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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单思南你这臭小子,少爷我都没话说你了。
乖官在两位武官的瞪视下,只好讪讪笑,“我那只是书生剑,练得好看而已,杀不得人,不比钟哥哥和这位胡百户。”
两人仔细看了他半天,心下都认为他是读书人习惯的谦虚罢了,钟离长叹,说,看兄弟你佩剑以为不过是装饰,没想到你隐藏如此之深,居然还是剑术高手,那试百户胡立涛就点头说,既然郑相公是剑术好手,那我也轻松多了。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和一个精擅杀人剑法的书生,这区别可就大了,因此,那试百户在心里头倒是安定了,宛如吃了颗定心丸。
单赤霞年轻时候是游侠,后来又投军剿倭,编创剑法,习者数万众,这些无一不是绿林道上人物所津津乐道的,虽然他们很可能连单赤霞长什么样子、如今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可他们知道单赤霞出自戚少保帐下,这就足够了。
世传所谓俞龙戚虎,俞大猷是武进士出身,戚继光也是武举人出身,这两位可谓一时瑜亮,尤其俞大猷,文秀才武进士,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双料博士,戚继光最高也不过考了武举人,但实际上,在世人眼中,戚继光要厉害的多。
俞大猷这位大牛人砸过少林寺的场子,自称武学天下第一,敢单骑闯阵,留下很多传奇。反观戚继光,当上主将后,君子不立危墙,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从来不肯涉险,没有任何单骑闯阵杀人的记录。
可最终的结果是俞大猷一辈子起起落落,临老才混上从二品,而戚继光则风光无限,手握雄兵数十年,世人提起,要称一声戚爷爷。
因此单赤霞出自戚少保帐下就等于后世说某某人是长春藤名校毕业的,大多数人一听,首先就会高看你一眼。
郑国蕃和单赤霞学的剑法,他们虽然都没见到郑国蕃试剑,但已经用民间习惯来思维,所谓老子英雄儿好汉,跟那么一位大行家、大高手学的,再差能差到哪儿去呢!
因此那钟游击就大笑着说:“要罚酒的,身怀绝技居然瞒着哥哥。“说着就让小芙蓉去拿了一小坛山阴甜酒来,乖官一看,立马儿感到头疼,那位试百户胡立涛却是满口馋涎,说:“哎呀!终于得空吃着哥哥的酒了。”
没奈何,乖官应酬了会儿,借口前两天喝多了,就再不喝,慢慢品着小芙蓉煮的茶。
这时候,庞大的宁波八卫舰队离开琉球大约三十里了,外头亲兵进来说已经到了琉球沿海,钟离就放下酒盅,带头出去往艚楼上走去。
“千里镜。”钟离在艚楼顶层站定,旁边亲兵赶紧递上千里镜,他双手一拉,凑到眼前,往前面看去。
望远镜?乖官大感兴趣,赶紧过去问钟离讨要了,凑到眼前一看,海面上主要航道上,有十数艘大约一千料的海船,船上的人清晰可见,有两艘明显是西洋诸国的船只,上头水手都是裹着花头巾满口大黄牙的欧洲白人,再往远处看去,隐约就有无数船帆的影子……这还没到那霸港,据说那霸港是东南洋货物中转最佳港口,每日都有上百艘各种商船往来。
他看着手上的望远镜,张口结舌,这望远镜虽然也有些模糊,可隔着这么远能看清楚人,那已经是了不得了,泥马,不是说要到十七世纪望远镜才从西方传到大明朝的么?
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问身边的钟离,钟游击有些诧异,道:“苏州府吴家磨制琉璃天下无双,这千里镜就是吴家御供的,也没什么稀奇啊!”
乖官心说自己没问到点子上,就指着上头的玻璃说,“咱们大明能造这个东西?”
钟离就哈哈笑了起来,“兄弟,难道你没见过那些老文士们戴眼镜么?又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当年郑和郑公公下西洋,从天方国带回来数十个磨制琉璃的能工巧匠,后来这些天方国巧匠就定居与苏州府,据说苏州吴家就是当年天方国某位巧匠大师的后裔……”
他说着,脸上神情又转为诡秘,压低了声音说:“据说吴家当代家主是个十来岁的女子,皮肤白皙如牛乳一般,真个倾国倾城,可惜哥哥我没机会一见。”
乖官哭笑不得,这位钟家哥哥什么都好,人也义气,就是太容易歪楼了,说话没三句,一准儿歪到女人身上去。不过,他倒是没想到,原来大明朝就有能工巧匠制造玻璃,天方国?《天方夜谭》?估计说的应该是阿拉伯国度地区罢!这倒是可能的,清真寺需要透明玻璃来装点,不过,大明朝这时候居然能做老花眼镜和望远镜,后世的专家们,让我怎么说你们才好呢!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就问钟离讨要一副千里镜,钟离大手一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拿去。
这一瞬间,乖官觉得有泪流满面的感觉,千里镜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即便是后世玩《太阁立志传》,里头的南蛮物望远镜也要三百贯才能入手,三百贯啊!这位哥哥大手一挥,不是啥大不了的拿去罢!真真叫人情何以堪。
三宝太监郑和郑公公啊!您真是太威武了。
看他拿着千里镜在手上当宝一般,钟离一笑,倒是有些优越感出来了,我这位小兄弟,各方面俱都表表,不过,到底还年轻,跟咱老钟比一比,见闻实在不广。
“兄弟,别看了,等以后有机会,哥哥我送你个更好的。”钟游击拍了拍他肩膀,他被钟离一拍,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拉钟游击到了一边,低声问:“钟离哥哥,你是真打算救颜家家主的罢!”
钟离左右看看,四周没人,颜老管家那些人都在数丈外站着,就嘿嘿低声笑了笑,“凤璋,你的意思哥哥我懂,放心,俗话说做生不如做熟,那颜家跟我合作数次,总比不清不楚的人要强些,不是哥哥我不跟你讲义气,要知道我这手底下那么多军卫,也是要喂银子的……”
“哥哥这话说的,小弟我不是那个意思。”乖官有些尴尬,钟离笑笑,道:“放心,哥哥我那也是一口唾沫一个坑的人,颜家肯给银子,我自然就保他,不管他将来是不是你的老岳丈。”
这话一说,乖官愈发尴尬,感情人家也不傻,明知道自己说颜家小姐做妾的话不太靠谱,却依旧选择相信自己,忍不住感动,“哥哥对小弟的好,小弟生受了……”
伸臂一揽他肩膀,钟游击哈哈大笑,“嗯!我也收了他颜家的银子的,再说这个就见外了,别忘记了,日后哥哥我若是没生儿子,你要替哥哥生一个,姓钟。”
这时候,远处的颜干老管家就走过来,低声问:“钟将军,咱们是不是现在就……”
钟离看了看乖官,乖官点头,叫上大头,也没什么需要打点的,把村正往腰间一系,真是玉树临风一少年,大头右腰插着胁差,左腰插着雁翎刀,紧紧跟在后面,那胡立涛换了一身青衣小帽打扮,手上也拎着腰刀,看起来就一脸精悍,像是海商人家手下得用的家丁,身后还跟着二十个同样打扮的汉子,腰间无一例外都带着腰刀。
正常来说,军卫出来的人,和普通人是有差别的,老练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试百户胡立涛是土匪出身,平时也是吊儿郎当的,身上一股子绿林气到现在也没消退,他手底下这些人也都是招的军卫里头羡慕游侠的游手好闲之辈,浑身哪儿有什么军户的味道,一个个彪悍的就像是绿林好汉,而且还是有字号的那种。
钟离把乖官拽到一边,低声说:“兄弟,你自己要小心些,若事有不协,先保住自己的命,其余的不要多管,哥哥我在海上坐镇,这几十艘铁甲船,想必琉球国的国王都能吓死,放心,那些海盗不敢如何的。”
乖官点了点头,拽了拽身上衣裳,对钟离拱了拱手,转身登上小船,海风吹来,衣角猎猎作响,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激昂。
“好逑,定要护得我郑兄弟的周全。”钟离在船边对着小船上大喊,试百户胡立涛大声道:“哥哥放心,从这刻开始,我视郑相公如哥哥一般。”
一行人登上颜家的快船,然后快船就渐渐脱离宁波八卫的舰队,和那些跟在八卫舰队身后寻求安全的商船一般,慢慢往那霸港驶去。
半个多时辰后,那霸港隐约可见了,乖官在船头看着前面,忍不住问旁边大头要千里镜,“大头,千里镜呢!”
单思南正拿着千里镜对在眼前,一脸儿的兴奋,“少爷,让俺再看一会儿,这东西真神了,哎呀!那海鸟似乎俺一伸手就能摸着似的。”
这家伙,乖官无可奈何,一直到登岸为止,单思南手上的千里镜也没到郑国蕃手上。
史载,明朝时候,那霸港每日有各种海船往来,多至上百艘,像今儿这般,由于宁波八卫的舰队出行,无数的明朝海船跟在身后沾光,这一天靠岸的船只要以百来计算,岸上的琉球国人大多能操着一口别扭的大明南直隶官话,这表示,琉球国讲大明官话起码有上百年历史,因为大明官话也分南北,这种南直隶官话是以应天府南京为中心的南方官话,和顺天府北京为中心的北方官话又有区别。
“各位明国老爷,可要住店么?”一大群琉球土著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