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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敌军一触即溃,前锋请旨定夺。”
大周的帅旗下,一位年青的将领被众将众星捧月般的拱卫着,他的甲胄看上去与众将校也没有什么不同,身后的旗帜也看不出有什么两样,只有小部分人知道,这就是大周新登基的皇帝郭荣。
他轻装简从,脱离了大军连夜赶来,亲临第一线指挥。
“全军速速压上,莫走了刘崇。”郭荣几乎没有思考,便说出了想法。
众将纷纷劝道:“圣上,此乃汉军的诱敌之计,如今我大军后军未到,若冒然进击,敌众我寡,恐不能敌呀。”
“量那刘崇老贼,不过一段朽木而已,又有何能,虽然他人数众多,但多为临时所征之乡兵,又有何战力。我军人数虽少,但皆为精锐,有何惧哉,朕只怕待我后军一到,他胆怯而逃,那才是大祸患。”
“朕意已决,众将听令。”
“有。”众将马上纷纷一抱拳,顿时激起甲叶锵锵声一片。
“李重进、白重赞,你二人率本部军马为左翼。向训、史彦超,以你二人率精骑为中路。樊爱能、何徽,你二人率本部军马为右翼。三路进军,活捉刘崇,朕亲自督阵。”
“得令。”
鼓声隆隆,一面面将旗迎风招展,一队队士兵步伐橐橐,相伴着战马嘶鸣声向前方进发,腾起的征尘如滚滚黄龙。
秦越捂着鼻子跟着大军的步伐前行,并不知道正与这位雄心勃勃的皇帝交臂而过。
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樊爱能在跨上战马之际,扭头向郭荣瞥了一眼,冷哼一声,轻声嘀咕:“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看把你能的,瞎几吧乱指挥。”
身侧的步军都指挥使何徽面无表情,只是轻轻一挥手,示意军队加快脚步。
目送大军远去,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轻声询问:“圣上……”
“我们也跟上,就近督战。”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圣上万金之躯怎能亲自冒险。”
郭荣朗声笑道:“抱一,我们之间还要这么见外么,驾——”
张永德见郭荣策马飞奔,忙指挥禁军跟上,这一声“抱一”的称呼,却在他心中却生起莫名的感慨来。年仅二十六岁的他与郭荣有郎舅之亲,两个月前还是称兄道弟的,偶偶还一块大碗喝酒,胡混吹牛。
可一朝登基,变的可不仅仅是称谓,一道无形而充满威压的隔阂,把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越拉越远。
不过,他理解郭荣此时的迫切求战心情,作为一名假子荣登九五,不服气的大有人在。他需要赫赫武功来为自己正名,他需要一场大胜来压服不和谐的声音。
论理,张永德自己也有资格坐一坐那个位置,他可是嫡亲女婿。
而军功赫赫的李重进作为老丈人的亲外甥更是受到军方的拥护,以及以左相为首的诸多文官的大力支持。
谁也想不到,老皇为了保扶郭荣,会硬生生逼退左相,清除挡路石,一力扶保郭荣从澶州进京,授开封尹兼功德使,封晋王……一步步的护他上位。
甚至于弥留之际,先命外甥李重进向郭荣行君臣之礼,这一跪,就跪定了命运。
他不知道三人中年纪最大的李重进怎么想,旁观这一幕的他,虽然根本没有这个野心,但那一刻的心里也是如钢刺般的巨痛,苦涩的胆汁都涌上了口腔里。
皇位呐,九五至尊。
北汉阵营,刘崇意气风发。
胯下的黄骝马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时不时的奋鬃扬蹄,摇头甩耳。
这位年近六旬的北汉皇帝居高临下,看着南面汹汹而来的周兵,大笑道:“那郭荣德行不配,竟然只召集了这些人马来战,早知如此,悔不该花费巨资请辽国出兵……就这点兵,我军本部就可以轻松辗压了。”
“圣上英明,此乃天佑我大汉。”
刘崇哈哈大笑,道:“今日不仅要破敌,还要打出威风来,让辽国也叹服。”
众将应道:“正该如此。”
一骑自西而来,却是辽国统兵大将杨兗,在刘崇面前一丈处勒马,道:“某观周军虽然人少于我,但阵容齐整,甚为强劲,不可轻敌。”
刘崇一边轻抚兴奋不已的战马,一边傲然大笑道:“敌军才这点人马,此时不战,更待何时,请杨帅不必多言,只管约束本部,试看我大汉将士的武勇。”
杨兗冷哼一声,道:“那好,某就按兵不动,看你汉军破敌,若是落败,休怪某冷血无情,见死不救。”
刘崇大笑着拱手,杨兗脸黑似铁,再不多话,双腿一挟马腹,腾起一股烟尘自归本阵。
不远处的副枢密使王延嗣把这一切看的分明,便悄声对一旁的司天监李应使一个眼色,李应快步向前,对刘崇道:“圣上,吉时已到,可以开战了。”
刘崇志得意满,正要策马扬鞭,枢密直学士王得中一把扯住缰绳,劝道:“李应妖言惑众,该斩。此时南风正急,风向对我军不利……”
刘崇虚挥马鞭,笑道:“朕意已决,你这老书生就不要多言了,再说丧气之语,定斩不饶——先锋使张云翼何在。”
“未将听令。”
“着你率本部铁骑,攻击周军右军,一举破敌,以扬军威。”
“诺。”
战鼓“咚咚”的擂起,一声急似一声,张云翼一马当先,身后是三千精锐铁骑,个个平端着长枪,轰隆隆的如黑色旋风般向敌阵冲去。
“杀……”
周军的骑兵也动了,樊爱能面对如狼似虎的汉军铁骑,犹豫着摇下了手中的战旗。
“杀……”
两军交阵,勇者胜。
周军右翼本阵,秦越心都要跳出胸腔之际,忽然听到远去的蹄声又密集的响起,却是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猛听前方有人大喊:“骑兵败了。”
“大家快逃呀……”
严整的阵形陡然间就乱了起来,军士们如无头苍蝇一般的乱窜,有人高喝,有人尖叫,有人喊跑,有人喊降,紧接着大阵就如风吹麦浪般的伏了下来,溃退的骑兵如尖矢般的直冲本阵,军队顿时四分五裂的炸开。
“不要慌……”
陈疤子举刀怒吼,他的煞气与镇定感染了秦越,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此时溃逃,有死无生,有卵子的向我靠扰,向我靠拢……向我靠拢……”
秦越也高举起长矛,嘶声呐喊。
“向我靠拢。”
虽然越来越多的军士如潮般的退逃,但也有一小部分人向陈疤子这边靠过来,这些有经验的老兵油子,知道在铁骑面前,转身而逃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但更多的人眼见逃不了,六神无主之下,直接弃刀下跪,高喊“汉皇万岁……”
就在这乱烘烘的生死关头,一名扛纛大汉背着认旗怆惶逃窜,正好经过,陈疤子一把夺过,也不及辩认,重重的往地上一插,手中长刀一挥,“锋矢阵,稳住——”
秦越一扯甲寅,紧紧的跟上。
“锋矢,稳住……”
他们如激流中的危石一般,牢牢的顶住,溃逃的士兵有的在他们身边停下脚步,犹豫着靠扰,危石渐渐的变成了小岛,又渐渐的扩大了起来,但更多的是避开他们的两侧,如洪水般的向后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