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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就是做一大半俗事,再做一小半浪漫的事。
【45】
这是,第一次牵手。
原来他们的体温是这样的相近。
手掌相贴的那一刻,她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他先她一步移开视线。
林绛感受到了,他的手心湿湿的。
因为闹了这么一出,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到了香江城门口,林绛扶外公上楼,许是觉得麻烦江为风太多,外公说什么都不让他再下车。
江为风只好在车里等,眼见着女孩的背影渐渐匿入绿植丛中。
外公在拐过灌木丛的下一刻顿住:“我不要你送了,我自己上去。”
“您这又是怎么了?”林绛拖着老人的胳膊不肯放手。
外公佯装生气:“我虽然年纪大,却还没有老糊涂。我刚刚当了一路的电灯泡,你俩都没好意思说话……
“人家小江平时不爱讲话,看着是酷酷的,但以外公的经验来看啊,这孩子一看就是脸皮薄,不爱表达,刚刚我老是逗你俩,他肯定害羞了,你快回去哄哄人家啊。”
这……
她哄他?
十分钟后,林绛若有所思地坐在副驾驶上,盯着车窗前那朵摇头晃脑的花出神。
江为风不动声色地用右手牵起她的左手。
林绛愣了一下,旋即面红耳赤。
“你干吗?不好好开车?”
“害羞了?”
“……”
江为风字典里怎么可能出现“脸皮薄”和“害羞”的字眼呢?他那份或许早在一开始就丢进她的字典里了。
要不然,怎么只是牵个手,她便脸红如发烧。
“这两天有空吗?”他问道。
林绛缓了缓心神,迟钝地想了想:“不一定,怎么了?”
“郑姨想喊你回家吃饭。”江为风扭头看她。
林绛回望过去:“郑姨……知道了?”
“知道了。”谁知话音未落,他就抢先回答她。
他没什么表情,仿佛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她是第一个知道的。”甚至,在你之前。
林绛咬了咬唇。
“怎么?你又不是没见过她,也不是没一起吃过饭,还不好意思?”他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林绛低了低头,好半天也稳不住心神,但嘴巴反应总是快一分:“没有,我晚上一般都有空的。”
江为风听罢,侧过脸,默默地笑了。
林绛透过车玻璃,看到了他脸颊上的小酒窝。
这顿饭定在一周后。
倒不是林绛事忙,而是江为风的综艺节目敲定,还需要公司开会,反复对接工作。
这两天,林绛的日子过得按部就班,但因有个约定在,心里总挂着个念想,那心情大抵如《小王子》里讲的那样: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
第二天一早,林绛接到视频电话。
“行啊,这个江为风,背着我干了这么大一事儿。”
成明昊开门见山,咬牙切齿。
林绛笑了:“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成明昊那边大约是傍晚七点多的样子,他在街边的比萨店吃饭,灯光照得他的侧脸像一幅剪影,颇有艺术气息,可他一开口,这些就全崩了:“我不管,到时候你们结婚,我要去抢亲的。”
林绛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好,欢迎你把江为风抢走,让我一个人结婚。”
成明昊愣了两秒:“好吧,你是被他带坏了!我呢,也算是输给你们了。等我这边的事情忙完后,你俩要好好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
林绛说:“没问题。”
她想了想又加上:“我有故事,还有酒,都管够。”
成明昊在那边笑得岁月静好。
挂了电话后,林绛约了王佳倩看电影。
《加勒比海盗5》还在上映,林绛对这类片子一向没有太大兴趣,王佳倩却看得津津有味,吃了大半桶爆米花。
电影散场后,她们两个姑娘坐扶梯去四楼买奶茶。排队的时候,王佳倩去一旁打电话,林绛则如临大敌地盯着徐名娟刚发过来的轰炸短信:【你和那位姓江的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用猜就是外公又多嘴了。
林绛装没看到,把小票给店员,打包奶茶。
她喝杨枝甘露,王佳倩喝的名字太长她记不住。
下楼的时候,王佳倩心情不错,说是某个App的广告位谈下来了,省了10%的宣传费,末了还不忘关心她:“你和‘听见’签约了吗?”
这事儿不说林绛倒是快忘了。
“签了,和编辑聊了不少,也通过几次电话,合同从北京寄过来,大概这两天就到。”
王佳倩听罢,忙说:“我姐妹儿就是厉害。”闹着让林绛请客。
“怎么就是我请客?你广告位谈下来不值得庆贺?”林绛哪里肯中这个圈套。
“拜托,你这事儿可比我这事儿值得庆祝多了!”
两个人像学生时代爱斗嘴的少女,“吵”得不可开交。
直到有车子朝她们按了喇叭。
闻声,林绛和王佳倩都将目光投过去——秦照一身西装,显然是刚应酬完,他一只手臂正抵在车窗上,探出身子叫她们。
“你们两个好姐妹还吵架啊?”秦照问道。
“好姐妹才吵架嘛,是不是?”王佳倩坐在副驾驶上,扭着身子向林绛撒娇,显然没把刚才的事儿放心上。
林绛故意装腔,疑惑地瞪着眼睛:“谁呀?谁跟你是好姐妹呀?这车里没别人了呀。”
惹得秦照哈哈大笑:“好了好了,这请客嘛,我来请好不好?林绛,你想吃什么?”
透过后视镜,林绛正对上秦照的眼,对方正看着她,眼里袒露笑意,却不知为什么令她有些想闪躲开。
“你什么意思啊?”王佳倩的话语声拦截住秦照的目光,“你就只请她啊?”
秦照又看了眼后面,目光很快移开,笑嘻嘻地拉住王佳倩的手:“我还没说完呢,你们肯定都去啊,再叫上周婉,保准你们吃饱。”
“这还差不多……不过才不要你请呢,花你的钱,不就是花我的钱啊?”王佳倩哼了一声,撒娇似的。
……
林绛只听前面二人一唱一和的,暗自摸出手机,点开微信,置顶有消息未读,她忙点进去。
J:【到家了吗?电影好看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立刻踏实起来。
她回复:【马上到,好看。】
江为风正开着会。
张益嘉在白板上画着箭头,把内容复盘,给大家理思路,定任务。
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嗡”的振动了一声,大家都往江为风那边看过去。他没什么多余表情,勾勾手示意大家继续,拿起手机一看,嘴角不自觉勾起来,回了个:【等我电话。】
这几个动作完成下来,不过10秒。
待他回过神,赫然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他身上。
“我脸上有字的话,你们就继续看。”江为风抱胸,转头看白板。
张益嘉玩味地笑:“铁树开花了?”
话一落,惹得底下的人都笑起来。
“错!”笑得最大声的顾翔高呼,“风哥这是名花有主!哪是什么铁树开花,会不会用词啊?”
“你会不会用词啊?这叫名草有主。”有人碰了碰顾翔手臂。
江为风看着几个人胡说八道,面上一直冷淡严肃没多余表情,就这么沉默着不给反应,惹得几个没心没肺开玩笑的人,慢慢察觉出气场不对劲。于是偌大个会议室,一下子就静默了下来。
江为风用余光看了眼手表,知道工作流程细则基本敲定,于是收拾了东西,起身便走。
进了办公室,他又点出微信来看,对方还没回消息。
他不知道怎么了,又想起刚刚会议室里几个人调笑他的样子,蓦然低头笑了声。
都说笑一笑十年少,江为风乐了,谈恋爱真是延年益寿。
他打电话给她时都挂着笑。
秦照准备先送林绛回公寓,很快就到达目的地。他把车子停在马路另一边,林绛下车说再见的时候,有电话进来。
她想都没想就按了接听,边过马路,边听江为风讲:“工作敲定了,23号开工,分两批录制,第一批通告到7月3号。”
他交代得事无巨细,林绛听得也仔细。
最后,他说:“晚上我给你带夜宵回去。”
林绛说:“好。”
挂上电话的那刻,林绛想起徐名娟和林伟,从前林伟出差时也是这样,会将要去哪里出差,见什么人,什么时候回来,都一一念给徐名娟听。徐名娟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还叮嘱他要带哪件衣裳,配哪条领结。
事实上,平凡日子烟火气,生活中的俗事夫妻,大多不常言爱,却能够变着法子告诉人们什么是幸福。
徐名娟和林伟是。
郑萍和江河也亦然。
去江为风家吃饭那天,林绛准备了很久,但折腾半天,最后也只是化了个淡妆。
后来江为风开车来接她,她却还是怕妆太浓,紧张了一路。
江为风家在地段很好的老小区。
林绛刚到门口就闻到饭香,江为风刚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讲话,两位长辈便从厨房一前一后出来,围裙上都是一模一样的可爱熊。
“你说你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两个人讲的,也是一模一样的话。
这大抵是所有人第一次登门拜访的开场白。
林绛把几个礼盒放在一旁,忙说:“没带什么东西,您别客气。”
客套了几句,郑萍去厨房看菜,林绛便跟着江为风进屋坐。
江河要倒水,被江为风制止了,说她不爱喝这个,又从冰箱里掏出两罐可乐来,开了盖,放在她手里。
这期间,林绛一直在打量这间屋子。
江为风家是典型的中式装修风格,客厅温馨且干净,墙壁上挂着古香古色的梅兰竹菊四幅壁画,靠近里面的柜子上摆着玉器、红珊瑚和檀木挂件。靠近窗的位置还有扇屏风,后面是煮茶的茶几。
林绛喝了两口可乐,小声对江为风说:“还好我没买洋酒过来。”
江为风笑道:“你那茅台,说实在的……”比洋酒还让我爸下不去嘴。
林绛问:“什么?”
“没什么,就是忽然有了压力,以后结婚了怎么养得起大小姐啊。”江为风笑得特不正经。
林绛伸手就捶了他一下。
“吃饭了,”郑萍端着一盘炒菜放在餐桌上,又去喊两个人来吃饭,恰好看到林绛的拳头捶到江为风胸口,一时无措起来,笑问,“我是不是喊得不是时候?”
林绛哪听得了这样的话,脸不自觉便红了,忙起身去帮郑萍摆碗筷。
这一顿饭吃得也极不自然。
两位长辈倒是极好的,没有同她之前设想的那般问东问西。
可问题就出在江为风那儿……
【46】
江为风倒也老实,坐在她旁边一直默默地吃饭,嚼得极慢,对长辈们与她的对话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可江河和郑萍每说一句“多吃点,别客气”,江为风就一声不响地往她碗里夹一次菜。偏偏对面的两个人还乐得看这种场面似的,一直不停地劝道:“别停筷,就和自己家一样。”
最后将她喂得直不起腰。
好容易吃完了一顿饭,林绛说什么也要帮郑萍洗碗,争执了两句对方倒也没再客气。
进厨房后,郑萍说什么也不让林绛沾水,于是林绛便在一旁接过洗好的盘子擦净。
郑萍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讲话:“他到底还是把你追到啦。”
“你不知道,为风他很少要我过问他的事情的,更别提帮忙了,但你是例外,”郑萍洗碗的动作没停,“他是真的对你上心了。”
林绛擦拭盘子的手顿了顿:“他找您帮忙?”
“他没跟你说过吧?”郑萍说着话,扭头对林绛一笑,“我一猜他就没跟你提。”
郑萍洗好最后一个碗,又去拿筷子:“别的不说,就你家那地址,就是他托我打听的。”
林绛呆在原地。
她紧抿着嘴,半天都没说话,只觉得鼻腔酸酸的,她忙仰头,抑制眼泪流出来。
屋里的灯是橙色的,打在人身上,莫名有种眷恋感。
林绛在厨房帮郑萍收拾,江为风则跟着江河去客厅给花浇水。
过了一会儿,两边都忙完了,江为风领林绛去他卧室坐。
江为风的卧室不大,大物件只有床、衣橱和一张并不算大的桌子,但男孩子的玩意儿不少,滑板和篮球都堆在一角。
江为风关上门,走到林绛身后,紧紧抱住她。
好像只有拥在一起,才能真实地感受到彼此真的存在于身边。
林绛心都麻了。
“刚刚和郑姨都聊了什么?”
她听见他这样问,却不打算回答他。
林绛身上有好闻的香味儿,这令他眷恋无比,他凑近狠狠嗅了一下,闭着眼睛特腻歪地笑了,悠悠地说:“你心跳好快啊。”
林绛被他圈得动弹不得,闻言更是害羞,忙挣开他。
她兀自往前走了几步,坐到床沿上,才哼哼唧唧地开口:“你还好意思和我开玩笑。”
此话一出,轮到江为风怔了:“怎么了?”
他在原地一动不动看向她,谁知她竟然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自己想。”
这一眼颇有撒娇的意味。
江为风乐了,走过去坐到林绛身边,长臂一伸又揽住她:“让我想想啊……”
他故意做出冥思苦想的模样,半天才说:“哎呀,想不起来。要不我补偿你?”
林绛伸手又要去捶他,被他先一步制伏,三下五除二就推倒在床上。
“江为风。”林绛脑海里有一秒的空白,第二秒她瞬间明白过来自己的境地——又是如此被动,被他居高临下审视、试探、哄骗着的地位,于是,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然后,他真的停了。
“不闹了。”江为风说着,翻身与她并排躺下。
好一会儿,他们都没什么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江为风起身,关上灯放了音乐,然后又躺在之前的位置上。
窗外的光照进狭小的一隅,灯上的琉璃被照开了花,窗棂的阴影和玻璃折射的光仿佛时光的琥珀,照到他们脸上。
林绛轻轻碰了碰他:“什么歌?”
江为风说:“MoonRiver。”他讲英语还是那样好听。
“好听。”
这首英文歌很短,只有两分钟的样子,结束之后放的是邰肇玫的《墨绿的夜》。
“你墙上怎么都没有贴海报?”林绛转头问江为风,“我记得你们爱篮球的人,总爱贴个艾弗森或者科比在墙上。”
江为风闻言皱了皱眉:“是吗?可我不爱打篮球。”
林绛顿了顿:“可你打得很好。”
她记忆里的篮球场,总少不了他这道风景的。有时候借口去超市,从球场路过,但凡是他在,总有女生扎堆,时不时进一个球,呐喊声响得足够掀起地皮。
他体育好,打篮球更好,几乎整个年级的女生都知道。
“还行吧,水平也就那样,比沈宴好一点点而已。”江为风看似漫不经心。
林绛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他感受到了,于是笑了笑,还往她身边凑了凑:“刚刚为什么生气?”
“还不是你……撑死我了。”林绛嘟囔一句,颇有孩子气。
惹得江为风笑出了声:“这样啊……”
林绛面一热,知道他又要调笑自己了,忙扯开话题:“那叔叔和你聊什么了?”
江为风扭头看她,没说话。
可就在林绛以为他真的不打算回答的时候,他又转身换了个姿势侧卧在床上,脸凑在她肩窝处,手搭在她身上:“他还能说什么,夸我眼光好呗。”
林绛被他的呼吸弄得痒痒的,许是因为这个她才笑了:“我们是不是太快了?”
“嗯……”他卖了个关子,又朝她那边凑了凑,“怎么讲?”
“我们在一起还没多久,我就上你家来了。”林绛说话时乖得像只小狗狗。
江为风吻了吻她的头发:“你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
江为风顿了顿,林绛抬头,等他继续说下去。
“时间不该这样算,”他很耐心地解释,“从动心的那刻起,我就该带你回家了,所以你说你让我等了多久?”
林绛眼一热,心都不会跳了。
这会儿,她呼吸变慢了,可刹那间,又变快了。
原本相爱就是超越时间的事情才对,可林绛哪有心思再去做计算题。
她正这样暗自想着,谁知他却将手臂搭到她身上来。
林绛一下子就慌了,手足无措之下,她胡乱抓过他的手臂,试图把他赶走,忙说:“太快了。”
他坏笑着说:“还没到快的时候。”
她立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羞得直咬嘴唇:“你这人怎么这样?”
他的声音像睡着一般,又或许是被歌声冲淡:“要是这么躺到地老天荒该多好。”
“谁要和你躺一起!”林绛羞答答地小声说。
“你说,年轻的时候躺在这里听歌,到七老八十了,翻个身都难的时候,还这么拥在一起躺着听歌,到时候心情会不会不一样?”
江为风喃喃地说。
林绛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让她愣住了,有一股暖流划过胸口,林绛忍不住朝他靠了靠:“心情会不一样,但人是一样的。”
就像月光每一天都是新的,可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一首歌唱完,他便拉她起来了,打开灯,她的神色被他尽收眼底。
春色不掩,羞涩未褪,但很安然。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说道:“你放心。”
林绛静静听他说下去。
“你不同意,我不会乱来的。”
林绛发现,最近她好像真的很爱脸红,闻言她就悄悄红了脸。
这抹红一直被带到回家的路上。
林绛从包包里取出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色,问江为风:“刚刚郑老师他们没看出什么吧?”
江为风认真盯了她两眼后才说:“悬。”
林绛呆了两秒,在看见江为风侧脸若有似无的酒窝后,笑了。
【47】
一路上,两人就这么闲聊着。
到万达附近时,林绛忽然想吃荔枝了,便叫江为风停车,她下去买。
她对着新鲜的瓜果垂涎欲滴,问老板到晚上了,荔枝能不能便宜些。老板操着方言说不讲价,又说她手上拿的是下午才到的新鲜货。
林绛这个人生活经验匮乏,哪里看得出老板有没有诓她,只好装作在挑拣的样子,浪费了些时间才说那我要一点儿吧。
付钱的时候,她遇到了沈宴。
林绛拎着袋子,站在榴莲区,沈宴则站在果切区,而他身后的女孩,正巧站在她刚刚站的位置选荔枝。
林绛想了想,走过去,叫了一声:“沈宴。”
女孩比沈宴先回头。
林绛目光一滞,与女孩四目相对,互相打量。
然后,沈宴无意错身,挡住了这两股视线。他面向林绛,说道:“好巧。”
林绛没接话,而是看向女孩,笑着问:“你女朋友啊?”
沈宴明显噎了一下才点头:“是啊,没给你介绍过,这就是我之前给你说过的张骄骄。”他笑了,笑意却未抵达眼底,“骄骄,这是我……邻居兼发小,林绛。”
那时候林绛以为张骄骄的“骄”字是娇媚的“娇”,还以为她是人如其名,长了一张略带稚气却娇媚的脸。她留着齐刘海扎高马尾,不笑时很像个脾气不好又爱恶作剧的小女孩儿,笑起来却又莫名有股小女人的气韵,直勾人。
张骄骄伸出一只手来,招财猫似的同林绛打招呼:“你好。”
林绛淡淡笑了笑,点点头说:“那我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沈宴没多问什么,而是说:“好。”
张骄骄还是摆出那股子娇艳欲滴的笑:“姐姐再见。”
林绛回车里的时候,江为风正在打电话,听话音是顾翔。林绛知道顾翔是他经纪人,于是静静等他把电话打完。
林绛想着张骄骄的脸,莫名觉得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她收回心思,慢悠悠地剥了颗荔枝,第一颗自己先吃了,尝了很甜,于是又剥了一颗送到江为风嘴边。
今年的夏季好像比往年热,才六月上旬,烈日却能把人烤化一般。
林绛是在六月十一号这天收到“听见”的签约合同的,第二天周一,她上完课,下课去附近的打印室扫描文件,随后又邮递了一份出去。
做完这一切,她便去门口的树荫下等江为风来接。
她拿手机给沈宴发短信:【什么时候有空?见一面?】
沈宴秒回:【最近有个案子比较棘手。】
林绛一时没想好回什么,正对着手机删减语句时,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停在了她面前。
林绛一开始以为是搭讪或黑车司机,也没抬头,便往后退了一下,谁知那车的窗户摇下来,有人准确无误地叫了她的名字。
“林绛。”
林绛蓦然抬头。
见到来人,林绛眨了下眼:“程云川。”
这不是时隔多年的第一次再遇,林绛又看了一眼面前女人的紫色衣衫,想起那天午后在商场的匆匆一瞥,那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好久不见,你好像没什么变化。”程云川淡淡地笑着,双眸一直盯着她。
林绛闻言低下头,再抬头的时候,不自然地笑了笑:“你倒是变得更漂亮了。”
“你客气了,”程云川拨弄了一下头发,叹了口气,“在等人?”
林绛点点头,看到了程云川手腕上清晰的抓痕。
程云川仿佛察觉到了,忙放下手说:“不小心弄的。”
林绛目光愣愣的,“嗯”了一声。
“嗯……可以加一下微信吗?”程云川问。
林绛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心神稳了又稳,才说:“抱歉。”
程云川听她这样说,静静盯着她好几秒,后来倒也没坚持,大方地笑了笑,说道:“没事,那有缘再见。”
成年人就是有这点好处,界限分明,进退有度。
可是为什么。
林绛却觉得如鲠在喉。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绛想了又想才把遇见程云川这件事说给江为风听。
江为风正小口吃着饭后冰激凌,没什么反应。
林绛努努嘴,也学他那样吃起来。
他一看,眉开眼笑。
真是冤家。
吃完饭,江为风回公司。
林绛要到香江城去。
徐名娟打了好几个电话催她回家,她实在避无可避了,明知道是枪口,也要视死如归地撞上去。
林绛一回家,徐名娟电视也不看了,就拉她进卧室,搞得外公和爷爷面面相觑。
徐名娟搬了林绛的椅子坐下来,抱胸好整以暇看着她。
林绛顿时就投降了,只得如实说道:“我和江为风谈恋爱了。”
徐名娟听完,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问道:“谈多久了?”
“二十二天。”
徐名娟沉默了一阵子:“你郑老师知道了吗?”
“知道的,江为风一早就说了。”林绛乖乖的,就像做错事等着罚站的小朋友。
徐名娟闻言,淡淡地笑了:“看样子你们是动真格的了?”
林绛心一跳,抬眼又敛眉,坚定地点头。
徐名娟没多说什么,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行,改天领回家吃个饭。”
林绛站在原地,忽然觉得未来清晰又明朗。
然而,静谧温柔的气氛维持了不过两秒……
徐名娟一拉开门,忽然“啊”的一声尖叫起来,惊得林绛头发都竖起来了。
“爸!你们干什么?!那么大年纪还听墙脚!想吓死谁?”徐名娟女士暴怒了。
惹得两个小老头面红耳赤,互相指责。
“我都说了嘛,老林,不要听不要听,你非不听呢……”
“什么意思啊,徐大壮,明明是你自己要来听的!”
徐名娟闻言攥紧了拳头,狠狠一跺脚,又是一嗓子:“够了,你们全都给我去客厅老实待着!”
两个小老头憋着话,想说,张张嘴又委屈地闭上,最后只好死心地跟着徐名娟的步子走去客厅。
林绛眼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眼睛发热。
林伟说:“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你妈降万物啊!”
林绛“扑哧”一声笑出来,果然懂老妈的唯有老爸。
六月中旬,青城又开始进入台风期。
小时候,林绛以为青城从来没有过台风,长大后才知道,台风来时不刮风,而是下雨。
这几天暴雨时来时歇,刚刚才停,这会儿远处又响了个闷雷。
她坐在电脑旁认真工作,前两天编辑审核过的稿子又发给她二改,于是一坐就是一下午。
傍晚时,王佳倩打电话来,说周婉从外地出差回来,问林绛要不要约。
三个人在步行街碰面吃路边摊。
夏日最少不了烧烤和龙虾,周婉又做主开了三瓶冰镇雪花,热辣的烟火气和啤酒花碰撞,最抚慰人心。
因为这一处附近有学校,旁边还有不少学生过来聚会。
林绛给王佳倩指斜前方那桌。
王佳倩看了两遍,问道:“怎么了?我没见着有多帅的小弟弟啊!”
林绛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下王佳倩的头:“你看最右边坐着的男生。”
王佳倩眯着眼,没看出来,又放下手里的烤串去拿手机,点相机放大了看,最后却还是被周婉捷足先登:“真够甜的啊,手腕上戴着的草莓头绳,是给他旁边那姑娘扎头发用的吧?”
林绛激动了:“没错没错,还是你懂我!”
这么一说,“醋王”王佳倩女士不乐意了:“这有什么特别的,谁年轻时候没谈过这种甜甜的恋爱啊?你们盯着人家小鲜肉看害不害臊啊?”
林绛闻言忙投降:“别,我还真没谈过。”
周婉乐了,对着王佳倩一个奸笑:“嘿,那我倒是想听听你以前甜甜的恋爱故事……”
王佳倩瞪着眼睛吐了吐舌头,装晕了。
林绛被这俩活宝笑得肚子疼,正想和周婉一起拿王佳倩开涮,手机就响了,她忙接听。
“在哪儿呢?”江为风的声音里带着笑。
林绛报了地名,又左右搜寻了一遍,才看到店名:“灰太狼烧烤。”
这名儿把江为风逗得更乐了:“那我岂不是要赶快去解救小绵羊?”
林绛笑了:“那我等你来啊。”
挂了电话后,林绛毫不意外地被面前两个女人犀利地审视。
“林绛,你电台稿里的暗恋故事,可还没给我交代呢。”王佳倩开始同林绛算账。
林绛听完就忙投降:“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为了这句话,王佳倩和周婉觉得手里的串儿都不香了,好不容易等到林绛的电话又响起,她们赶紧激动地拉着林绛去烧烤摊门口,作迎宾小姐状站立着,露出假模假式的笑。
看清来人后。
两个姑娘嘴角僵了。
林绛特不好意思,并排站在江为风旁边,像小学生念课文那样,把他们互相介绍了一遍。
周婉花痴状,机器人一样对江为风打招呼:“嗨。”
王佳倩则傻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只是她,刚刚和江为风一起下车的人,此刻也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挪不开步子。
林绛干咳了声,对周婉说:“那个,忘记介绍了,这位是顾翔。”
周婉倒抽了一口凉气,背过身装作整理头发,却在只有林绛和王佳倩能看到的方向,做了个激动的鬼脸,一副吃瓜的样子。
最后还是王佳倩先给顾翔打了招呼,无比尴尬地寒暄了两句。
上车后,林绛问江为风这是怎么回事儿。
江为风一笑:“他非要来见嫂子,我成全他呗。”
林绛暗暗吐槽江为风太坏,被他耳朵尖听到了,不依不饶地闹了一番。
最后,林绛红着脸从车里下来。
日子缱绻又温柔。
江为风在6月22日早晨5点出发去北京。
因为时间太早,头天晚上,江为风说不要林绛送,林绛说好,结果江为风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却发现她拎着早点在门口等他。
他一下子就笑开了,话里却还是责备:“你快回去睡觉,我有车,不要你送。”
或许是因为最近太忙,睡得太少的缘故,江为风早起,脸有点肿,却因为这样,少了些玩世不恭,笑起来可可爱爱的。
美色面前,林绛心都化了,走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得了,再晚赶不上飞机了。”
一路上,江为风都紧握林绛的手。
林绛说:“你抓着我怎么吃东西啊?”
他大剌剌地反问:“你说呢?”
林绛只好用空出来的手喂他吃早餐。他乐得自在,故意吃得很慢,林绛却一点不着急,只希望他能吃得再慢点。
待江为风登完机,林绛又静静站了好一会儿,才往外走。
刚到等车区,一个熟悉的车牌号闯入眼帘。
林绛顿了顿,上了沈宴的车。
“我送老板出差。”沈宴解释。
林绛“嗯”了一声,随后大半天两人都没再继续讲话。
“前两天爷爷一直给我打电话。”沉默了一路,沈宴终究还是开了口。
林绛疑惑了:“找你做什么?”
“老爷子问我有没有去找你,”沈宴笑了笑,“看来,他还不知道你已经名花有主了。”
“你都知道了?”林绛有些惊讶。
沈宴抿嘴笑了一下:“你妈给我妈说的呗,我妈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还叹气呢,还想着咱俩的娃娃亲。”
林绛闻言,面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地笑了笑。
车行一路,掠过高楼与行人。
在快到沈宴事务所附近的地铁站时,林绛叫他把自己放路边。
他拐弯的时候,林绛偏头看他:“沈宴,我想起张骄骄是谁了。”
“她就是我女朋友。”沈宴盯着林绛的手腕,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
林绛今天戴着他送的绿色手表,那时候他说这寓意时间。
果然,有些事儿早随着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你爱她吗?”林绛问道。
“林绛,这是我的事儿,”沈宴强调,“你能不能别问了?”
林绛苦笑:“沈宴,她和她爸不一样,把她扯进来,事情不见得就有结果。”
沈宴的嘴抿成一条直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你放心。”
这场对话无疾而终。
把林绛送走了之后,沈宴又兀自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随后他去包里掏手机,准确无误地找到一个号码打出去。
屏幕上,“骄骄”两个字闪烁着。
【48】
江为风参与的这档节目是一档有CP设置的闯关类节目,这里的CP自然不是指恋爱CP,设定是明星要和节目组“选”出来的异性粉丝组CP闯关,以此获得一期一个的淘汰和约会资格。
说是“粉丝”,实则里面有各大公司塞进来的练习生,还有明目张胆砸钱进来追星的富二代。
江为风团队一到北京就直接去台里开会,摄制组在此之前已经开过三轮大会了。
开完会之后,导演又喊住江为风,交代他下午嘉宾到了之后,先去拍一组宣传照。
这期间,顾翔一直在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待导演和江为风聊完之后,他走过去递给江为风一根烟:“咱们导演什么来头,你知道吗?”
“说。”江为风拒绝了这根烟,拿着东西进电梯。
“孙平,男,45岁,新闻节目出身,”顾翔说得两眼放光,“后来他转做娱乐,摸爬滚打十几年,去年做了一档选秀节目,终于爆了。”
江为风掏出手机发微信,闻言“嗯”了一声:“刚刚聊了几句,感觉挺专业挺严谨的,下午拍摄应该会跟着一起过去。”
顾翔“啧啧”了两声:“那你下午表现好点。”
江为风嗤笑:“哥们什么时候差过?”
没等顾翔继续接话,他又三两下摁了下屏幕,自顾自打起电话来。
电话响了有一会儿,林绛才接。
出了电梯,顾翔去叫车,他便靠在门口的石柱前,听她好听的声音。
“我在洗澡,等一下打给你。”
“大中午的洗澡?”他抬头看看天,太阳把他照得眯起眼睛。
林绛点头:“倩倩她们非要给我庆祝……脱单,我就简单收拾收拾。”
江为风问道:“你们在哪儿吃饭?”
林绛甩了甩身上的泡沫,说道:“在‘在水一方’吃鲁菜,怎么?你还查岗?”
江为风听她虽然嗔怪,却还是事无巨细地报备着,就笑道:“嗯,怕你被拐跑。”
“你是想夸我好看吧。”和他熟起来以后,林绛学会了厚脸皮。
可姜还是老的辣:“夸你笨。”
明明不是好话,可他说出来,她还是低低地笑了。
林绛还想和他说什么,可还没张口,就听到那边有人在喊他:“别打了,快点上车了。”
林绛揉了揉眼睛,说道:“那我挂了,你快去忙。”
江为风说好:“你快去冲水,小心着凉。”
林绛挂了电话之后,忙去冲掉泡沫。
尽管洗了个澡,但林绛还是比周婉和王佳倩提早到餐厅。
隔了好一会儿,周婉进来了,还没坐下,先灌了自己一杯水:“这地方下次不来了,停车位这么难找。”
“倩倩还在停车啊?”林绛往玻璃窗外瞥。
周婉放下包,拿菜单看:“她怕你等急了,先让我进来了。”
林绛摇头失笑,也拿过菜单准备点菜。
两个人要了几个招牌菜,还点了份煎饼卷大葱,等都确定好了,王佳倩进屋了。
她站在门口双目含笑,目光狡黠:“林绛。”
“你不进来,也不要站门口不关门好吗?屋外大厅的烟味儿都进来了。”周婉抗议。
林绛附和:“加一。”
王佳倩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行。”她又转头对着屋外没头没脑讲了一句话,“大哥,这个别送了,屋里的人拒签了。”说完,“啪”一声关掉门。
包间里,周婉和林绛面面相觑。
周婉离门近,挠着头,疑惑地往门口走,想看看王佳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打开门,就惊呆了。
“这……”周婉嘴角抽了抽,“林绛!”
林绛忙过去一探究竟,一下子傻眼了。
“林绛女士,江为风先生给您订的花,您签收一下。”
林绛一脸蒙地接过笔,写字的时候,差点忘记“绛”字怎么写。
好不容易才写完,关上包间的门,林绛抱着花转过来。
只见周婉和王佳倩抱胸看着她,齐声道:“林绛女士,江为风先生给您订的花,您签收一下。”
说完,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捂起脸颊,说道:“真酸!”
林绛看着怀里的花束,一滴泪飞快地从眼眶挣扎着落下,像一颗露珠一样挂在花瓣上。她顺着泪落的弧线看过去,只见这花丛中还藏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卡片。
她来不及回到座位上坐下,当即打开看。
绛:
你是我身后的桃花源。
江
林绛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眼眶里像住了一片海,风来了,把海搅翻了,水要溢出来。
幸好这时候王佳倩握了握她的手臂,问道:“林绛,这是绣球花吧?好多颜色啊,什么花语来着?”
“希望、缘分和美满。”周婉早一步举着手机,念出来。
林绛低头笑了,然后给江为风发微信表示感谢。
江为风迟了好一会儿,连续回了她好几条。
林绛打开后,一愣:【给我转账干吗?】
【这顿饭我请了。】
林绛心里又是甜,又是酸,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花我收到了,这一个就够啦。】
消息发出去后,江为风隔了一会儿才回了几大段语音,林绛借口上厕所去听完。
“林绛,你别觉得我庸俗,我就是想给你花钱。
“谈恋爱什么样啊?不就是吃饭的时候转个账,节日时发个红包送个礼物,偶尔逛街,你去试衣服我累得要死还要夸好看,然后心甘情愿为你刷卡。这不是大多数情侣都会做的事吗?
“可恋爱是这样,又不全是这样。恋爱还应该是一起去品尝更多的美味,无论是法国高端的餐厅,还是胡同深处的苍蝇馆子,应该是节日时忽然的一个想念和惦记,是有一天我无意路过一个橱窗,觉得一套衣服特别适合你,于是迫不及待买下来逼你试给我看。
“恋爱就是做一大半俗事,再做一小半浪漫的事儿。我就是个平凡的男人,你也是个平凡的女人,我们一起过平凡但不庸俗的日子。我觉得这就是我做梦都会笑醒的生活。”
这一段话,如果单独写出来,估计会是很真挚的情话。可讲话的人语气淡淡的,像在自我对话、自我思考,听着压根没有一丝甜气。
可就是这样乍听温暾,随后回甘的话语,最戳心。
林绛听罢,点了接收。
做完这个小动作后,眼泪已经盈满眼眶。
眼眶里的海,汹涌澎湃了。
江为风刚发完语音,顾翔恰好推门进来,见状问道:“又在和林绛说话呢?”
江为风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字,他刚午睡醒,懒懒地换了件衣服,接着又去收拾包。
“上回我和倩……王佳倩聊了两句,你俩的事儿震惊的不只是我,她这么爱吃瓜的人居然一点都没察觉,整个人都傻了。”顾翔一聊王佳倩就乐,合不拢嘴。
他这样子被江为风看在眼里,江为风背着包路过他时狠狠捶了他一下:“你是不是男人?喜欢就追。”
顾翔疼得脸都皱了,闻言自嘲地笑了笑:“人家名花有主了。”
“又没结婚。”江为风说道。
“那我总不能去插足吧?”顾翔讶异。
“少婆婆妈妈给自己留遗憾。”江为风挑眉。
顾翔说:“你说得轻松,那万一林绛之前也谈了,合着你为了一己私欲,还去拆散?”
江为风闻言顿住脚,静了片刻后,他转过脸对着顾翔笑了一声。
“不会。”
“就是嘛,说风凉话不腰疼啊?”顾翔头一回占上风,笑得特不屑。
“我是说她不会喜欢别人,因为啊——”
江为风卖了个关子,笑得妖孽无比,顿了一下才特轻飘飘往下说:“我就是最好的。”
顾翔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下午的拍摄,江为风提前半个小时到达场地。
顾翔和莉莉安去找工作人员对流程,江为风走过去和导演打招呼,走近了才发现导演手机上正放着新出的调查栏目《新闻周刊》。
“导演来得好早。”江为风勾唇。
导演这才察觉他到了,忙关上手机:“小江,挺早啊。”
“嗯,每次团队打理布景和光线,我一般都会提前过来盯着。”江为风说道。
导演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时间还早,他们这会刚开始搭呢,不如你跟我去化妆室先跟几个嘉宾打招呼?”
说着,他便领江为风先去几个艺人化妆室,这组艺人一共六个,四男两女,其中两个顶流,剩下几个也都算三线以内。
这其中有位女歌手之前拍摄封面就是请的江为风。去她化妆室的时候,几个人便多聊了一会儿。
从她那边出来之后,导演笑说:“她平时走性感风,没想到私下嗲嗲的,可以做反差综艺效果。”
江为风从不关心工作范围之外的事情,只是礼貌地附和了几句,旋即跟着导演进了最后一间素人化妆室。
进去的时候有两个素人正换衣服,助理一看导演来了,就对着换衣间喊:“玲玲、思意快出来。”
两个女生忙在里面应声:“来了。”
那个叫玲玲的女生先出来,另一个女生紧随其后,两个人脸上都挂着标志性的练习生流水线笑容,还没看清楚来人,就先对着导演90度鞠躬。
再起身时,两个人的表情完全不一样了。
玲玲还是那样标志性的笑,但是她身边的赵思意,嘴角一寸寸垮下去,呆呆地、木然地瞪大眼睛。
【49】
导演问道:“思意,你准备好了吗?”
赵思意没有回过神来。
助理叫了一声:“思意?赵思意你怎么回事?导演问你话呢。”
赵思意这才回过神,嘴角却怎么扯都扯不上去了,只好胡乱编了个理由:“真不好意思,我这会儿忽然有点低血糖。”
助理听罢,忙和导演道歉,又让身边的玲玲扶她坐下:“这孩子可能是为了上节目,减肥过度了,回头我说她。”
赵思意捂着胸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大口喘气,用余光去看导演身后的男人,再三确认,就是他!
她激动得指甲都嵌进肉里!
他却好像没认出来她似的,只在助理介绍她的时候,极其礼貌地回了一句:“你好,江为风。”
就像回复其他人那样。
除此之外,一个多余的目光都没给到她。
他站在那边,神色淡淡的,印象里的他很少出现这种淡然的神色,他的脸就像罩了一张陌生的面具。
赵思意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直到去棚里拍片,她都还很不自然。
要当着江为风的面,做出一些表现力极强的镜头,对赵思意来说,是种磨难。
拍了十分钟左右,江为风的脸色就已经很差了。
“要不你下一个拍吧,先对着镜子找找感觉。”他一点都不客气,没留一点面子给她,和那些专业的、尽职尽责的摄影师没有半点区别。
这让助理狠狠骂了赵思意。
顾翔在一边听得直皱眉头,走过去,对正调光圈的江为风小声叹气:“你俩什么破缘分?”
江为风闻言冷冷瞥了顾翔一眼,没说话。
顾翔又说:“你说这事儿林绛知道了会怎么想?”
江为风拿相机的手顿了下,舔了舔嘴唇才说:“这事儿你不许多嘴。”
“我能多什么嘴啊,我和林绛也不怎么联系,倒是你,别再旧情复燃了。”顾翔声音里透着紧张,不知道是在担心林绛,还是担心江为风。
江为风冷笑了声:“你找抽?”
顾翔举手投降,做了个拉锁动作,把嘴闭上。
单人宣传照拍了两个小时,随后嘉宾去换装,换景拍合照宣传。
江为风趁着棚里换背景的工夫,出去抽了根烟。
他掏出手机,看到林绛在朋友圈晒了那束绣球花,点了个赞又退出来,去翻两个人的聊天记录。
最新的那页对话,是他要她收钱,她不肯,然后他长语音轰炸。
那几段语音,具体说了什么他其实不太记得了。
中午,他实在太乏了,就眯了一会儿,结果就这么短暂的工夫却梦见她了,醒来后又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愣了好久,怅然了好久。
不知道她收到那些语音会是什么反应,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讲这么多。
要不怎么说,爱情这玩意醉生梦死呢。
这还没怎么着呢,他两样都占了。
正这样想着,身后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江为风太阳穴一跳,没回头。
那人也不在意,兀自绕了个弯,走到他前面,笑了笑说:“好久不见。”
江为风点点头,摁灭烟头:“你不进去准备?”
赵思意捋了下头发:“不急,这不第三组才到我嘛。”
江为风淡淡“嗯”了一声:“那我进去准备了。”
“江为风,”赵思意急忙叫住他,“嗯……这几年你还好吗?”
江为风原本想走,这会儿目光一闪,又改了主意,顿住了步子,继而回过头,笑了:“还行,也就那样吧。”
赵思意被他的笑晃了一下神,然后听他继续说:“反正就……和普通人一样恋爱工作生活。”
这话简短,可重点不难捕捉。
赵思意如坠冰窖。
江为风没空去理会身后人的感受,进了屋又是一通忙。拍完第一组,艺人整理衣服的时候,莉莉安从一旁给江为风递了杯水,顾翔则从另一边钻出来:“我刚才看赵思意进来的时候眼睛红了。”
“顾翔,”江为风喊了他一声,声音里颇有威胁意味,脸上却是挂着笑,“你很闲?”
顾翔又一次闭上嘴巴。
这一天,过得忙碌又缓慢。
晚上摄制组的人聚餐,组里年轻人居多,加上第二天就要投入拍摄,并没有许多奇怪的酒桌文化约束着。
插曲是在快吃完的时候发生的。
助理领着几个新人过来敬导演酒,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不公平啊,灯光老师摄影老师都在这桌,怎么就只敬导演?”
这样说着,助理忙叫新人们把这一桌轮了一圈。
江为风坐导演右侧第二位,轮到他的时候,几个女孩子已经喝得眼冒金星了。
赵思意敬酒的时候,说话都咬不清字:“江……江老师,您的作品我看过,拍得很好,这次拍摄也拜托您了。”
她说完,咬了咬唇,一饮而尽。
江为风眼看着女生力不从心还要强装欢笑的样子,双眸深了深,笑着将自己杯中的酒如数吞下,旋即礼貌又客气地回了句:“您放心,我会尽工作本分。”
“你就不能委婉点?”晚上,顾翔回忆他这句话的时候,直拍大腿,“赵思意听完你这话,手晃得差点没把酒杯摔了。”
旁边正翻看第二天工作流程的莉莉安闻言后大吃一惊:“老板和赵思意?”话一出,就被江为风一个狠厉的眼神逼得闭上了嘴巴。
江为风回到酒店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他本想给林绛打电话,可在点开语音通话的时候又顿了顿,继而打了行字发过去。
J:【睡了吗?】
谁知道对方秒回:【睡了。】
江为风笑了笑:【做梦还想着和我发微信?】
深夜里,寂静的卧室唯有几丝月光穿透玻璃照射进来,手机屏幕忽然亮了,照亮了林绛白皙柔和的面庞,她看清内容后笑了笑,在键盘上飞快敲下几个字。
J:【系统自动回复。】
发完之后,林绛在床上打了个滚,不知道为什么,想着能这样和他逗趣就忍不住乐呵。
两秒钟之后,微信电话提示音忽然响起来,惊得林绛忙从床上坐起来。
明知道他看不到,她还是理了理头发和衣裳才开口:“喂?”
“系统自动接听?”江为风笑着问。
林绛笑得眼睛都弯起来,顺着他的话说:“您猜对了,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江为风“嗯”了一声,像在思考:“那你帮我转告林绛,就说我给她布置了个任务,希望她每天都能早点睡觉,顺便再做个能梦见我的梦。”
林绛闻言绷不住了:“肉麻,我才不要转告。”
“你个机器人,还有脾气了?”江为风逗她。
“哎呀,不闹了不闹了。”林绛忙投降。
江为风早已经笑出了声:“怎么还不睡?不是说好了不能熬夜。”
林绛叹了口气:“明知故问。”
“哦……”江为风拖了个长音,仿佛恍然大悟,“想我想得睡不着?”
“才没有好不好!”林绛“哎呀”了一声,急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我只是在等你联系我。”
她的话说完,江为风就低声笑起来。
林绛这才觉得不对劲,咬了咬唇,恨自己傻兮兮地往坑里跳。
“行了,快睡觉吧,不许熬夜。”好在江为风没继续为难她。
林绛稳了稳呼吸,知道他今天肯定累了,便说道:“好,你也快休息。”
快挂电话的时候,江为风又忽然叫住她:“林绛。”
“嗯?”
“晚安。”他说。
林绛愣了愣,扬嘴笑了:“晚安。”
六月下旬。
青城时不时下雨,北京却连着都是晴天。
林绛和江为风分隔两地,他会在忙碌的间隙联系她,她手机自此没静过音。
6月30日那天是周五,林绛上完课下楼,和几位学生说再见的时候,恰好碰见郑萍来找成老师。
郑萍又要请林绛去家里吃饭,林绛哪里好意思,直说等江为风回来之后一起去拜访。
成老师自然是早就知道林绛和江为风这事儿的,忙说两个人很配,末了又念叨起成明昊,嫌他飘在外面,也没个对象。
三个人站在楼下聊了一会儿,林绛才匆匆打了个车回家去。
还是徐名娟给林绛打电话,说是外公非要回家,店里忙不开,使唤她去送外公。
林绛到家的时候,外公已经收拾好东西,装进一个不大不小的包里。
林绛问道:“怎么回事儿?在这儿住得不舒坦了?”
外公没有半点掩饰的意思:“金窝银窝不如我自己的狗窝,我在这儿住着我憋不死,我的老伙计就快想死我喽,老李老蔡给我打电话打了好几次了!”
林绛不置可否,又问道:“那你就忍心让我爷爷一个人住在家里,忍受你女儿的管束啊?”
一听这话,爷爷忙从阳台的摇椅上站起来:“要不怎么说这糟老头子狠心呢?我给你说,他好了没三天半还要去折腾,说要去泰国看人妖!”
“哎哎哎?你太不地道了老林!怎么揭人底呢?”外公大惊失色,又小孩子似的赌气,“我知道你就是打赌打输了跟我怄气!”
爷爷一听,声音都高了几分:“谁怄气?是你自己吵着要打赌,我可不会拿我孙女的幸福和你打赌!”
“你俩打赌?”林绛一脸蒙。
“你怎么还反咬一口呢?”外公叉着腰,像是和爷爷理论上了,“不是你说林绛喜欢沈宴的吗?我说林绛看上的是小江,你还和我吵吵?”
“我……我可没有!”爷爷坚决反对。
“你!你颠倒黑白!”外公气极了,“上次沈宴中午来咱家送饭,还是你打电话叫的呢!还有上次林绛带你去林伟公司参观,不也是你打电话让沈宴去送的?还有……”
“哎哟,心口疼!”爷爷一看外公气焰太盛压不住,忙捂着胸口,皱着脸装作难受的样子。
外公这才消停。
这俩活宝,可把林绛累得够呛。
林绛先是安抚爷爷的情绪,又送外公回家,路上接着听外公倒苦水。
要不怎么说老人和小孩一样,是要哄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