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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厓海会大堂上,除了陆尹琮以外,众位英雄列坐。
陆予思道:“我们得到绢帛已经很久了。之前不去出海,乃是因着刚救出三弟,各位兄弟还都负着伤,而且尹琮要去找阮姑娘,我也要去找不思。而今,既然众位兄弟伤势大好,我们便可以等在阮姑娘病好以后出海了。”
任昭儿爽朗笑道:“阮姑娘病好以后,我们先给尹琮和十四哥办婚礼罢!”众雄大笑,都称是。
陆予思笑道:“那也好,先办了婚礼然后再出海也不迟。”殷正澧笑道:“乔公子和甘姑娘的婚礼也没有办呢,便三桩喜事一块儿办也好呵!”
大家一听,都甚是高兴,刘广敖眉眼笑成一个月牙:“三桩婚礼一起办,那到时候得有多热闹?”
任昭儿笑道:“十四哥,要恭喜你啦!和亲哥一起办婚礼,也是件高兴事!”大家都纷纷恭喜乔洛怯。
乔洛怯脸微微一红,道:“三哥还没有醒过来,我们便办婚事,怕是不合适罢!”陆予思叹道:“三弟的病情实属罕见,全身的伤口都已经好了,可是还是迟迟不醒,仿若熟睡一般。如果三弟一时不醒,你们便一时不办婚礼,也是不符合人之常情,这个,你也不用多心!”乔洛怯道:“是,总会主!”他冲大家一拱手,道:“小弟在此谢过众位哥哥美意!”
宋文璩道:“总会主,现在出海可以,时令也挺好,可是我们只知道那察哈尔跳进了南海里,于他上了哪个岛却全不知道了。南海里岛屿无数,要找到那个岛可绝对不是简单的事!”
萧亦荪也点头道:“四哥说得有理。况且我们怎么找?遇到一个小岛便上去,然后去挖那个东北角么?我觉得这也不是简单的事。有可能岛找对了,可是那个装着重要物事的铁盒子咱们挖不准。”
赵容与也道:“而且那岛上说不准有猿猴,让它们给刨了毁了也说不定!”刘广敖听了,笑了:“怎么会有猿猴刨地?”赵潺湲微笑:“猿猴不刨地,我们这些人来刨!”
乔洛怯道:“无论如何,我们也要顶着这些困难上呵!”萧亦荪点头道:“说得好!纵是千难万难,咱们这些兄弟一起,也没有做不成的事!”
陆予思道:“元廷当下,不同皇脉之间争斗频繁,倾轧严重,内部相当动荡,我们只要得了证物和信件,正好利用了他们这个皇室混乱的致命点,把消息散播出去,他们内部必将大乱。到时候,摧毁蒙古人就事半功倍,指日可待了!”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蒙古人打了这么一大片土地,我们要一时一刻扳倒它,不是易事,只有让他们蒙古鞑子自家自相残杀起来,他们才一败涂地呢!”赵潺湲道。
众人都点头称是,赵容与不禁微笑:“让他们自己自杀自灭,这确实可以事半功倍,这恐怕也是兵法里数一数二的计谋。赤壁之战时候,那周公瑾不就使了个反间计,让蒋干传了假信,使得曹操杀了两个水军得力上将蔡瑁和张允么。最后曹操在水战上面没有好将军来指挥了,就让孙刘联盟赢了最后的胜利!”
众雄听了这话,都不禁盼望着能像周瑜、曹操那般建立一番丰功伟业,逐走鞑子,各自都是心驰神往。
这天下午,天色晕青,空气中散着水汽的芬芳,隐隐然要落雨。陆尹琮一上午在热屋中陪着惜芷,此时想要运气恢复一下内力,便来到厓海会总馆的后园里。
却见树丛半掩着小径,微风拂来,将本已坠落的纤白花瓣又吹得纷纷扬扬,尹琮穿花拂柳地来,过了几处古朴雅致的假山,沿着一蓬淙淙流水走着,暗想:“等芷妹醒了,一定喜欢这里。她恐怕要在此处流连忘返……”正想着,凉亭到了,他本是要来这里调运气息的,此时却见陆予思正坐在凉亭的石凳上怔忡。
陆尹琮道:“总会主!”陆予思见了他,一时又是发了会儿呆,而后才缓缓道:“怎么了?”
尹琮道:“我来这里恢复内力。”陆予思点点头,看了看陆尹琮,似乎欲言而又止。
尹琮问道:“怎么了,爹?”
陆予思道:“今天和帮会兄弟们商量了一下出海的事,算了算时日,想起今日是五月十五。”
尹琮笑道:“出海?那好呵,等着芷妹好了,我就和兄弟们一起出海!”
陆予思摇摇头,却自顾自说着:“一到了这望日,我总是想着阖家团圆之事。”陆尹琮看着陆予思,一时不解他的话。
陆予思叹了口气,眼中隐隐有泪,道:“她已经死去了,可是我此刻却不能到她的坟前……甚至撒一抔土都不能……”
尹琮疑惑问道:“谁死了?”
陆予思望着陆尹琮,哑声道:“你的母亲。”
尹琮大疑,却听陆予思又道:“尹孤玉她……是你的母亲。”
陆尹琮皱着眉,仿佛没听懂,又问了一句:“爹,你说什么?”
陆予思望着尹琮,沉然道:“那在四川苦心搭救你的女子,不是别人,就是你的生母!”
啊!陆尹琮脸色瞬间灰白,他颤声问道:“我的母亲不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便没了么?怎么她会是……”
陆予思痛然道:“那是骗你的!你的母亲在你三岁的时候便……便走了,她就是尹孤玉!就是在四川被你认为是那恶贼张圭的妻子的人!”
陆尹琮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他抬眼问陆予思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予思遂将他和尹孤玉之间的情怨以及尹孤玉怎样在那天晚上死去的事都原原本本地和尹琮说了。尹琮听完,大为震惊,他颤声道:“可那天晚上不思是说咱们的兄弟逼死了她!原来是她……她自己……自杀的!”
陆予思大惊,问道:“你何时又见到了不思?”
陆尹琮喃喃:“便在我和芷妹被张天阡他们抓住了的前天晚上。”他心中还沉痛于尹孤玉之死中,那曾经在四川的一幕幕,都如在眼前。为何他一见到她便觉得那样亲切,为何她身为张圭的妻子却又对他百般搭救,为何她在峨眉山上给他送饭,为何她又给他找解药!那曾经的种种,原来都是为了他是她的孩子!
陆尹琮想,上元夜那天,是不是她料定了他会跳舞,才有那一问!
带他去峨眉山,是不是为了使他躲避张天阡的欺辱!
他逃出险境的那一夜,她哽咽着说:“只是我们这一别,还能什么时候再见!”此时犹在耳畔响如惊雷!
她那时落在脸上的每一滴泪,现下都是扎在尹琮心上的刀!
陆尹琮无意识地落下泪,他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我为何当初没有带你走呵!”
他心中拗痛,双眼通红,他早就知道了尹孤玉之死,也早就痛苦不堪,可如今父亲又说那尹孤玉是他的生母,这更添了他的痛苦和震惊!此时他慢慢后退着,突然支持不住,跪倒下去,惨声道:“娘!你我一别,竟是当真永无再见之期!可是上苍好不容情,为何让我们母子相聚只有那短短一时?你却又为何不与我相认!你走了,让尹琮在世间不得母亲怜爱,也让尹琮成了不孝之人!失而复得的时候不知道,可等到再失去的时候知道了,等着我的,只有更大的悔恨和追痛!”他泣道:“为何不让我们都好好活着的时候相认成母子?我这一生,便连半天的母爱……都没感受到了。也终将,不再能,尽孝母前!”他的头一下子撞在地上。
陆予思走过来,想扶起他,可陆尹琮已然难以站起。陆予思只得叹口气,道:“都是我的错……”
陆予思又问道:“你在那天晚上见到了不思?哎,只可惜那时你还不知道她是你的亲妹妹,若是知道了,现在的情形也许会不同!”
陆尹琮刚才被拗痛冲昏了头,此时才想到不思是尹孤玉的孩子。此时他又听父亲这么说,心里猛地一惊,颤声道:“不思……什么?”
陆予思道:“不思是你的亲妹子!当时你娘离开我的时候已经有了不思,不思就是你的亲妹子,我的女儿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