说了,人该有大目标,大目标之前必须是小目标,要不然人的能力达不到,干了也是活遭罪,还不如不干。
这确是个不敢轻易招惹的主儿,意识只是轻微地动了动,我已顽强地爬了起来,趔趄着把屋内收拾了干净利落。这时候,她该睡了,我的****却炽烈起来,一番推搡之后,我兴致甚高,却是有些力不从心。
好了,还是废话少说,只说倘若没有我岳父的适时点拨,我至少不会象现在发展得这样顺利。或许这也算是机遇吧。
我以极大的毅力克制了碎话,果然就获得了成功。有一点儿颇值得一提,就是人际关系渐渐热络起来,我甚至获得了曾经令我羡慕不已的局长对于老科长那样的信任,所以才有了咱们前面故事中所提及的良好发展。
在这里,我觉得非常有必要再次提及“权威”这个词儿。应该说,人的权威的确立必需要有一个过程,只有当这个过程把人的权威树立起来的时候人才会更加信服。这么说,并不等于说到这时我岳父在我心目当中的权威已完全确立起来而让我不再烦他。关于这一点儿,前面的讲述也曾提及,我们两人之间或许就是一对矛盾。
现在想起来,他所给予我的一些东西终生都能够受用,但当初由于我对于权威的错误判断而让我产生过许多咱们前面讲述曾经提及的错误想法与做法。这就是权威的评估问题。
我确曾认为权威不是终生的,而且其大小必然要受着其能量大小的影响。之前的许多故事的发展,就是建立在我岳父或许只能助我做到民政局科长的这个能力的评估之上的。这实际上就是必然地浓重的功利色彩在我身上的典型反映。
按说讲述到这里该结束了,可我总觉得有所亏欠,或许就是咱们刚才所提及的轮回吧,似乎只有“轮回”才更完整。我们不妨再次回到当时的现实——
其实,现实远非我们现在所说的这样清晰,所有的现实似乎都这样没有明确的目标性。
显然地,其时我无法说清这段经历到底对我发生了怎样的作用,反正从那以后我变成了一位口齿清楚却是沉默寡言的人,任何的一位我曾接触过的人都会说,这是一位不善言谈的人。不善言谈的人,似乎就实在。这已经成为我的一项优秀的品质。
而现实也是我渐渐地就养成了独处的习惯,尤其讨厌那些碎话,而且越随着职务的提升越厉害。但如果你非要认为因为深受其害就必然会深恶痛绝之,就大错特错了。说心里话,我从骨子里并不反对那些碎话者,因为我认为碎话过多者最容易对付。
但为官者不能拘泥于成法,恐怕让人不测深浅才是至高境界。至于碎话,当然也不应超过必要的限度。人终是有限度的,这个限度应当就是从政者的忍受能力。不过,这个限度确是不易把握的。这或许就是为政者所谓的功夫。
至于这门功夫,我自问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不妨试举一例,任由大家参详其中的奥妙——
这位就是咱们前面讲述中曾提及的被我的秘书选举中挤掉的那位副镇长,我们姑且隐去他的背景、机遇和主观上的放任,只说他与我那位秘书比起来虽少了些乡镇干部的憨厚,却也多了份县里委派干部的原则性。这原是我较为欣赏的一种风格,镇机关已然开始有人传言他因与我性格相近而最受我欣赏。
或许因为这传言,或许他太想引起我的注意,所以见缝插针地就往我办公室跑。
往领导办公室跑得越勤,无疑越容易引起领导的关注,但同时也越容易暴露自己的缺点,因为实际上并没有如许多的工作需要汇报,话肯定要显得碎,给领导以缺少系统性的印象,严重者甚至会给领导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榔头不着边际的错觉。
不仅如此,同事间关于他打小报告的猜疑也愈烈了,分明地已有不少人在我面前攻击他不熟悉农村工作的弱点。所有的这些都肯定无疑地将其暂时不太熟悉农村工作的现实全部推倒了我的面前,尽管他仍一百二十个不服,但显然已经影响到我对他的使用,而他却依然尚不自觉。
按照我当初的想法,为人忠诚是至关重要的,只要忠诚,还是可以用的。但他日益暴露的越来越多的弱点还是让我决定试一试他,因为我那一阵子正得出这样一个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对错的结论:
越容易表决心的人往往就越是不可信赖的人,甚至连他提供的那些信息也多是不真实的,偶尔的真实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企图或者抬高自己。
某一次,我故作随意地让其把一条我早已用报纸包好了的霉变了的香烟顺便扔掉。
这只是一条只有村民才会视之为好烟的最普通不过的香烟,我原打算买来带给我爹,不想竟忘记了。
这样的事情连普通的老百姓也是常做的,即使被人发觉了,也不会构成对我的不力。
按照我的想法,忠诚的他绝不该做他想,悄悄地扔掉也就算了。
岂不料他居然扒开来看了,而且或许出于对我的敬重竟带到了办公室着力渲染了一番,自是免不了对我的交口称赞。
我猜想,倘若这是一条上等烟他绝不会这样做,我相信他具备这样的素质,但我反感的不是他的做法而是他的行为——岂不是其觊觎心理儿的暴露?
我当然不肯太过重用他,但又不想就此冷落了他,至少我通过他获取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县里的、镇里的、村里的……尽管我对这些信息进行了认真地斟别,而且又通过相应的渠道撒了出去而让他地威信一时陷入了低谷,尽管他当然不会知道。
应该说,我是矛盾的,总试图他能有所改变,心中又常顽固地涌起“我是使用干部而非培养干部”的念头。
其实,我也知道使用干部与培养干部是一致的,但我也说不清自己当时何以会如此地狭隘以致于不能容人,或许因为他过早地暴露了太多弱点的缘故,逐渐累积的印象使然。
同时,我也在想:越是有大目标期望越高就越容易获得教训,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培养吧。因为我劝过自己切不可象训斥孩子一样训人,但我还是忍不住要点拨他几句。而他却仍象不自觉似地,我猜测,或许他在自恃我对他的好装孙子,这也算是一种处世方式吧。
好也是有多种方式的,在机关就是管事吧,管事就是权,所以任何人都想管事。我常这样想,所以我认为,他之所以变得放纵或许就是对自己不管事心存不满的反映吧,且不说他多次地找过我要管事,只说心存不满通常会让人的性体发生转变。我们不妨关注一下他的放纵:
他已明显变得不爱说话,到我办公室的次数也少了,渐渐地就不见了人影。
这么说显然并非说他已开始不说话,偶尔地话反而多起来,变得象教授。当然,这要看兴致,若是兴致来了,只要有人提起话头,就不看对象,只不管不顾地说下去,内容不堪不知所云。
他已在公开场合无数次地接过我的话题肆意地加以发挥,尴尬无疑助长了我的厌恶。而在同事或者下属之间亦这样,人家显然不便于反感,但反感不起躲还是躲得起的,因为他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直言时政的牢骚,没人肯自惹麻烦。
实事求是地说,除了这些一无是处的牢骚,他还真的没有什么违反组织原则的事儿,工作也算卖力,是镇里唯一一个关键时肯通宵达旦工作且毫无怨言的人。
所有这些自也能顺畅地传到我这里来,他公开的态度是:让老板自己看着办,反正我就是这么个干法,无怨无悔。
我感到好笑,立时涌上来不少好感,但仍抵不过他让我尴尬而产生的厌恶,况且他这句表态也不是正式会议上的发言而是私底下的牢骚。这人也真是奇了怪了,如此动听的话会议上他偏就不说,非要拿到小会上去说。他在跟我别,但从不拿工作。这一点儿,我们必须首先予以肯定。
且长话短说,时间最经不得熬,转眼间就到了届中调整的时间。因我们的一位副书记调整到外镇去做镇长,县里准备在我们镇提拔一位副书记。
副镇长与副书记虽属平级,职位却是不同的,副书记显然比副镇长有更多地继续前进的机会,所以一般人都把副镇长转副书记称之为提拔。
虽然他没有跟我谈过,或许他认为不屑,但我知道他与另一位副镇长都在竞争这个职位。说实话,到了这个级别干部的任命我是起不了决定作用的。
但两个人竞争的背景却是大致相当的,或许他们原就没有太大的背景,或许他们都忽视了以为不需要太大的背景,偏就出现了让我的意见成为了决定性意见的状况。
按照惯例,我这一票该是投向他的,因为他是第一副镇长。可考察组跟我谈话时,我的眼前尽是他教授一样滔滔不绝的姿态,就是这么一个瞬间,我已偏向了另一副镇长。
另一副镇长虽说业绩远不如他,但恭敬严谨,说话系统而又完整,而且操作这个职务事先曾征求过我的意见。所以尽管我明知其人品不如他,但还是让我感到亲切,似乎就是多年的老朋友,其实是让我的自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结果出来之后,我不知其是否继续往上找过,不过,我相信他不会,因为若是不到结怨的程度人在人事问题上还是谨慎的。所以,尽管他到我办公室闹过,我还是尽力地安慰他:咱们都还年轻,并不缺少这样的机会。
现在这人事已不比从前了,弄不好就会与你耗上,咱倒不是能被吓住的人,单是因此而闹出绯闻却够麻烦的,麻烦还是越少越好吧。
我的谈话显然没能收到应有的效果,就出现了咱们前面讲述曾交代过的他长期称病不出。
我原决定继续做他的工作,正准备前去探望他时,却传来了他四处宣扬我劣迹的消息。
我甚感愤怒,直庆幸他并没有真正掌握我太多的劣迹,他的宣扬显然让我的形象高大起来,但我还是下达了禁止前往看他的死命令。
没人敢于自找麻烦,所以他称病期间可以说绝少有人去探望,直至落选。
兄弟们可能已经听出,他的落选完全是我故意放任了的缘故。若是我当时能够再大度一些,本不该是现在这样的结局。
可我为什么非要再大度一些呢?我说服不了自己,难道就为了避免领导的那一通批评?笑话了。批评未必都是坏事。我完全可以推脱成意外,尽管我没有。
说到这里,政治家显然就结束了自己的讲述,眼里竟尽是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