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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梅这把牌彻底的摧毁了我的一切意志。我走出赌场像具行尸走肉般茫然的踉跄在葡京路大街上。我觉得窒息窒息到没法呼吸于是我松开领带并且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一些穿着绿色马甲的清洁工正在清扫着大街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在澳门像我这种一眼看去就知道是输得精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已经丝毫引不起他们的同情、怜悯、叹惜、以及任何诸如此类的人类情感;甚至根本不值得他们把专注的眼神从扫把上移开。
初夏的凌晨还是很冷的一阵潮湿且带着盐味的海风从我敞开的领口灌了下去这让我有些清醒。身后似乎有人在叫我但我还是一直走着。是的澳门是一个很的地方从葡京赌场走到海边也不过只需要十来分钟的样子。
而到了海边……我就解脱了那是最彻底的解脱。在澳门很多输得倾家荡产的人都是这样解脱的。只需要纵身一跳他们就可以再也不必想尽一切方法去拼命筹钱、再也不必面对家里的妻儿老那一张张无助哭泣的脸、再也不必背负可以令任何人崩溃的心理压力和负罪感、再也不必提心吊胆的看着每一张出来的牌、再也不必惧怕那些叠码仔的威胁……而我也一样。
我就这样走着走着……直到一双手抓住了我的肩头才被迫停了下来。
我转过头看到的是杜芳湖那张平淡无奇的脸。
“你……是要回香港吗?”她问我。
我知道她也是香港人。在这一天之前我和她还同过几次船——我指的是香港到澳门或者澳门到香港那种每半个时就一班的船。事实上很多鲨鱼平常都有自己的工作只是周末才出入于澳门的各家赌场我和绝大多数鲨鱼们都同过船。
任何鲨鱼都拥有或强或弱的、看穿别人内心世界的能力她也不例外。因此我不敢直面她的眼睛于是我低下了头:“不我哪儿也不去。”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用力把我往回拉她一直着话分散我的注意力这也是她和大多数鲨鱼在牌桌上常用的伎俩:“好吧你哪儿也不去那么我们现在去吃些东西再好好的睡上一觉。熬夜是一件很伤神的事情我已经很累了而你也一样……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差可每个玩牌的人都有输的一天没人能一直赢道尔-布朗森不能斯杜-恩戈不能你也不能。但是不管怎么生活还要继续这个周末才过了一半今天晚上你还有机会我相信你能赢回来……”
我就这样身不由己的被她拉着往回走直到再度看到葡京赌场那熟悉的大门她还是在不停的着:“还好我身上还有好几张葡京免费房间的优惠卷让我们开间房吃东西休息一下当你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可以忘记昨晚生的一切我知道你输光了本钱但你不用担心我这里还有一些我不急着用钱所以你也不用急着还我我可以一直等到你赢钱……”
就在即将踏入葡京赌场的那一刻我终于鼓足勇气打断了她:“不用了。”
我甩开她的手但她只是愣了很短的时间马上就重又拉住我。她的脸上带着丝丝愠意语气也没有了刚才的平静和温柔。
“阿新我不想在大街上和你拉拉扯扯。但是不要忘记你还欠我钱我现在想要和你讨论一下关于这笔债务的问题;我要你现在听我的。”
如果她的这句话服了我倒不如是她那种毋庸置疑的语气打败了我。我只能放弃自己的一切想法耸拉着脑袋老老实实的跟着她走。她开始沉默一路上我们都没有交谈什么直到走进酒店的房间。
当空调的冷气吹在我脸上的时候身体和心理的麻木感消失了倦意开始侵袭我的身体肋骨和背部的疼痛感也回来了。从外面回到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我又开始感觉窒息而且疲软的双腿已经没法承担身体的重量于是我倒在一张床上扯下领带扔到一边解开衬衫的第二颗扣子我大口大口的呼吸听上去像是一个哮喘病人。
杜芳湖走到电话旁边问我:“你想吃些什么?”
“随便。”
我看到她皱了皱眉头但她并没有多什么而是拿起电话拨号对着电话那头:“请给3o16房送两份叫做‘随便’的早谢谢。”
这一切她都做得很自然就像这里并不是葡京赌场的免费房间而是自己的家里一样。然后她坐上另一张床很随意的踢开两只黑色高跟鞋然后撩了撩额前的丝:“其实我一直关注着你……你玩得很保守翻牌前只有拿到真正的大牌才会进入彩池一个时只玩两到三把牌你很少偷鸡也很少有全下的行动更绝少在河牌出现前全下……你每个晚上只赢一到三万就会离开牌桌也就是每个周末三到五万你很低调似乎并不想引起别人的关注……”
我看着天花板没有话。
“但我们都知道你玩牌和读牌的技巧都很高甚至可以是整个澳门最好的。所以我们谁也不想和你坐在一张牌桌上……”
“你也玩得不错你的风格……”当她停下来的时候我觉得我也应该些什么了。我竭力想要找到一个适合的形容最后我选择了一个并不常见的词语“你的风格很奔放。”
我听出她的语气里有一些喜悦:“你也有注意我?”
“是的。在这个世界里每一个女人都像是枚珍稀的金币无论放在多少硬币当中都会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
“珍稀的金币……”这个回答似乎让她有些失望但她马上转移了话题“好了让我接着你的技巧很高但河牌和技巧无关在牌桌上概率事件确实经常生哪怕是世界赌王道尔-布朗森也经常会被河牌击倒……”
我的呼吸已经通畅而且开口过话之后再要些什么也就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了。我烦燥的打断了她的话:“是的我知道在我刚开始学着玩牌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我第一本看完的有关技巧的书是丹-哈灵顿写的。他在书的第一页里就过德州扑克是勇士的游戏但更是幸运儿的游戏!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时间、任何角落使用任何语言和任何肤色的人们都在不停的击中概率的河牌以及被***这概率的河牌击倒这种事情每天至少要生十万起以上被概率的河牌扫走的钱每天也至少在一亿美元以上!”
“既然你知道这一那为什么不打起精神来?告诉自己你不是第一个也永远不会是最后一个。没错你输了一把牌但也就仅此而已。你只是输了两万块晚上你就能从那些鱼儿们身上把这笔钱挣回来这只是一个周末你还有下一个周末下下一个周末你要赢的钱远远不止这个数……”
“没有下次了。”我轻轻的。
“你什么?”她诧异的问我。
“我……没有下次了。”我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十钟之前我必须还给阿刀十五万而现在我一分也拿不出来。”
“十五万……你怎么会想到去跟阿刀借钱?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全澳门最大的吸血鬼!”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门铃响了她穿上拖鞋走过去开了门接过侍应生送来的两份叉烧包。当她走回来的时候我接着下去“我没有从他那里拿过一分钱但借据上却是我的名字还有我的身份证复印件!”
这句话出来之后我突然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像是放下了一付千斤重担。
“好了不用再了。”她突然抬手止住了我“现在让我们来吃早吧。”
她大口大口的吃着而我却看着盘子里的食物没有一胃口。她很快的吃完了她的那份然后她做了一件令我很惊讶的事情。
她从坤包里掏出一捆钱一千块一张的港币用橡皮筋扎好的我知道这是十万块。然后她掏空了所有的口袋还有她的坤包这又是一堆一千、一百、五十……不同面额的钱被她零乱的扔在床上她开始一张张整理和收拾她很认真的抹平每一张钱上的褶皱然后按面额把它们归类……
我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但我实在没有办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我过每个人都有输的一天。我也不例外。当我输得干干净净的时候我最希望的就是有一个人能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张回香港的船票。”她一直专注的清着这些钞票没有看我“而你是唯一一个曾经这样做过的人。”
我有这样做过么?我不记得了。我竭力搜索着自己的回忆。就在杜芳湖钱的时候我的思维飘到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