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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亦蝉认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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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纳兰性德(清)

    ……

    杨亦蝉刚来到西内苑营地门口,门口士兵便道:“杨军门,门口有人找,已等候多时。

    一位管家模样的人迎上前来,殷勤问道:“姑娘,你可是来自巴蜀的武举杨亦蝉杨姑娘?”

    杨亦蝉点头称是。

    这人笑道:“小人姓张,是御史中丞杨大人家的二管家。我家三夫人上次在宴会中见到你,甚觉投缘。命我来送一张请柬,邀请姑娘明日府上一聚,还请杨姑娘务必赏光。”

    杨亦蝉一愣,道:“不知杨夫人找我何事?”

    张管家笑道:“也无旁事,我家夫人也是白山黑水之人,说起来和姑娘还是同乡。能在千里之外的长安见着老乡,也是缘分。我家夫人就想和姑娘唠唠嗑,聊聊家常。”

    杨亦蝉虽然心中困惑,还是点头笑道:“谢谢夫人抬爱,烦请转告夫人,明晚我一定准时赴宴。不知明晚聚会,还宴请了哪些同乡?”

    张管家恭敬回道:“夫人没说,小人也不敢多问。明日姑娘训练完,小人就在营门口接送姑娘。”

    张管家送完请柬,便告辞离去。

    杨亦蝉好生疑惑,但在长安能遇见同乡,且又是一名高官夫人,多少让亦蝉忐忑中抱有几分幻想。她仔细回想那日情景,这位杨夫人似乎在哪里见过,颇有几分相熟的感觉。

    杨亦蝉在营地门口怔了一会,这次与上次不同,属于私人宴请,断不能空手上门。杨亦蝉找到一家老字号,买了两个精美的雕花木匣和青瓷瓶。回到屋内,打开木箱,取出‘河车’、‘伏火’、‘挽水’、‘勾漏’、‘玉蟾’、‘参契’五粒金丹,分别放入青瓷瓶内,将瓶口蜡封后,标好名称,用红绸包裹,放入木匣。放在灯下端详,品位不凡。杨亦蝉这才满意睡去。

    第二日黄昏,张管家接到杨亦蝉后,从杨府侧门直接步入后花园。一艘画舫停在碧水湖畔,杨亦蝉登上画舫后,画舫缓缓驶入湖心。抵达湖心亭时,张管家示意杨亦蝉下船,然后驾船离去。

    湖心亭是孤立在湖心的一座八角二层小楼,此刻正是日落时分,夕阳西下,烟波浩渺,当真是,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

    杨亦蝉登上二楼,亭内仅有一人,正是那日宴会见到的宫装贵妇——杨国忠的三夫人尹氏。

    杨亦蝉赶忙施礼,声音拘谨:“小女子乃乡间粗鄙之人,不懂礼仪,初次登门,备了些我青城秘制的丹药,还请夫人莫要嫌弃。”

    尹氏随手将礼物放于一旁,再次细细打量着杨亦蝉,自言自语道:“杨姑娘,你的父亲叫杨尔滨,辽东人,江湖人送绰号‘雪原苍狼’,靠一路铁砂掌纵横白山黑水。你母亲姓尹,营州柳城人,善使一对银色短剑,江湖人称‘银剑三娘’。对也不对?”

    杨亦蝉大奇,道:“夫人,您认识我的爹娘?”

    尹氏不回答,双目如电,厉声问道:“你的尾椎骨比旁人长一寸五,像一条没有长全的狐狸尾巴。尾椎上有一个青色的胎记。你每次听到打雷声,就会瑟瑟发抖,是也不是?”

    杨亦蝉浑身一震,仿佛明白了什么,泪光连连,拼命点头。

    尹氏验过杨亦蝉尾椎,从怀中掏出一对银色短剑,放于桌面,搂住亦蝉,泣道:“我苦命的孩儿啊!”

    杨亦蝉再不犹豫,扑入尹氏怀中,放声大哭。

    ……

    原来,尹三娘被安禄山始乱终弃后,羞愤难当,无颜面对杨尔滨父女。走投无路之际,想起父亲结拜兄弟之子鲜于仲通。此时的鲜于仲通在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麾下任采访支使,是章仇兼琼的心腹幕僚,正混的风生水起,于是远赴巴蜀,投奔鲜于仲通。

    鲜于仲通慧眼识珠,看中了杨钊弘农杨氏的身份,认定杨钊奇货可居,便慷慨解囊,时常接济于他,并将尹三娘以鲜于仲通表妹的身份,许配给杨钊为妾。

    杨钊入长安后,凭借杨家三姐妹的裙带关系,平步青云,迅速擢升至给事中,兼御史中丞,恩幸日隆。尹三娘也凭借这层关系,摇身一变,从一介草民成为煊赫长安的豪门贵妇。

    当真是造化弄人。

    尹三娘详细打听杨亦蝉这些年的经历,也是不胜唏嘘。听到杨亦蝉被秦永杰等同门霸凌,怒不可遏。听到杨亦蝉武功大进,入围蜀山论剑三十强,喜上眉梢……

    最后,尹三娘问起杨亦蝉的人生大事。杨亦蝉羞羞答答把和白复正在交往的事告知母亲。

    尹三娘听完,眉头紧蹙,道:“蝉儿,嫁人是女人一生的头等大事。嫁什么样的男人,就决定了你一生是什么样的命运。白复得罪了李林甫,又被圣上猜忌,在长安再无出头之日。”

    杨亦蝉辩道:“复师兄救了太子的子女,倘若太子登基,岂不就否极泰来?”

    尹三娘道:“朝堂之事,岂是你们小孩子懂的。圣上现在龙体康健,没有丝毫老态。要想熬到他百年仙去,你们得熬多少年啊?

    再说太子李亨吧,我听说圣上动了换储之心,太子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

    按你所说,这次武举,白复至少能入围三甲。可结果呢,莫说状元探花,就连个武进士都不是。缘何如此?那太子坐视恩人被株连迫害,连个屁都不敢放,又是为何?

    想当年,太子因韦庄案,休掉韦王妃。因岳父杜有邻案,休掉杜良娣。为了储君之位,连自己妻妾都能抛弃的人,你还指望他能帮上白复?”

    这几句话直击杨亦蝉靶心,说出了这些日子来,她内心深处的隐忧。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之。杨亦蝉半晌无言,轻轻叹道:“母亲,话虽如此,可复师兄救过我的命,一向待我甚好,在他落难时,我于心不忍。”

    尹三娘冷哼一声,道:“难道要用你一生的幸福来报恩不成?要真是过意不去,将来找机会报答就是。我跟杨大人说一声,在京师以外封白复个官。让他远离长安,安享富贵。听为娘一句劝,当断不断,反被其乱。”

    杨亦蝉默不作声,绞着双手。

    尹三娘趁热打铁,道:“蝉儿,你美艳高挑,武艺超群,再加上咱们杨家今日的地位。只要你有意,长安城里莫说豪门贵胄,就是皇室子弟,也是随你挑啊。十王宅各亲王,百孙院各皇孙,你看上谁,娘亲就请圣上为你赐婚。长安这么多如意郎君,你又何苦吊死在一棵树上。这事不再争了,为娘替你做主了。”

    杨亦蝉沉默不语,一行清泪如珠串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