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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思心中难过,半晌不语,尹琮问道:“令堂可还好么?”他深念尹孤玉救助之恩,这才问她近况。不思听了这话,知道尹孤玉的死陆尹琮的确毫不知情,可母亲死去带给她的痛苦却再也抑制不住,不由得哽咽出声,泪水一点点地落在衣衫上,**了一小片。
尹琮连忙问道:“你怎么了?可是令堂出了什么事?”不思哭了出来:“我妈妈已经死了!”
尹琮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思啜泣着:“你的帮会兄弟们上门来,逼死了我妈妈!”
“啊!”尹琮听了此话,这一惊非同小可,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喃喃道:“这是真的?”
不思潸然泪下,痛苦完全占据了她的心,她哪还有什么心思给尹琮报信?她抽噎道:“陆公子,我知道你不知情,我……我也不怪罪于你。”
陆尹琮脸色惨白,神情恍惚,好像被剥去了心魂,他也没有想到因为他的缘故,他的救命恩人竟然死去了!一时之间,他恍若掉进了巨大的痛楚里抽身不得,尹孤玉的神情言语一下子都浮现在眼前,不思府、峨眉山的一幕幕恍若刚刚发生过一般,如此真实,让这个噩耗带给他更多的震痛!
尹琮踉跄上前,瘫坐在石凳上,左手扶额,双目紧闭。不思抽抽噎噎地犹在落泪,一双大眼哭得红红的。半晌,她心中沉郁,下意识地要吹埙抒怀。她解下腰畔石埙,放在口边,曾经那些吹奏过无数遍的曲子此刻竟不想吹,便想吹一首她学过却没有怎么吹过的曲子。
原来这不思的埙是她有一回上峨眉山探看母亲时和山上一位还俗女尼学的,当时她教了不思四支埙曲,命以“金”、“木”、“火”、“土”之名,这四首曲子又分别能带给人激昂、困倦、愉快和惆怅的心情,是以当时陆尹琮困在石室里时,不思吹奏的埙曲就能让尹琮时而想要披甲上阵,时而困意袭来昏昏欲睡,时而想起和兄弟们相处的快乐,时而又悲伤于复国大业之艰难。不思当时学埙时,就问那女尼为何不教自己“水”名埙曲,那女尼只说那曲子不详,便没有教给不思。可有一日那女尼不在,不思便自己练习曲谱,翻到一页没学过的,兴趣使然,便自己学了起来。结果那女尼回来,看到不思在学那首“水”名埙曲而且已经可以吹奏得完整,便赶紧要她不要吹了,并且告诉不思以后再不许当着旁人吹起这首曲子。不思当时似懂非懂,可是心中还是谨记那女尼的话,从此再不敢吹这首曲子。可不思今日实在太过痛苦,心中满腔的愁郁,似乎不能教那些平时吹熟了的曲子给释放出来,于是她头脑一热,竟是忘记了那女尼的教诲,吹起那首“水”名埙曲来。
埙声顿起,仿佛一个女子低声的絮语,毫无埙声该有的闷沉,而似乎多了好几分灵巧轻快,弄得人心里痒痒的。尹琮一听到这埙曲,好像这曲子自生魅力似的,让他一下子忘却了尹孤玉的死,反而有几分奇怪之感生出来。曲子前面一直幽幽的,像夹杂着女子的轻诉,仿佛又能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好像曲子马上就能停下来了,却又一直不绝不消;曲声蜿蜒,好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远山一般,让人的心也跟着连绵至远,难以收回。
不知怎地,尹琮的心慢慢被这埙曲给弄得毛毛躁躁的,好像有一股股的激流在他五脏六腑里澎湃汹涌,让他很不舒服。过不多时,他竟然渐渐面色润红,呼吸急促,尹琮再也坐不住,不由得站起身来。
不思吹着这支埙曲,心里也感到些许异样,仿佛有一股水流在她身体里四处流转,让她一时之间也忘记了忧愁。尹琮知道是这曲子的问题,想叫不思不要吹了,可他竟是连话都难以说出,仿佛一说话那种灼热的感觉便会加重,要他更加毛躁心痒。他刚要离去,突然间那曲调升了上去,尹琮一下子觉得血脉贲张,身体里一股冲动让他难以自持,他呼吸更加急促,心里渐渐知道这曲子到底怎么回事了。那曲调一直不歇不休,尹琮面色绯红,神智渐渐不清,他看着面前的不思,冲动难以克制,突然冲上去握住不思的肩膀开始吻她。
不思石埙掉落,她心里的那股涌流也让她搂住了尹琮的脖子,和他热烈地吻着。不思对尹琮的爱恋不是一朝一夕了,此时他身在爱人的怀抱里,被爱人亲吻着,她怎能不陶醉,怎能不沉迷!
那埙曲似乎有魔力,曲子虽然停了,可它种在人心里的这种感觉却还是不消不散。尹琮被不思搂着吻住,心中的灼热感觉更加浓烈,他慢慢离开了不思的嘴,开始亲吻她的项颈,手轻而缓地移到了不思的罗带处,慢慢把罗带解开了,不思渐渐失去了理智,再不想面前人已经和她的旧交阮惜芷成为了恋人,不思只想和她自己爱恋的人多拥吻一刻是一刻。她拉开了陆尹琮的腰带,把手伸进尹琮的衣服里,温柔着轻揉尹琮的后腰。陆尹琮被欲望控制住了,他把不思的外衣除了下来,月光下不思的美好胴体在一层薄薄的里衣下隐约可见,他轻柔地吻着不思的肩头,闻着她身上清幽的香气,一时之间仿若忘记了一切。
两人不知这般吻了多久,不思正沉醉其中,蓦地里,眼前人突然慢慢放开了自己,她奇怪地看着尹琮,却见他神色惊虑,一双眼充满了愕然和忧愁,正不敢相信似的、怔怔地望着不思。
尹琮眼神空洞,轻声呢喃道:“我这是在干什么?”
不思望着尹琮,脸上似乎有怔忡之色,她轻问道:“公子,你后悔了?后悔遇见我是不是?”
尹琮未答,那曲子带给他的感觉消弭了,可他心中却剩下了无尽的痛苦。他无意识地理了一下衣服,把腰带系上,渐渐面如死灰,眼神忧虑,仿佛他经历了死亡,刚从鬼门关回来似的。
不思上前,仰头望着尹琮,嗫嚅道:“公子,我……喜欢你,你可知道么?”尹琮脸色煞白,不自觉地摇头,良久,他看着不思,眼中略有疑虑之色:“这首埙曲,你是……你是故意吹的?”
不思拼命摇头:“我不知道这首曲子会这样,我以前从来不吹它的……”她眼圈儿慢慢红了,垂头哽咽道:“公子有此问,也在情理之中……”
尹琮重重叹了一口气,闷声道:“姑娘和令堂都曾有恩于我,可是今日我竟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不思眉头轻皱,掩不住眼底的清愁:“公子,何来‘大逆不道’之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那样……那样亲我……而公子却说‘大逆不道’一词,可见公子心里,对我是完全没有情意的。”尹琮道:“我对姑娘,只有感激之情,没有男女之情!”他叹道:“终究是我做错了。”
尹琮茫然失措,便想要离开这里,不思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上前一把从后面抱住了尹琮,流着泪,低声道:“公子,我喜欢你,我不愿意离开你。我妈妈没了,我又和爹不亲,这世上,我还能找谁去呢?”
尹琮想起尹孤玉的死,心又是一阵剧痛,他眼圈儿一红,竟是哽咽道:“我当真是太对不住你!”不思摇着头,轻声恳求道:“公子,我不想离开你了,你便让我跟着你罢!哪怕让我当你的小丫鬟,每日服侍你,我都高兴。”
尹琮转身,不去看不思,低声道:“你对我有恩,怎能作我的丫鬟?这既是折煞了你,也是让我作那违背仁义道德之人;再者,你我今日如此这般,你又如何再能当我的丫鬟!”
不思见说,一双大眼又流下泪来,突然,陆尹琮双膝跪地,垂首道:“不思姑娘,我对不住你!今夜之事,完全是我的错!我想给你个交待,可又不知怎么做。你是我的恩人,万万不能当我的丫鬟;而且我有婚约,如果另娶了你,一者,我成了不仁不义之人,二者,我和我未婚妻都会伤心难过,三者,我对姑娘没有……没有男女之情,姑娘就是跟了我也定是不会欢喜;而如果我把姑娘和未婚妻都娶过家门,难免都伤了你们二人的心,这样大家余生便没有半点欢欣可言!可今日我铸成大错,也是非要给姑娘一个交待不可,姑娘心中定有怒气,倘若怒气小,那姑娘就来打我骂我;倘若怒气大,那陆尹琮今日便以死谢罪,解了姑娘的恨意。”
不思听了这话,饶是心中幽怨惆怅,可也不禁为陆尹琮的侠之风范给折服。这样一个身负大业之人,可是为全大义大节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这样的气度风骨,却不知世上能有几人及得上他。
不思喃喃道:“你若是死了,恐怕我也活不了了。”她穿好衣服,捡起石埙,刚才和他亲吻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她看了尹琮一眼,目光里充满着可怜、哀楚和幽怨,尹琮见了这目光,心中不由得一动,想叫她的名字,终究没有说出口。
不思神思恍惚地消失在林子里,尹琮望了她良久,待得耳边只剩下泠泠的风声时,他才缓过神来,心想竟是忘了问她是怎么来到这边的。
不思失魂落魄地走着,走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忘了给尹琮报信,便马上往回返,可她心中忧急,竟是在林子里迷了路,再找不到那个地方了。过不多时,她脚下一滑,顺着一个高丘便摔了下去,头重重地磕在一块石头上,瞬间便没了知觉。
却道尹琮回到了房屋处,看到惜芷坐在屋里的木榻上,手里拿了个东西,正笑盈盈地反复看。原来那张天阡和张庄陌正商量着第二天怎么对尹琮和惜芷下手,是以疏于派人监看,这才没有发觉这段时间里那阮惜芷是独自在房屋中的,也就错失了拿阮惜芷的良机。
惜芷见尹琮回来了,看出了他神色不太对,连忙问道:“陆大哥,你怎么了?”尹琮勉强笑了一下:“没有什么。”惜芷嫣然一笑:“那你闭上眼睛,惊喜来了!”
尹琮依言闭上双眼,片刻,只觉嘴上被轻轻亲了一下,他睁开双眼,却见一个绣工精致的抱肚在他眼前。
尹琮不禁叹道:“这么好看的抱肚,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惜芷莞尔,指指自己的嘴,嗔道:“还有刚才这个亲吻呢!”她望着尹琮,道:“你怎么出去了这么久?我早就绣好了!”尹琮脸色微变,他看着抱肚,也没答话,却听惜芷笑问:“喜欢么?”
尹琮点头,轻道:“喜欢。”惜芷指着上面的图案道:“你看这上面,我绣了一块玉石和一株兰芷草。”尹琮微微一笑:“玉石是我,兰芷草是你。”惜芷笑道:“哟,好聪明的人!”尹琮看着那抱肚,又呆呆地出起了神。
“怎么,你有心事?”惜芷见尹琮没有精气神,不由得询问。月华从细小的窗格间漫进,晚风徐来,将尹琮的碎发吹得飘飘漾漾,他脸上的愁苦神色如沁在寒潭里的一抹影子一般若隐若现。他勉强笑了下,望着惜芷道:“没有心事,可能是我有些累吧。”
惜芷半信半疑,没再说话。却见尹琮自己在地上铺了稻草,和衣而卧,仿佛极其疲倦了一般。惜芷不知尹琮今日是怎么了,她只是静悄悄地坐在榻上,幽疑地望着他。呆了半晌,她问道:“陆大哥,你要听我唱小曲儿么?”尹琮低声道:“你唱吧,我很欢喜听。”
惜芷一笑,清婉的声音如潺潺细流般响起,声音虽很低,却甚是动听。尹琮听着她的温柔歌声,心中的痛楚和愧疚这才渐渐平复。倦意一阵阵袭来,没多一会儿,尹琮便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