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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8点24分,邵旸的车开进南淮路中医院后门停车场。警方循迹赶至,在一排车辆中发现了邵旸的车,但邵旸本人不知所踪。停车场很大,但疏于管理,因为这片停车场本只是一块空地,因地形空旷平坦,附近居民和进出中医院的人员便自发将这片空地用作停放车辆。
这片停车场本就没有纳入任何一方管理范围内,所以没有安装监控设置,加上周围栽满高大的杨树,视线受阻,无形中成为了一个犯罪行为兹长的温床。
发现邵旸的车,韩飞鹭立刻判断出邵旸换车潜逃,多半是暴力制服了某位车主,抢了对方的车。之所以不是偷车,是因为偷车后,车主有很大概率报警,届时报警引来警察,无疑是为警方提供了侦查线索。所以邵旸多半是抢了一辆车,将车主藏进后备箱一同带走,这样才能确保车主不报警。
几名警察在停车场散开搜索,韩飞鹭给留在单位的穆雪橙打电话,让她调查中医院后门主干道夏特路的监控录像,找出晚上8点24分到9点钟之间从中医院后门后门离开的所有车辆。
穆雪橙:“韩队,在这时间段内,路边摄录台一共拍到7辆车离开。”
韩飞鹭:“挨个联系司机,这七名司机里有一个是邵旸。”
排查司机需要时间,韩飞鹭挂断电话,叫回了四散搜查的警察们,一行人往停车的路边折返。他拉开车门正要上车,兜里的手机响了,本以为是穆雪橙打来的,却是一串陌生号码。
韩飞鹭:“喂?”
邵旸的声音细腻柔软,很好辨认:“韩警官,是我。你好像很忙,我打扰你了吗?”
三辆警车停靠在路边,跟随韩飞鹭行动的警察们也纷纷在警车前止步,等待韩飞鹭随时改变部署。只有齐天磊大喊了一声:“韩队,咋了?”
韩飞鹭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上车,然后坐进驾驶座用力拽上了车门:“别说废话,周颂在你手里?”
邵旸:“不止是周颂,冯达年的老婆孩子也在我手里。还有一个被我抢了车的可怜虫。”
韩飞鹭:“你打电话想干嘛?谈判?”
邵旸笑道:“对,谈判。手里握着这么多人,对我来说是个拖累。我只需要一个人质,其余的人我会全放掉。”
听到这里,韩飞鹭已经猜到了邵旸打这通电话的用意。
邵旸:“现在开始谈判吧,冯达年的老婆孩子还有周颂,这三个人里我要留一个做人质,你想让我留哪一个?”
他看着街边的行人,双眼在人群中搜索,似乎邵旸就在他们其中:“邵旸,你气数已经尽了。睁眼看看街上有多少警车和便衣,全城的警力搜捕你一个人,除非你飞天遁地,否则你逃不出聿城。识相一点就把人质全放了,然后自首,我算你——”
邵旸打断了他:“我让你做选择,没让你劝降。给你一分钟,一分钟内你不给我一个名字,我先弄死那个可怜虫。”
韩飞鹭:“你以为我们找不到你吗?我们已经查到你开车去了鼓楼街三巷交叉口,在那里躲开监控找了一辆新车,查到车牌号只是时间问题!”
手机里突然没了声音,短暂的寂静过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哀嚎声。
邵旸:“听到了吗?你还有十秒钟做选择,否则我就杀了他。10、9、8、7、6、5、4——”
听他数到三,韩飞鹭终于做出选择:“周颂!你把周颂留下,放了其他人!”
他听到邵旸在和另外一个人说话,便道:“你在和谁说话?周颂在你旁边吗?让他说句话,我要知道他没事!”
手机飘出一阵窸窸窣窣的杂音,然后周颂轻轻地说了声:“挂了吧。”
通话断了,穆雪橙的电话紧接着打了进来:“韩队,车牌号是x3452的黑色别克的车主暂时无法联系到,他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韩飞鹭立刻驱车上路:“这辆车去哪了?”
穆雪橙:“他离开中医院沿着南淮路一直往西,开到华阳北路百富城大商场附近。”
韩飞鹭放下车窗,伸出手向跟在后面的车打了下手势。顾海的车追上来和他并驾,韩飞鹭喊道:“打开警灯到前面开道,去华阳路百富城!”
顾海点下了头,将车提速冲在前面,亮起的警灯像一条在深夜潜行的闪电,劈开了拥堵的车流。
韩飞鹭在疾行中问:“百富城南边是不是有片烂尾楼?”
穆雪橙:“稍等,我查下地图。是的是的,去年停止施工的丽景花园小区。”
韩飞鹭稍一深思,道:“邵旸很有可能在那片烂尾楼有过短暂的停留,并且再次换车。你立刻调出能拍到这片烂尾楼进出口的所有监控录像,排查可疑车辆。”
刚才他和邵旸通话时,听到了一个男人的惨叫,那人应该就是此时他们追踪的黑色别克的车主。既然邵旸主动将他暴露,说明邵旸不惧警方会查到他换乘车辆,而那辆黑色别克也会成为邵旸的弃子,邵旸一定还有备用计划,比如再次更换一辆不会引起警方怀疑的车。如果这辆车真的存在,邵旸必须事先把它藏在烂尾楼中,这样才能彻底逃过警方的耳目。
穆雪橙:“好的,给我一点时间......咿?韩队,华阳路派出所也参与这次的围堵行动了吗?”
韩飞鹭:“没有抽调他们的警力,怎么?”
穆雪橙:“我看到一辆警车从南一道街开过去了,再往前开就是包围圈卡点,不在华阳区派出所管辖范围内。稍等下,我打电话问问这辆车是不是出警。”
警车?
韩飞鹭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邵旸如此嚣张,似乎很确定自己能冲出警方的包围圈。原来他竟有本事弄来一辆以假乱真的警车!
韩飞鹭:“不用问了,你马上追查这辆警车的去向。”他挂断电话,拿起步话机,“大海,你带着二组去丽景花园烂尾楼找冯达年的老婆孩子。剩下的人全都跟我去南一道街!”
追踪目标由一辆社会车辆变成一辆警车,各拦截卡点都接收到了‘拦截一辆车牌号为56x2的警车’这一指令,刚发布指令不久,一名交警就从前沿战线发来最新消息:刚才疑似目标嫌疑人驾驶这辆警车经过双子楼十字路口,去往规划路北方向。
十分钟后,韩飞鹭率人赶至规划北路,在寂静的路边发现了这辆警车,但是车尾和地面的鲜血让所有人心里一沉,后备箱车盖上还拓着两只鲜红的血手印。
看到那些血,韩飞鹭突然不敢继续往前走,他见了许多命案现场,比这惨烈十倍的都见过,此时却被一滩血迹拦停了脚步。他指了下后备箱,齐天磊和一名警察上前将后箱盖掀开,他能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人,浑身鲜血淋漓。
“是不是周颂?”韩飞鹭问。
齐天磊翻到了他身上的证件:“是三里桥派出所的民警。头儿!他还有气!”
民警刘鹏失血严重已经昏迷,但一息尚存,韩飞鹭立即分派人手送他去医院。
线索断在了这辆染了血的警车上,排查街道录像需要时间。等待录像分析结果时,韩飞鹭把民警们分散出去寻找邵旸有可能逃离此地的路径,自己穿过路边绿化带,一路往前寻找可能存在的目击者。不知不觉走到了一间超市后门,后门亮着灯,门口摞着高高的货物,几个穿超市员工制服的工作人员正把货物往仓库里搬。
看到这一幕,韩飞鹭立即走过去,逮住其中一个员工,问他这些货是什么时候拉来的,员工回答说大约在十几分钟前。
韩飞鹭:“送货的司机在哪?”
员工:“送完货就走了。”
韩飞鹭:“他开的是货车?”
员工:“多新鲜,他不开货车怎么给我们送货?”
要到了司机的联系方式,韩飞鹭拨出司机的电话,得知司机把车开到了城南批发市场,随后立即整队赶往。
那辆货车还停在仓库门外,齐天磊跳上车搜了一圈,没找到人,但在几只箱子后面发现一枚戒指,他把戒指交给韩飞鹭,韩飞鹭一眼认出这是周颂的戒指。周颂很喜欢戴些手链、项链、戒指之类的华而不实的装饰品,白天他还在周颂右手中指上见过这枚戒指。
确定自己找对了方向,韩飞鹭稍稍安心,随后更加不安。菜市场很大,且监控盲区众多,邵旸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都能让他们好找。但是周颂的安危成迷,就算此时此刻周颂还安全,谁都不能保证随着警察越来越逼近,邵旸不会做出过激的行为。
他迟迟不下搜查的命令,齐天磊等得急了:“头儿,叫支援吧,邵旸肯定就藏在这儿。”
韩飞鹭把戒指紧紧攥在手里,道:“邵旸的确走不远,但是他手上有人质。他身上已经背了好几条人命,刚才还想杀警察,如果我们把他逼急了,人质的安全谁能保证?”他四下环顾,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是城西批发市场?”
齐天磊:“是啊。”
他猛地回头,眺望远处的无边夜色,仿佛看到了伫立在夜幕下的一列废弃的库房。就在那一瞬间,陈年的回忆飞跃时间的距离,无比清晰的跃然于眼前:最靠南的那一间库房被火烧黑了墙壁,库房门上挂着一只生锈的铁锁,推开门走进去,还能闻到未散净的难闻的异味——那里就是十五年前,他和周颂被绑匪囚困的地方。
一行人在夜色下向那间库房飞奔而去,韩飞鹭跑在最前面,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甚至是恐惧。他知道周颂一定在那间库房里,也知道此时此刻正在发生一些事,而这些事或许是他无法干预也无法阻止的,所以他即绝望又恐慌。
撞开仓库铁门,几只手电筒照进仓库内部,警察们端着手枪接连冲了进去。
“不许动!警察!”
“趴下!”
“快快快救人!”
“双手抱头蹲下!”
“快把链子解开!”
韩飞鹭站在门口,已经听不见下属们的呼喊,眼睛里只有站在库房正中央的周颂,以及被铁链拴住脖子掉在房梁下的邵旸......周颂站在几束手电筒的光芒中,他慢慢转过身,和韩飞鹭四目相对相互凝视,脸上的表情平静又冷漠,漆黑的眼睛就像两滩又湿又冷的墨水,笼罩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
他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周颂正在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