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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烟幕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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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春水吃完饭就跟唐建斌下村去了,考虑到山路难走,唐健斌还专门跟党政办要了一台皮卡车。镇里就那么一台皮卡车,保养得还不错,平日里都是给镇长书记下乡时用,不过名头倒是应急用车,所以唐健斌这回下村去拿这台车下村倒也恰如其分。

    开车出了政府,唐健斌在街头的快餐店停下车,招呼江春水一块吃炒粉。江春水不好意思说自己刚才已经吃过了,也跟着进去硬撑着吃了一碗。

    到了下午去的村民小组,唐健斌照例去相熟的村民家里聊天。江春水想着自己跟人家也不熟,去了未免尴尬,就一个人留在车上休息。

    江春水回去的时候已经把手机充满了电,还另外带了一个充电宝过来,为的就是今晚这漫漫长夜有个打发时间的法子。他把主驾驶的座椅往后放平,整个人半躺在上面,想眯眼打个盹却怎么也不下神来。

    刚才在卫生间同黄英一番鏖战,江春水直觉得自己腰都不像是自己的。说来也奇怪,黄英平日里那么矜持的姑娘,自打跟江春水突破男女之防之后,这档子事反倒比江春水还放得开了。

    在爱人面前,就没有保守的女人。江春水总结了这么一句,突然想到了谢君。心想不知像谢君那般温婉的女子,到了她丈夫跟前,暗夜寂静巫山云雨之时是否也会像黄英这般奔放。

    江春水正想着刚才同黄英的绮丽情事,唐健斌冷不丁的突然就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小江,带手电了吧?”

    江春水点点头,从后排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充电式的手电。

    “那边地势高,看得远一点,我们去那边看看。”唐健斌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从手套箱里拿了一圈蚊香之后就下了车。

    江春水赶紧下车跟上,走了一段才想起车门没锁,又折回来用钥匙把车给上了锁。

    晚上风大,饶是江春水刻意穿了一件羽绒服出来还是有点瑟瑟发抖的感觉。唐健斌走到小山包上,隐隐可以听见山火烧断树枝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后山不同前山,这一片虽然只有一个村民小组,但房前屋后多是枝繁叶茂的经济林,几根电杆距离山林也近,要是今夜刚好刮大风,火借风势,指不定一家伙就能烧了下来。

    “小江,看来我们今夜都得守在这里才行。”

    江春水闻言朝唐健斌往前,只见唐健斌定定的望着远处的山峦,脸上颇有忧色。

    “要不,打电话叫消防那边来个车守住?”江春水想了一会,慎重的建议道。

    “我是想啊,但领导不同意。”唐健斌又望了一会远处,顿了顿,接着说道:“上午镇长刚跟县领导打了包票,现在我们就让消防车过来,这不是打领导的脸面嘛。再说了,县里就那么几台消防车,要火势真大起来了一台车也不顶用。要全调过来又不大可能,毕竟这火现在又还没烧下来。”

    “那我们在这里干巴巴的守着也没用啊!难不成真烧起来了,还指望我们两个上去把火给救了?”江春水忍不住抱怨道。

    “唉,尽人事听天命吧。要真烧起来,就得马上跑回村里面去示警,把老百姓疏散了再说。”

    唐健斌不大像其他副职领导,身上没那么多的迂腐气息,上下级之间也没那么多讲究。江春水平日里就喜欢同他开玩笑,但却也明白,像他这样的作风要想再往上走却也是万万不能的了。

    官场是一个讲套路的地方,你首先就不讲套路了,又怎么能在里面如鱼得水呢?江春水正是想明白了这一点,这段时间以来才分外苦恼。

    一方面,他迫切希望自己升官进爵,及早地在官场上实现一番作为。但另外一方面,他又明白,官场不是一个讲原则谈理想的游乐场,孑孓独立总不如同流合污来得容易。

    江春水学着唐健斌的样子,在地上找了块还算平缓的草地坐下,默不作声地用手机玩单机游戏。

    夜晚的山里特别寂静,江春水玩了一会手机习惯性的就想要去口袋里掏烟来抽。

    结果摸了半天,才想起刚才出门的时候烟盒落在茶几上忘记拿了。江春水懊恼不已,有心想出去买一包烟上来消磨时间,但仔细一回想,刚才一路上来也没见路旁有什么小卖部之类的卖烟的地方,只好索然作罢。

    “没烟抽了吧?你去车上找找,说不定领导下村的时候会落包烟在车上的。”唐健斌见江春水在口袋里扣扣索索半天什么也没掏出来,便猜到了缘由,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江春水一听立马高兴起来,跟唐健斌说了声那我去看看,一骨碌翻身爬起来就朝停车的地方快步走去。

    果然不出唐健斌所料,江春水在车上稍一摸索,就从手套箱里找出了两包玉溪烟来。

    “八成哪个老板给镇长的。”皮卡车向来都是书记和镇长下村时才用,旁人难得拿得到车钥匙。书记不抽烟,镇长是杆老烟枪。不过江春水记得镇长都是抽五十块钱一包的真龙的,心底便笃定这是镇长下乡的时候别人给他,他不抽随手放在车上的。

    江春水把两包烟塞进口袋,喜不自胜。正想打转回去,突然想起待会还要一直再那边守住,又从后排的纸箱里拿了几瓶矿泉水出来。

    江春水回到原处,给唐健斌递过去一瓶水,自个撕开烟盒,用嘴咬出一根叼上,美滋滋的狠吸了一大口。

    “部长,我说您这么一大领导,还这么拼命干嘛?交代值班组长过来不就行了?”江春水抽了两口烟,见唐健斌既没玩手机也不做其他,只是怔怔的坐在那里发呆,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我把你拉到这山旮旯里来陪我一块喂蚊子,你小子心里不爽吧?”唐建斌笑道。

    江春水被说破了心事,脸红过耳,兀自嘴硬道:“我一普通干部本来就是干这种事情的嘛,您不叫别人也会叫的。不过您不同啊,您都是副科领导了,我是真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什么?”唐建斌反问道。

    “没必要事事亲为啊!我觉得吧,领导在台上讲讲话也就得了,至于像您这样每次都冲锋在前么?难道您还真认为做得多领导就看得见?”江春水明白,像在今天这种私密场合,说话越是随便反而越能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所以言语之中也并没有太多的顾虑,想到什么直接就说了出来。

    果然,唐建斌并没有丝毫恼怒的反应,只是淡淡的说道:“在体制内付出多少并不会与报酬挂钩,你勤或惰,不会倾斜待遇的天平。所谓的领导看重也不过是过眼云烟,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伯乐很多,周公吐哺却难常有。而且,在这些零碎的琐事中挣扎并不能让人如何的进步蜕化,优秀与否,天赋和阅历才是决定性的筹码。要是我年轻时有你这样的悟性,今天我也就不会埋头在乡镇一干就是几十年了。”

    江春水知道还有下文,所以没说话,只是看着唐建斌,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唐建斌扭开瓶盖喝了一口水,低头想了想,又接着说道:“也有朋友问过我,像这样把生命透支在如此低值的工作上面有何意义。其实吧,我也知道意义确实不大,但我也确实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意义才这么做的。”

    江春水忍不住插嘴道:“那是为了什么?”

    “许多时候,你得忘记原因,忘掉目的,才能找到真实。生活,并非一定要事出有因。抛开一切他以为的缘故评论,我们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升斗小民日复一日庸碌而为,没有太高尚的理由,也没有多卑微的原因,只是生活而已。”

    江春水没料到唐健斌会突然说出这么一段颇具深意的话来,细细一回味,竟不由得呆了。

    “小江,好好干,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见了,将来肯定是会大有出息的。只不过,人呐,切记别忘了来路,也别乱了去路。”唐健斌走到江春水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了这么一句便自顾自的上山去了。

    江春水呆立半响,在心底把唐健斌刚才所说的话又细细的咀嚼了一遍,总觉得刚才那寥寥几语当中还蕴含着自己捉摸不透的禅机深意。

    当夜,村民们一如往旧的早早便进入了梦乡,恍若在他们不远处正熊熊燃烧的大火与他们并无一丝干系。期间除了支书还有几个村干过来转了一圈之外,其他人都表现得莫不关机无动于衷。甚至于,当唐建斌上门去提醒他们晚上注意山上的动静时,他们还都忍不住出声打趣,放佛政府干部帮他们在山边守着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好在下半夜的时候风势稍减,加之山上的灌木经过一日一夜的燃烧也所剩无几,所以到得天明,火也就慢慢地灭了。

    江春水一夜无眠,同唐建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宿的天。好不容易听到唐建斌接完镇长的电话可以打道回府,整个人才稍微精神了一点。

    回去的路上,江春水想着那晚黄英跟自己说过的话,觉着倒不如趁这个机会跟唐建斌表表忠心。虽说唐建斌在镇党委班子里面也说不上话,但圈子就那么大,江春水心想只要自己把希望留在左江发展的愿望随便说给哪一个副职听,估计要不了多久这话也就能传到书记镇长的耳朵里去,而且还省了不少麻烦,毕竟借人之口传出去的东西很多时候比自己亲口说的东西的可信度还要高的多。

    “部长,我之前觉得吧,只要有机会还是愿意调回老家去,毕竟熟人多地方也熟。但这段时间过来,我反倒希望留在左江这边了。”自己想走的情况镇里领导都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再遮遮掩掩就没多大意思了。所以江春水决定实话实话,争取给对方一种自己很坦诚的感觉。

    “回去好啊。要能回去,我看你还是争取回去的好。”唐建斌看了江春水一眼,隔了好久才幽幽说道。

    唐建斌的回答倒是让江春水大呼意外,原本准备好的台词都用不上了,他只好随机应变道:“嗨,这不是回不去了嘛!”

    “嗯?”唐建斌不解的嗯哼了一声。

    “我有个表哥之前是在老家那边的人社局工作,刚好是分管人事调动这一块的领导,本来呢,我还指望他帮忙把我给调回去,没成想,今年他出了点问题,提前退了。”江春水心想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倒不如抖点猛料出来,好让对方确信自己真的是只能留在这边了的。所以当下不管不顾,谎话随口就来。

    “唔,那就可惜了。不过要是有机会,真的能走就走,越早走约好!”唐建斌吁了一口气,郑重的说道。

    “怎么说?部长。”江春水问道。

    “乡镇这地方呆久了不好。你呆的越久,你的思维,你做事的习惯,你为人处事的风格都会深深的打上乡镇的印子,以后就越难融入更高的平台。”

    “哦,这倒也是。”江春水细细琢磨着唐建斌刚说的话,不自觉的点头附和。

    “像你这样的外来户,没关系没根基,要想从乡镇跳出去很难的。要跳不出去,这辈子最多也就是我这样了。”唐建斌熬了一夜,本来已经困得不行,但听江春水突然谈起调动的事情,想起两人这么久以来处的也还不错,便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