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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电台热线直播节目里,那些消化过一夜,会化会散的无病呻吟,也算得上是郁结已久的忧伤。那么而今李璇美的心痛便永世无可消解,只得去死,待投生方有出路。
鬼使神差,女人抿过泪的手指,关闭电台悲伤,旋开宋岚阳车上的CD音响:《晚风》《再度重相逢》《与你到永久》恍若隔世,难辨伍佰还是凌志的声音于车厢内乍起···
李璇美的车内收录里,不可能有这两首歌。即便是电台偶撞播起,常坐于副驾驶座位的素嘉也知迅速转换频率。久而久之,郑姐也受教地知道,哪些歌曲需要回避,不可以于车厢内响起。
而眼下这是宋岚阳难以放下,一直在心上的往事。原来,女人亦同她一样,从来都不曾忘记过凌志。仍让他以这样的方式相伴,久留于记忆中。
已经很多年,不敢听到这几首轻易便能触及思恋的歌曲。如当年这样的秋风浩荡中,李璇美想到心纯意善清澈,率性纵为的凌志···想到光耀夺目,气度万千,星沉月落的沈彦···想到景朝阳风雪月色里不回头相看的隐忍用意···
那夜,他转身而去,留给她的最后一朵冰背冷影。倘稍用心便可略察一二,景朝阳早已挂着病态的身形面相,那样平和从容···李璇美从来都以为万事有他。他是这世上永远守护等候,危难时相渡的那艘船。
李璇美亦曾肤浅如同猫一般以为,她是上帝,所以理应被男人如此相待。没有她,他的生命会失去全部,所有欢乐的意义。
女人想到过一千种如何报复,再给弃她而去的男人,沉重的一击。却独独漏掉此一种,人到岸,船覆没的结局。
这世间,总有一个始终心疼你的人,会于这一生当中,让你为他深厚浓烈的痛上一次。这痛爆发得越晚,越难以痊愈。
永不结疤,于领口深处淌血。
幻象中,那血至车厢内脚边滩起,渐渐漫了上来,鲜血腥烈似那些没有来得及发生于记忆深处的美丽。
幻念里,景朝阳挽起女人的发,而她毫无杂意主见的靠向男人怀内。
电断,往事如幻灯片一般斒斓尽散,只余幕布惨白苍洞,车熄火于地处繁华的城市交通岗中央。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中,似被往事掐住咽喉李璇美无法呼吸,伏于方向盘上,肩膀无法抑制,剧烈抽动。如同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儿,唯有哭泣才能换得氧气存活,哀哀地出声痛哭···
夜,从几时起睡不着。马路很晚仍在喘息,城市脉搏另一种有力的跳动。
连日来,除却要紧公事,其余时间李璇美都一直呆在距东阑会所不远处的新居内。
公司许多不大要紧的跑腿儿应酬,竟一应被宋岚阳出山勇敢的应了下来。
是李璇美一直想要拥有的房子。只有看到这里,才能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海景通透。几乎没有墙的四面,象记忆中已经拆掉的郑市老文化大楼顶端,露台借尸还魂海市蜃楼般的再现。
缘,妙不可言。当年画家苗轲嘉六条屏一组,关于张爱玲李碧华笔下的人物画作。经中都金水路青莲饭店,景朝阳赵中锋的眼,随后沈彦张培红的手,最终经市场流通被李璇美集齐收藏于新居。
无论如何浓墨重彩,书画总是寂寞安静的。而文章,无论怎样挑灯茕影,写得是如何的一番清冷,挤挤扛扛字里行间向人倾诉,叽叽喳喳说着的话,总是热闹。
从前,不爱是李璇美的武器,也是埋葬她俗世喜凉的棺木。然,自从浦园再见系着那条领带,仍望向她微笑的景朝阳,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一不小心,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一直不是个会回头去看的女人,此时却很后悔。特别想念有景朝阳在身后的彼时彼岸,那天,那个傍晚,通向一生缘牵的顶端露台。
哪怕能同他一起见证终结,也是好的,也算互不相负。
为什么自己的过程成果总能遂愿,却见证不到每个终结?
除却那些故去逝远的人们,李璇美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否还有柔软的地方。小时候会冒着挨打的危险回家偷粮票出来,送给可怜的乞丐,并为之长涕不止。
而现今,早已不会为人类感动了。反而是对一些动物,看到报道中提到被奴役的亚洲象等等,李璇美会躲闪自一边泪星自眼角偷溢飘洒。她不知道,这样的自己,到底还是不是善良正常着的···
签约仪式暨璇艺答谢酒会,如期在西苑饭店主堂开幕。李璇美宋岚阳携手出场,引起在场媒体一阵狂拍。
事先的媒体见面会上,大家已达成共识:璇艺出一笔可观的封口费,所有媒体娱记不许提及单兵,毁容,培艺这几个敏感词。而璇艺公关部门也早向记者通告过,今晚李璇美新作、宋岚阳从前以及未来所有的作品都将签约,归璇艺文化娱乐传媒出版集团全权授理。
还未从景朝阳哀痛中复原,女人席间却仍很配合剧情。该笑的地方用力笑,借以掩饰心底儿的悲伤。
工作餐之后,便是签约仪式,最后晚宴酒会。李璇美至今仍清晰记得西苑饭店的那一晚,那天的重要性,不亚于青年时代第一次邂逅沈彦,第一次哭泣中相遇景朝阳,第一次于山色篝火剪影中远远望见突然间自我的凌志···
那晚西苑饭店主堂内灯火通明,比多少多少年前绚丽繁秾的索菲亚国际饭店,更多上几分岁月风尘的厚重。
人间胜景,流光溢彩处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唯一不同的是,人群中望不见当年的江薇。而菱花镜中的李璇美,人面保养再精心得当,亦明显不同于青葱彼时。即便更著风情姿雅,亦不复当年水嫩无邪。
现在的李璇美,美得让人敬而远之,即便心较之从前多了几分平泊,然,望之仍令人心存戒备。而当年的她,随便往哪儿一站,便能勾得男人雄心竞逐,征服之心。纵使心胸内里欲望滔天,而男人们却亦只看到她的青春年华幼稚。
灯火照得李璇美有些头晕目眩,分不清今时彼岸。于宋岚阳出场鼓励的注目之下,按照议程安排,上台发言介绍创作思路和故事梗概,于结尾处李璇美真挚道:“不知道大家是否相信宿命,常常会觉得心底儿远方有什么必然的未来,在召唤等待。或许自己能有作品,有天遇见相同的人,也能给旁人力量。”
相看台下乌鸦鸦,女人继续道:“我没有宋岚阳强大的编故事能力。有人或许会说,我写的不象是故事,倒象是一段正在进行着的现实生活。故事总该是大起大落,令人瞠目结舌的。而我却觉得,剧情不用跌宕,生活已然足够起伏。且因着休戚相关,一个小的动荡变化都足以让凡俗人生十分不适应。
我妄且写之,你姑且看之。谨将此作品献给天下所有偏激,自恋的女子。”
发言很动情,仿佛此番讲述的不是故事,而是往日人生的复制···宋岚阳撩起面纱,激动感性地拭泪。记者们则同时长枪短炮一阵扫射拍照。
闪光灯此起彼伏,李璇美从来不曾有过的更加眩晕,想要逃离。从前应付裕如的场面,如今却伸臂下意识想要去阻挡光源刺伤。目迷离终点处,有人辽遥搡开主堂大门,由远及近向这边来···
来人杀近,气势咄咄,明显的不速之客。敏感的记者们顺着李璇美视线折身相看,比主家更早一刻认出,来者培艺的老板张培红。
不是一个人单刀登堂,手推一副斑驳似久未擦拭过的老式轮椅。由物断人,此情此景此境地,与张培红衣着鲜丽雍容一派相对比的是,那轮椅上的人更显破败不堪之像:沈彦。
下意识提步欲前,目中完全不得张培红,漫漠间李璇美只饱含热泪一定要迎向沈彦。如同,如同女人年轻时,沈彦的每一次迎向她那样。
众目睽睽之下,宋岚阳上前一步拽住女人,寻旁的问题缓和打岔:“方才印刷厂来电问,书中可设插页?如设,黑白还是彩页,以人物为主,还是景象山水?”李璇美不解相看,宋岚阳几乎不察只入微的摇摇头。
明白其苦心,李璇美定了定神道:“书中皆不用插图,以免阻了思想意境。”
孩童少年时阅读的最恨,便是书中美丽文字正引无限想象,但见所配粗劣没有精气神儿的插图。刚于念想之中玉树临风,便对插图相应处的丑八怪腌臜男人大失所望,没得污了想象。如同美梦深处,被人唤醒。
李璇美坚定补充道:“没有任何一对儿关于男女主人公的插图,能比得上观书者意念中的那一款。
除却文字,就不要设计任何人为的定向思维吧。思界无边,天马由缰。男女主角于一千个读者心目中,或许有一千种模样。有些模样,亦或者就是读者本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