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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辰景元四年十月五日,割据江南的南辰帝国迎来了一个重要的日子,各位文武重臣、封疆大吏齐聚江都永明宫,参加由皇后公冶梦月组织的一场朝会。
当然,也并非所有被选定参加朝会的人都能如约而至。已经与朝廷撕破脸皮的洪川亲王武景隆自然是不会自投罗网,此时此刻,他不可能出现在江都城内。而另外一位朝廷大员,北伐失败之后退守龙川东岸的南辰辅国大将军公孙龙胜,正率领数万大军水路并进,向江都进发,但由于路途遥远,他也无法及时赶到江都。南辰镇北大将军东方济已经永沉大海,而接替他带领近两万残兵从海路返回的南辰虎威将军端木景洵此时尚在洪风岛的赤龙湾躲避风暴,距离江都尚有两千里之遥。除此之外,另外一个封疆大吏,前柱国公冶弥横之子,也就是公冶皇后的哥哥公冶寒明此时正亲率大军驻扎在响山一带,威慑洪川亲王武景隆的老巢,因此,他也无法来到江都。
尽管好多重要人物不能到场,但这场酝酿已久的朝会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永明宫武元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数十根巨大的盘龙柱托举起高高的穹顶,白玉铺就的地面光洁如镜,泛着温润的光泽,置身其中的人们,莫不被其恢宏、壮美、雍容、华贵所倾倒,皇家的威仪在这里彰显,权力、秩序与欲望亦在这里交融。宽广的大殿之内,位于九级阶台之上的纹饰繁褥、做工精湛的龙椅并没有按照常理成为视觉的焦点,因为那只是一把空椅子,真正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是伫立在龙椅侧前方的一个绝世美人——南辰皇后公冶梦月。
只见公冶皇后身着华丽的暗红色金丝团凤纹碧霞罗曳地长裙,身材高挑的她,云带束腰,不盈一握,加之双峰饱满,更显曲线玲珑,她华髻高悬,金质流苏闪耀夺目,饱满圆润的额头下面,眉黛春山,眸含秋水,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眉宇间透着一种睥睨天下的豪迈与霸气。
皇后站在九级阶台之上,背对着龙椅,俯瞰着阶陛之下的这些文武重臣、封疆大吏,作为执掌最高权柄的女人,她熟悉阶下的每一张脸庞,这些人无疑是维持帝国正常运转的骨干力量。
尽管表面看来,这次的朝会除了比往常人多了一些,似乎也没有太大的不同,但公冶梦月仍然敏锐地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气氛,这种气氛最鲜明的体现在永历亲王武景轩的脸上。
武景轩作为景元皇帝的亲弟弟,身份显赫,因此他在群臣之中站在最靠前的位置,他几乎正对着公冶梦月,公冶梦月能够清楚的看到他的脸,那是一张眉目清秀、年轻俊美的脸。此时,武景轩也正抬眼看着美丽的皇后,公冶梦月能够分明地感受到从他那犀利的眼眸中迸射出来的冷冽的寒光,她不禁暗暗吃惊:看来是来者不善。
“诸位爱卿,”公冶梦月的目光迅速从武景轩的脸上移开,继而环视诸人,她神情肃穆,声音柔和悦耳,令人闻之如沐春风,“皇帝陛下的灵柩将于三日之后安葬肃陵,一切准备皆已就绪,所有具体事宜由老丞相林松之全权负责。”
公冶梦月用欣慰的眼神看了一眼站在武景轩侧后的林松之,接着说道:“皇帝陛下仙逝,举国同悲,山河齐哀,葬仪务必要隆重,以彰显我大辰皇家的威仪。可以参照先帝当年之成例。”公冶梦月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了一步,刚好站到了龙椅的旁侧,她伸出美如柔荑的纤手,摩挲着龙椅一侧的雕龙刻凤的金质扶手,她那冷艳的目光依然俯瞰着阶下诸人,“这把椅子已经空了好久了,我们不能让它老是空着,新帝登基之事必须紧锣密鼓,作为景元皇帝唯一的儿子,已被册封为横江王的武成梁将在十日之内继承大统,新帝的年号暂定为康宁……”
“皇后殿下,”公冶梦月话音未落,永厉亲王武景轩突然上前一步,一反常态的用带着几分狂傲的语调说道:“皇兄的葬仪当然不能含糊,新帝登基对我大辰而言自然是重中之重,但是,还有一件事情,皇后殿下是不是应该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呢?”
武景轩的放诞无礼令文武大臣和封疆大吏们目瞪口呆,也令公冶梦月毫无思想准备,她再次把武景轩打量一番,感到事态绝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她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犀利的目光就像两道利剑,刺向武景轩,她此时怒火中烧,但却没有发作,而是平静地说道:“永历王看来有话要说,但讲无妨”。
“皇后殿下,去年秋天,由您一手发动的对夏国的北伐,声势何其浩大,数十万大军北渡永川江,兵锋所至,几乎将云、静二州收入囊中,可最终的结局呢?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几十万忠勇将士永远长眠在异国他乡,不尽的财富付诸东流,大辰国力从此一蹶不振,北伐惨败至此,难道不需要有人为此负责吗?”
武景轩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鸦鹊无声,霎时间,所有目光都汇聚到公冶皇后身上。
老丞相林松之一脸凝重,焦灼不安的眼神直视着公冶皇后。大司马丘鲁迪则是一脸惶惑,此情此景,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皇后洁白的纤手用力按在龙椅的扶手上,她的手指在微微颤动,她死死盯着武景轩那张变得十分陌生的令人憎恶的脸,她的眼中燃烧着怒火,她的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她冷冷说道:“没错,北伐是我发起的,我自然难辞其咎,在此,有一个人我也不得不提及,他就是你的好兄弟,洪川亲王武景隆,如果不是他包藏祸心,拒绝渡江北上,反而陈兵甘唐,威胁江都,东方大将军的大军也不会喋血望银滩!难道今日,你也想步他的后尘,犯上作乱不成?”
武景轩突然一脸怪笑,“犯上?皇后言重了!皇兄已然仙逝,我已经不可能冒犯他了,我只不过冒犯了你而已!你没有资格对天下臣民发号施令!因此,我之所为不算犯上!”
公冶梦月大怒,她索性快步向前,转眼间就站到了龙椅前面的第四级台阶边上靠近护栏的位置,这样一来,她距离武景轩更近了,只有三步远,她怒视着他,眼中闪出冷冽的杀机,她定了定神,略带戏谑的说道:“我很钦佩你的胆量,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只可惜你的后半生恐怕会很惨!来人!”。
看到公冶皇后的雷霆之怒,大司马丘鲁迪也厉声喝道:“永历王不得无礼!”
“来人!”皇后大声喊道:“禁军!禁军何在?禁军何在?”
大殿的门已然紧紧关闭着,没有任何禁军士兵进入。
令包括公冶皇后本人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深感意外的是,此时的武景轩全无一丝慌乱,而是一脸从容地看着公冶皇后,他那略显清瘦的俊美的脸上甚至还透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得意之色。
“催岩里!”皇后愤怒地喊着,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催岩里何在?”
皇后话音刚落,大殿的门被轰然打开,近百名甲胄森然的禁军武士挥舞着明晃晃的刀剑分别从左右两侧冲进大殿,正中间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持着长剑快步走进大殿,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禁军都督催岩里,他原是禁军副将,后来被公冶皇后提拔为禁军都督,接替段天诚统帅禁军。
霎时间,甲胄铿锵,刀光剑影,大殿之内杀机骤起,风云突变。左右两队禁军武士冲入大殿之后,犹如两股汹涌的洪流,迅速将在场的文武重臣,封疆大吏们包围起来,刀剑闪闪的寒光辉映在这些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员们惊惧惶恐的脸上。
然而更加令人震惊的还在后头,催岩里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向永历王,完全无视皇后的存在,他来到武景轩的面前,赫然半跪于地,说道:“永历王殿下,禁军随时听候您的调遣!”
这一幕立即令所有人目瞪口呆,公冶梦月顿觉两腿发软,惊惧之余,险些晕倒,幸亏她的手死死抓住了身边的金丝楠木护栏,她还能够勉强保持站立的姿势,她脸色惨白,用另一只手指着已经起身的催岩里,狠狠地说道:“催岩里,你……我待你不薄,你……你竟敢……”
武景轩一阵冷笑,得意洋洋地说道:“没想到吧,皇后殿下,你一手提拔的禁军都督竟然唯我马首是瞻!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此时此刻,你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呢?”
“武景轩!你到底想干什么?”公冶梦月一只手仍然抓着栏杆,但她挺直了身子,以鄙夷的目光直视着武景轩,尽管处境危厄,尽管身为女人,但她并未丧失勇气,她凛然正色道:“我是大辰的皇后!我号令天下已有多年,不要忘了,江都不只有禁军,还有数万守城大军!”
“不愧为女中英杰!”武景轩冷笑道:“到了这步田地却还不忘抖威风,真是佩服!只可惜,你的守城大军进不了这永明宫半步,你怕是指望不上了!”
武景轩转脸对催岩里说道:“你的人留下,你先出去,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向我报告!去吧!”
“遵命!”崔岩里说完大步流星走出殿外。
“现在,”武景轩再次面对公冶梦月,神秘一笑道:“到了让天下臣民知道你真正面目的时候了,这一定非常精彩,马上要进入大殿的这个人你一定非常熟悉。”
武景轩说完,所有人的目光向大殿门口汇聚,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正在款款步入大殿。
公冶梦月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曾经是自己最赏识的宫廷女官,她叫唐君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