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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宗睿离开南京的第二天,卢发轩就开始在南直隶全面推行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事宜,想要做好这件事情可不简单,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一体纳粮的事宜,这需要重新丈量土地,确定那些士大夫家族究竟有多少的土地,这是大明王朝没有做的事情,凡是被士大夫家族兼并的土地,都不用缴纳农业赋税,所以官府也就懒得去统计,从官府的黄册之中,将这份土地减掉就可以了。
这种情形,不仅仅导致朝廷大量赋税的流失,还导致一些不愿意缴纳赋税的农户,自愿将土地挂钩到士大夫家族之中去,从而成为了士大夫家族的佃户,而那些因为遭受到灾荒、无力缴纳农业赋税的农户,被迫土地卖给士大夫家族,从而成为士大夫家族的佃户,或者干脆成为了居无定所的流民。
跟随吴宗睿的时间长了,卢发轩很清楚,想要稳定大吴的天下,首先就要解决土地问题,而且必须要彻底解决土地问题,在参加登莱新军讲武堂授课的时候,吴宗睿曾经亲自给卢发轩等官员讲述,尽管登州和莱州等地的商贸异常的发达,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农耕的决定性作用,但是支撑整个天下的依旧是农耕,只有当商贸发展到异常繁荣的程度,才会从整体上弱化农耕的决定性作用。
推行官绅一体纳粮不过是第一步,从这个时候开始,所有的土地都要缴纳农业赋税。
卢发轩召集了南直隶所有的知府、知州和知县等官吏,全面部署重新丈量土地的问题。
右都督、登莱新军副总兵刘宁,以及登莱新军参将乔明俊和牛犇等人,悉数都参与了这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卢发轩想要在整个的南直隶重新丈量土地,务必得到登莱新军的支持,仅仅是地方官府,无法完成这个重要的任务。
按照吴宗睿的意思,刘宁调遣了一万登莱新军将士,奔赴各地,监督甚至直接参与丈量土地的工作,一方面推进丈量土地工作的进度,一方面监督地方官府,防止有人私下里牟利。
推行重新丈量土地工作的同时,科举考试也迫在眉睫了。
大吴朝廷的第一次科举考试,按照大明王朝科举考试的模式进行,县试、府试、院试,通过这三次考试之后,成为了生员,才有资格参与乡试,当然,崇祯年间已经取得生员资格的读书人,可以直接参加乡试。
乡试之后是会试,会试之后是殿试。
所不同的是,参加考试的所有考生,都不允许结社。
南直隶的乡试,无疑是大吴朝廷最为重要的乡试之一,南方读书人的学识,本就强于北方,加之北方遭遇到多年的战乱,读书人很难有安静的环境,南直隶不一样,特别是南京、苏州和扬州等地的读书人,没有遭遇到多大的波动,依旧可以安心的读书。
当南直隶各地的生员前往南京,准备参加乡试的时候,卢发轩迅速给京城写去了奏折,建议南方其他地方的读书人,只有具有生员的身份,同样可以到南京参加乡试。
不到十天的时间,卢发轩就接到了吴宗睿的信函,同意其提出的建议。
乡试还有一段时间,卢发轩在做出了整体的安排部署之后,再一次将主要的精力投入到丈量土地这件事情上面去了。
。。。
南京,秦淮河。
一群官绅以及读书人在这里汇聚,他们之中绝大部分都是士大夫家族之人,来自于南直隶各地,也有来自于江西、湖广、四川、浙江乃至于福建等地的读书人。
这些官绅与读书人,正在簇拥着一个头上已经有白发之人。
这个被簇拥之人,正是钱谦益。
站在钱谦益左右的,有陈名夏、房可壮与黄宗羲等人,这些人的名气也是不小的。
钱谦益是东林党的领袖,众人皆知,无须多说
陈名夏,崇祯十六年殿试探花,官至兵部都给事中,京城被李自成攻陷的时候,自杀未果,登莱新军占领京城之后,不愿意继续留在京城,来到了南京,其也是东林党的骨干成员。
房可壮,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官至右副都御史,被大明朝廷罢官之后回到老家山东青州,东林党骨干,此次得到了通知,专门来到了南京。
黄宗羲,举人功名,张溥去世之后,成为复社的领袖人物。
大吴朝廷虽然明令参加科举考试的读书人不准结社,不过在南京,这一点好像很难推行下去,诸多读书人汇聚于南京的时候,钱谦益等人也来到了南京。
因为背负了东林党人的身份,钱谦益、陈名夏和房可壮等人,不可能得到青睐和重用,所以他们不想自降身价进入到大吴朝廷之中为官,至于说黄宗羲,崇祯十五年会试落榜,本就没有进入到大明朝廷为官。
这一次在南京的大聚会,与当年复社在南京成立的时候,召开的大会有一些相似之处,当然,朝廷明令禁止读书人结社,钱谦益等人不可能公开的违背,所以他们选择在南京的秦淮河聚集,想着借此机会,壮大东林党与复社的力量。
复社遭遇的打压是最惨的,复社当年的领袖张溥身亡,骨干吴伟业等人,郁郁不得志,回到老家著书立说,此次的聚会,吴伟业明确拒绝,不愿意继续参加,复社继任的领袖黄宗羲,不管是号召力还是名望方面,无法与张溥和吴伟业等人比较,所以复社的规模逐渐的缩小,影响力也明显缩水了。
至于说东林党人,在大吴朝廷之中无法立足,大吴朝廷倒是不在乎某人是不是东林党人,但明确规定朝廷官员不准结党营私,更不准结党打压他人,那些留在朝中做官的东林党人,早就淡化了自己的身份,仅仅将自身看做是朝廷的官员。
看着簇拥在四周的一百多人,钱谦益挥了挥手。
“诸位,安静一下,老夫有话要说。。。”
钱谦益的声音不大,不过众人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钱谦益一脸的悲壮与愤怒。
“皇上驾鹤西去,老夫悲痛欲绝,曾经想着追随皇上而去,遭遇到多人的阻止,老夫未能如愿,羞愧不已,几乎无颜面面对他人。。。”
一边的黄宗羲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的父亲黄尊素,与钱谦益同是东林党人,当年因为反对魏忠贤专权,被迫害致死,说起来,钱谦益是他的长辈和老师。
“先生,晚辈以为,过去的事情,不必过于挂怀了,先生还有太多的事情要操劳啊。。。”
陈名夏与房可壮等人纷纷附和。
钱谦益用力的点点头,脸上悲壮的神情消失了。
“太冲说的是,老夫过于沉湎以往的事情了,好了,不说已经过去的事情。”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钱谦益用力的挥了挥手,好像是彻底斩断以往的思绪。
“今日诸位都在这里聚会,老夫主要说一件事情,就是这官绅一体当差和一体纳粮的事宜,朝廷推行的这个政策,老夫以为是大逆不道,是倒行逆袭,万万不可,这样有辱我读书人的斯文,我等一定要齐心协力,阻止朝廷胡乱作为。。。”
“前番朝廷征收商贸赋税,老夫以为,就是与民争利,大明朝的时候,朝中一致反对征收商贸赋税,反对与民争利,现如今,朝廷将手伸向了穷苦的百姓,这等的行径,为人所不齿,老夫以为,我等反对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事宜的同时,也要反对朝廷征收商贸赋税。。。”
钱谦益的话语,引发了众人的议论。
说出如此直白的话语,钱谦益也是横下了一条心,大不了被朝廷抓去,他本就是东林党领袖,一旦被朝廷抓去了,必定会引发巨大的风波,到了那个时候,他的名气将要更大,如果朝廷审讯,他还会说出更多大义凛然的话语,以此来激励天下的读书人,反对朝廷推行的诸多政策。
钱谦益说完之后,陈名夏、房可壮与黄宗羲等人,没有马上回应。
这让钱谦益有些不满意了。
“尔等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要以天下复兴为己任,老夫来到南京之前,已经给隆武皇帝写去了信函与奏折,决意要光复我大明王朝。。。”
钱谦益的话还没有说完,周遭突然安静下来了,所有人都闭嘴了。
饶是钱谦益胆子够大,也被众人的表现给镇住了,要知道这百来人之中,如果有人到官府去告发,那他谋逆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钱谦益愣住了,陈名夏倒是开口了。
“先生,在下以为,今日我等还是商议这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事宜,其他的事情,暂时不要提及,今日参加聚会之读书人,大都是要参加下月乡试的,只要让他们明白先生的苦心即可。。。”
钱谦益再次的点头。
“是啊是啊,老夫是有些昏聩了,说出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诸位就不要计较了,今日我等还是专门商议,如何反对朝廷推行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