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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口站了几辆早餐车,香气飘出二里地,早起的学生和上班族将几个早餐车围了好几圈,队伍排出两三米那么长。
一辆黑色越野停在路边,韩飞鹭从车里下来,耳朵上别着蓝牙耳机,在三辆早餐车中挑了人最少的一辆排队,“车牌号多少?”
蓝牙耳机里传出穆雪橙的声音:“是套牌车,车牌是外地的,车牌号是9023x。”
韩飞鹭:“查到车牌登记信息没有?”
穆雪橙:“查到了,这是失窃车牌,车牌主人早就出国不在国内了。韩队,我觉得我们可以放弃追查车牌来源,非法交易车牌的现象很严重,再查下去任务即重又不出活。我们还是排查这辆套牌车的行迹吧。”
针对出入公园车辆的排查有了结果,穆雪橙筛选出一辆车牌号为外地的套牌车。这辆车从于10点21分驶入公园,11点13分驶出。沿着东园路去东城老城区,在城区盘桓一圈,最终消失在一条监控缺失的道路。
韩飞鹭排队的餐车卖的是煎饼和粥类,轮到他,他要了两个煎饼和两碗黑米粥,才道:“还是从兰岚的亲戚朋友着手,陌生人不会无缘无故帮她。查到冯达年的下落了吗?”
穆雪橙叹气:“这个人在你去找过他之后就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听说他挺孝顺的,不会丢下老娘自己逃跑,所以他现在应该还在聿城。海哥打算去找找他老娘,看能不能查到蛛丝马迹吧。”
卖煎饼的老板问他要不要加辣椒,他说一个加辣一个不加辣。穆雪橙听见他在买东西,便道:“老大,你在帮我们买早餐呀?我要加辣哦,栓q栓q 。”
韩飞鹭:“你要是能在我规定的时间内找到那辆带走兰岚的套牌车,我就给你买,但是你没有完成任务,所以你需要自己买。让大海赶快去找冯达年的老娘,这阴人不会在聿城坐以待毙,他迟早要跑,在他跑路之前逮住他。”
穆雪橙:“哦哦,那你帮我带份早餐吧,我给你发红包——”
没等她说完,韩飞鹭挂断电话,扫码付了钱,提着两份煎饼和两碗黑米粥回到车上,开车驶入公路,又拨出一个号码:“你起床了没有?赶紧起赶紧起,我马上到了。”
十几分钟后,他把车停在楼下,乘电梯上楼,到了门口按门铃,按了好几下都没人应门,他只好又拨出电话:“少爷,我都到门口了,劳您大驾开个门行吗?”
周颂还没睡醒:“密码5370,你自己开。”
他输入密码推开门,自己找了双拖鞋换上,提着早餐往里走,发现卧室门紧闭。他哐哐拍了两下门,然后去了餐厅。
卧室门开了,周颂穿一身睡衣,头发凌乱睡眼惺忪地走出来,揉着头发朝韩飞鹭看了看,没有理会他,慢慢悠悠地穿过客厅去了卫生间。
韩飞鹭拿出两只碗把粥倒进里面,和煎饼一起摆上餐桌,然后又从冰箱里翻出一盒五香花生和一盒腌萝卜。各倒出两碟子当做配粥的小咸菜。
他在餐厅里忙活,周颂在卫生间洗漱,俩人都没察觉房门又开了。韩飞鹭不经意一扭头,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俩人干瞪了一会儿眼,男人才走进来,关上门,问:“你是?”
韩飞鹭一向厚脸皮,此时却有点尴尬:“我是那个,咳,周颂的朋友。咱们前两天在警局见过。”
粱桭很快想起来了,走过去和他握手:“你好你好,韩队长是吗?”
韩飞鹭:“不用客气,你姓梁?”
粱桭笑道:“对,我叫粱桭。您这次来有什么事?还是为了上次那件案子吗?”
韩飞鹭:“不不,我是来——”他看了看桌上的摆好的早餐,双手尴尬地虚晃了一圈,然后干巴巴地笑了笑,没声了。
幸好这时候周颂从卫生间出来了,戴着一只洗脸用的发箍箍着头发,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阿桭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粱桭微笑道:“我刚到。”
周颂走到餐厅,为这两个人互相引见:“他是韩飞鹭,你上次在警局见过。这位是我大哥的秘书,姓梁。”
两人在周颂的见证下再次握手,仿佛刚才的寒暄没有发生过。
粱桭:“韩警官。”
韩飞鹭:“梁秘书。”
周颂没等他们互相介绍完就率先在餐厅落座:“阿桭哥,你吃早饭了吗?”
粱桭实话实说:“还没有。有我一份吗?”
周颂:“一起吃吧,他买的多。”
韩飞鹭坐在周颂身边,粱桭坐在他们对面。周颂把自己碗里的粥拨了一半给粱桭,又端起韩飞鹭那碗往自己碗里倒了大半碗。韩飞鹭没说什么,暗暗瞥了周颂一眼,想看他怎么分配那两只煎饼。周颂直接把自己那份给了粱桭,倒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而是因为他不喜欢煎饼里的生菜。他分完煎饼,发现自己能吃的只有一碗粥,大概率吃不饱,于是用胳膊碰了碰韩飞鹭,道:“你喝不喝粥?不喝给我吧,冰箱里还有牛奶。”
韩飞鹭:......
他把自己的半碗粥也给了周颂,于是只有韩飞鹭受伤的世界诞生了。
周颂很心安理得地瓜分了韩飞鹭的早饭,一边喝粥一边问粱桭大清早过来有什么事。
粱桭道:“你连着两天请假,问你原因你又不说,大哥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
周颂拿筷子指了下韩飞鹭:“我这两天配合他查案,所以请了事假。待会儿我给大哥打电话,向他解释。”
听他这话,竟然愿意主动联系周灵均,粱桭深感意外也深感欣慰,于是把盛着五香花生的小碟子往周颂面前推了推。
周颂问起周灵均的病情,粱桭道:“情况不太理想,医生建议他再住院观察一周。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另一个原因。”
周颂停下筷子,抬起头认真地听他讲。
粱桭道:“大哥住院期间,他的工作安排想让你接手。”
周颂讶然:“我?”
粱桭笑道:“别紧张,只是让你见见客户和合作方,学习怎么和他们打交道。”
周颂想都不想就拒绝:“我没有经验,一定做不好。你们再找其他人吧。”
粱桭语重心长道:“你现在应该懂得他的用心。他想培养的人是你,不是其他人。小颂,别让大哥太失望行吗?”
周颂还是犹豫,但没有方才那么抵触,因为粱桭说的对,他现在明白了周灵均用心良苦,周灵均不止是在培养自己的接班人,更是为了给他谋划一条后路。
韩飞鹭做非礼勿听状,一边看手机一边吃煎饼,但一直默默听着周颂和粱桭的对话。他瞥见周颂犹犹豫豫心存顾虑的模样,忍不住插嘴:“你自己家的生意,你不做难道给外人做?能不能做成,先试试再说。”
粱桭闻言看了他一眼,笑道:“对,韩警官说的在理。小颂,有我在旁帮你,出谋划策由我来,你目前只负责见习,可以吗?”
周颂被他们一来二去拱了几句,终于点头答应。
粱桭很高兴,三两口喝完碗里的粥就准备走人:“今天给你放假,明天准时去公司上班。到公司就去楼上找我,我先带你熟悉项目资料。”
他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走了,吃个早饭的功夫耽误了他不少事儿。
粱桭一走,韩飞鹭就问:“他是你们家的秘书?”
周颂:“我大哥的秘书。”
韩飞鹭:“更像你亲哥。”
周颂刚接下了重任,还没开始干活儿就已经累了,瘫在椅子里叹声气:“他从小看着我长大,和我亲哥差不多。”
韩飞鹭:“他看起来很年轻,也就比你大四五岁吧?”
周颂掰着指头算粱桭的年纪:“他今年应该二十九了,比我大四岁。”
韩飞鹭:“我年纪比他还大两岁岁,你怎么不管我叫哥?”
周颂斜眼瞅他:“你是认真的?”
韩飞鹭大言不惭道:“难道我担待不起你一声哥?”
周颂很挑剔地打量他片刻,道:“倒是担待得起,但是我不会叫你哥。”
韩飞鹭:“为什么?”
周颂:“太肉麻了。”说完,他起身离座,回房间换衣服。
周颂很麻烦,把自己收拾到无懈可击才肯出门。韩飞鹭着急出发,在客厅喊:“你已经很帅了,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比地球十六亿人加起来都美!再打扮就把全城的蝴蝶引过来了!”
周颂耐不住他鬼吼鬼叫,扎着头发从卧室走出来:“喊这么大声,想让整栋楼的狗跟你一起叫吗?”
韩飞鹭扯住他就往外走:“快点吧,你不知道我有多忙。”
周颂坐上他的车,两人驱车前往城南方向。周颂从车里翻出一枚小小的u盘:“这就是你昨晚跟我说的视频?”
韩飞鹭:“对,皇天不负苦心人,还真被我找到了。”
周颂:“你怎么会想到查那天的天气?这个想法很天才。”
韩飞鹭:“不是我,是顾海,他三舅在12年出了车祸,那天刮了一场十年罕见的大风,他三舅车翻了,被轧断一条腿。所以他家里人都印象深刻,昨晚上我和顾海研究案卷,他突然想起这件事,就去找当年的报道,在新闻网上找到了这段视频。”
周颂把u盘装进口袋里:“你撞了大运,但是不能作为直接证据,”
韩飞鹭:“我知道,所以叫上你,咱俩加起来或许弄得过他。”
此行的目的地是一间酒店,这间酒店规模不小,主要用作举办婚宴的场地。韩飞鹭把车停在酒店对面路边的停车场,和周颂穿过马路走向酒店大门,道:“就是这里,喜缘大酒店。”
周颂观赏装修的富丽堂皇的门脸:“从修鞋匠到酒店老板,兰兆林算是事业有成了。”
韩飞鹭:“是飞黄腾达,他在市内一共有三间酒店,还正在郊外建度假村。”
周颂赞道:“了不起。”
几个员工正在门前摆放花篮,花篮上挂满红绸带,上面印着恭贺某某先生和某某女士喜结良缘。一个年近四十,身材胖大,一副领导派头的女人指挥两个员工铺红地毯。
韩飞鹭不小心踩了上去,女人高声嚷道:“干嘛呢!快闪开!”
韩飞鹭:“不好意思,没注意。”
他走到女人面前,还没开口,女人不耐烦道:“音响在后台,12点之前必须修好。”
她把他们当成了来修音响的,韩飞鹭不急也不恼,正要拿出警官证。女人粗鲁地推搡他:“快走快走,别在这碍事儿。”
韩飞鹭脸色冷了,一把挥开她的手,道:“你力气再大点就是袭警了。”
女人愣住。韩飞鹭把警官证举到她脸跟前:“看清楚,我是警察,来找你们老板,麻烦你带路。”
酒店大堂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坐在一张圆桌前算账,计算器不停的播报数字,他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算着算着,听到脚步声逼近,他抬头一看,见大堂经理领着两个陌生男人走来了。
女人道:“老板,他们是警察。”
韩飞鹭问:“你是兰兆林?”
兰兆林把搁在桌子上的眼镜戴好,站起身来斯斯文文彬彬有礼道:“我是。二位是?”
韩飞鹭:“我是警察,有事找你。”
兰兆林:“好的,两位请坐。小汪,快去倒水。”
周颂随韩飞鹭坐在他对面,暗暗打量他,他身材清瘦气质儒雅,说话慢声细语,即不像修鞋匠也不像商人,倒像是教书先生。
韩飞鹭道:“你应该能猜到我为什么来找你。”
兰兆林道:“我知道,我女儿给你们添了麻烦,我很愧疚。”
韩飞鹭:“虽然我的同事已经问过你了,但是我需要再问一遍,兰岚失踪至今联系过你吗?”
兰兆林的眼神十分诚恳:“没有,如果我知道她在哪里,我一定会告诉你们。”
周颂忍不住插了一句:“为什么?你不想保护自己的女儿吗?”
兰兆林道:“世界上没有不想保护女儿的父亲,但是我的女儿现在染上了命案,还背着嫌疑,她不可能永远逃下去,她每潜逃一天,罪责就加重一些。我帮助她潜逃才是害她。而且我相信她本性善良,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想让警方帮忙解开她身上的误会。”
这番话说得很有水平,先不论兰兆林真心或假意,至少是韩飞鹭想看到的嫌疑人家属的态度。
韩飞鹭微微笑道:“你说的很好,希望你说到做到。”
兰兆林:“这是一定。”
韩飞鹭问起兰岚潜逃后可能会去的地方,可能投靠的人,兰兆林一一回答了。周颂又很突然地插了一嘴:“兰岚交男朋友了吗?”
兰兆林道:“我知道她两年前交了一个男朋友,不过交往几个月就分手了。她现在有没有交男朋友,我不太清楚。”
周颂:“她和你说过自己的感情生活吗?”
兰兆林:“女孩子长大了,总会和父亲疏远,我又不是她妈,她有很多话都不会跟我说。”
韩飞鹭逮住话茬,打蛇随棍上:“你的妻子一直没有消息吗?”
提起失踪的妻子,兰兆林显得很哀伤:“没有,已经十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韩飞鹭和周颂碰了下眼神,韩飞鹭又问:“宋彩云是在12年9月11号失踪的是吗?”
兰兆林:“是,我找了一天没找到,隔天就报警了。”
韩飞鹭:“麻烦你把当年的情况重述一遍。”
他突然问起宋彩云失踪一事,兰兆林虽不理解,但充分配合:“9月11号,我和兰岚陪着彩云去医院做透析。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中午3点多了,彩云身体不舒服我就让她先回家休息,我骑自行车和兰岚去了店里。”
韩飞鹭:“你到店大概是什么时间?”
兰兆林:“应该是六点左右。”
韩飞鹭:“11号晚上六点左右,你和你女儿都在店里是吗?”
兰兆林:“是的。”
韩飞鹭看似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你还记不记得那天的天气如何?”
兰兆林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神色疑惑:“天气?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韩飞鹭笑道:“你别多心,我恰好对十年前的那天也有印象,因为天气太恶劣,我朋友家里有人出了车祸。”说着,语气稍重,“都是那场大风害的。”
兰兆林这才想起来:“对对对,我想起来了,那天刮大风,咱们聿城很多年都没刮过那么大的风了。我还嘱咐彩云打出租回家。”
终于把蛇引到洞口,韩飞鹭笑问:“你这里有笔记本电脑吗?”
兰兆林让大堂经理拿来一台笔记本电脑,韩飞鹭打开电脑,插进自己携带的u盘,从u盘里调出一段视频,道:“兰先生,你看看这段视频。”
他把电脑转到兰兆林面前,兰兆林推了推眼镜,认真地看着屏幕。
这是一段十年前的新闻录像,一个拿着话筒的男记者站在街边,背景是灰霭的天空,以及漫天的黄土飞沙。狂风的呼啸声此起彼伏,真如鬼哭狼嚎。男记者在狂风中连眼睛都睁不开,还在兢兢业业地播报新闻:“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是9月11号晚上6点18分,我所在的位置是广林路新街口,受恶劣的天气影响,这里刚才发生的一起连环追尾事故,已经造成三人受伤。目前伤员已经送到医院。交警正在紧急做后续处理。这是一场罕见的六级大风,大家请看,路边的招牌都被风吹掉了,自行车也是倒了一大片。在如此极端的恶劣天气之下,建议大家不要出门,安全待在家里。以上是本台记者为您发来的现场报道。”
视频播完了,韩飞鹭问:“看到了吗?”
兰兆林面露疑惑:“看到什么?这是当年的新闻报道吗?”
韩飞鹭:“看到你和你女儿了吗?”
兰兆林皱起眉,一副全然不知他在说什么的样子:“警官,有话请直说。”
自兰兆林开始看视频,周颂就一直默默盯着他,此时他很确定兰兆林在做戏,他看到了韩飞鹭想让他看到的东西,但他佯装不知。所以他此时是在狡辩,但是他比他们料想中要沉着得多,也聪明得多。他知道录像不是铁证,更不会做出自乱阵脚的蠢事。
韩飞鹭道:“第2分21秒,一个骑着自行车带着一个女孩儿的男人从记者身后过去了,你没看到?”
兰兆林斩钉截铁道:“没有。”
韩飞鹭把视频定格在2分21秒,记者身后不足十米的地方就是十字路口,一个男人骑着自行车,自行车上还坐着一个女孩儿,男人弯着腰吃力地蹬动车轮,自行车只在镜头中出现了短短三秒钟。天色黯淡,尘土弥漫,男人和女孩儿被风沙笼罩,没有清晰的露出脸,但从身体和脸部轮廓可看出那个骑自行车的男人是兰兆林,女孩儿自然就是十年前还是少女的兰岚。
韩飞鹭移到他身边坐下,指着视频里的两个人:“这是你,这是你女儿兰岚。你不是戴着眼镜吗?怎么看不出来?”
兰兆林纹丝不乱,镇定自若道:“警官在说笑吗?”
韩飞鹭:“我说笑?我看是你在说笑。这段视频是现场报道,实时直播。9月11号晚上6点18分,你和兰岚没有在你的修鞋店里,而是在广林路。兰先生,你跟我们开了个大玩笑。”
兰兆林摇摇头,道:“警官,希望你不要罔顾事实指鹿为马。我和兰岚当时在店里,没有去过——”
韩飞鹭不让他把话说完,很强硬地打断他:“知道广林路向西五百米是什么地方吗?”
兰兆林神情僵硬,不答话。
韩飞鹭冷笑道:“你一定知道,那是一片正在施工的工地,也是兰岚的班主任魏春红被谋杀被埋尸的地方。”
兰兆林闻言,眼角抽搐了几下,随后深呼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才道:“警官,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你可以把我传唤到警局问话,前提是我的律师也在场。”
韩飞鹭笑道:“干嘛这么紧张?我是想帮你找到宋彩云,所以向你核实当年的一些细节。”
周颂默不作声,一直在观察兰兆林,发现兰兆林在听到宋彩云的名字时脸色更加不自然,呼吸也稍显急促,突然用右手抓住左手,遮住了左手无名指的一枚戒指。
周颂问:“那是你和宋彩云的结婚戒指吗?”
兰兆林浑身僵了僵,才道:“对,这是我们的结婚戒指。”
周颂淡淡笑道:“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戴着?”
兰兆林低下头,缓缓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她是我的妻子,我很想念她。”
周颂见状,在心里暗道:奇怪。
韩飞鹭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承认视频里的人是你和兰岚,因为你存有侥幸心理,你觉得那两个人没有露出正脸,所以你可以狡辩。但是我告诉你,我们正在用一切能用的侦查手段找当年的高清录像,证实你和兰岚说谎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兰兆林扯动唇角,露出轻蔑的笑容:“那你先找到高清录像再说吧。”
韩飞鹭许久没有碰到对手了,兰兆林聪明稳重到出乎他意料。兰兆林的临危不乱和从容淡定在杀人嫌疑的渲染下质变成叫做‘冷酷’的气质。是的,兰兆林很冷酷,他的冷酷藏在温暖的外表下,几乎不露锋芒,但是会在不经意间从眼睛里跑出一丝寒光。
没有明确的证据,加上嫌疑人太狡猾,他们铩羽而归。离开酒店走到路边,周颂突然回过头,看到兰兆林站在酒店大门口,似乎在目送他们这两个败军之将。
“你查过兰兆林的发家史吗?”周颂问。
韩飞鹭把车停在路对面,此时他们站在路口等绿灯:“宋彩云失踪第二年,宋彩云的寡母也因病去世,死后留给她一笔遗产,因为她失踪了,所以留给了兰岚。兰兆林把这笔钱用作启动资金开了第一间饭馆儿,后来越做越大。”
等到了绿灯,两人相继穿过公路,周颂走到人行道上,再次停步回望,隔着行人和车流,看到兰兆林还站在酒店大门前,右手握着左手,仰着头,眺望东南方向,目光忧伤。
周颂也向东南方向看去,视线被一栋灰色的写字楼挡住,而在那栋写字楼后面几公里之外就是那座小广场,曾经埋葬着魏春红尸体的地方。
突然间,周颂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剥离出一种东西,它变成了一只鸟,高高飞上天空,把城市和人群尽收眼底。这只鸟煽动着双翅,飞越那栋灰色的写字楼,在钢铁丛林之间穿梭,越过时间的距离,飞到一片天色阴霾狂风怒吼的天空,顶着风蹬动自行车的男人停了下来,他仰起头望着那只狂风中的飞鸟,向它投去缅怀又哀伤的目光。
周颂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兰兆林思念妻子时的模样即真挚又古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既然兰兆林会思念妻子,那么兰岚会思念母亲吗?还有宋彩云,如果她地下有知,她会释怀,还是会怨恨?
周颂长久静默,韩飞鹭察觉出异样,问道:“怎么了?”
周颂道:“兰兆林在说谎。”
韩飞鹭:“他说什么了?”
周颂抬起头望进无垠的天空,道:“他不是在思念宋彩云,而是在悼念。”
兰兆林知道宋彩云已经死了,他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