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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有一千多人参与了此次劫掠,他们不仅抢走了内侍家的金帛,还将其家中所藏有的武器装备弓剑之类,也都拿走。他们将金帛留给自己,将弓剑之类交给官府,想以此立功受赏。
第二天,劫掠之事还时有发生,浮浪之徒仍很猖獗。宋钦宗又下诏制止,犹不能止。
李纲下令,凡是从内侍家取走的武器装备,一律交到守御使司,进行登记。要对首提倡议者以及积极参与者,进行奖赏。很快便有二十多人前来报名领赏,后经审问,这二十多人所说情况完全属实。李纲于是下令,将他们全部逮捕,“悉皆斩之”,其余参与者则全都赶走。此举引起社会很大震动,从此“民情安戢,奸宄不作。”
李纲对于治理这样的事很有手腕,从来不手软。当初,金人刚抵达东京城下时,李纲昼夜巡视,发现“有盗衲袄一领者,有强取妇人绢一匹者,有妄以平民为奸细而斫伤者”。李纲下令,“皆即斩以徇”。从那以后,虽然外有强敌,可是一个多月以来,白天从未发生过窃盗之事。城内虽多处用火,但却从没发生一次火灾。
陈东及太学生们伏阙上书,本意是和平请愿。可是,事态的发展已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白天与晚上所发生的血腥暴乱景象,让这些热情而又单纯的爱国太学生们有些凄惶不安。“诸生闻朝廷欲治其罪,不告而去者大半。”他们担心受到严厉处罚,于是纷纷选择离校逃避。
然而,作为这次学运的领袖人物陈东,却没选择逃避。有人劝他道:“事势如此,奈何?盖且逃死乎?”
陈东微微一笑,很坦然地回答道:“均何言之谬邪?吾去,则君等戮矣,顾君等何罪?吾今至是头已在地矣。”
为防止太学生继续出逃,国子监司业唐黄传发出警告:“若不告而出,当用学规屏之!”
在校太学生们听了这话,一片哗然,他们纷纷请求一同开除。
唐黄传见无法约束诸生,遂上书辞职待罪。宋钦宗下诏,令他“速安本职”。
对这次太学生运动,朝廷大臣们看法很不一致。
李梲与蔡懋主张对学运实行镇压,他们向宋钦宗建言说:“太学生率众伏阙,意在生变,不可不治。”宋钦宗不同意镇压太学生。
户部尚书兼知开封府聂山公开支持学运,他上奏道:“臣前日闻蔡懋、李梲谕与太学长贰,令屏出伏阙上书陈东等。诸学生闻之,莫不愤然,一学尽挥袖出学。今日又闻梲呼王时雍,令根治诸生并伏阙百姓,欲置于法,臣闻不胜惶骇。
仰惟陛下以睿知之资抚万邦,士民以积年不舒之怨忿,乘隙相聚,杀伤内侍,指骂奸党,盖恃陛下仁圣人,能与百姓雪其怨气。而蔡懋、李梲、王时雍之徒,恨其骂己而称李纲,骤欲锄其根株。梲宣言为前日伏阙之士,其间有李纲亲旧,欲尽行诛戮。臣恐大失士心,归怨陛下,自此士民思乱,恐无已时。兼士民上书,不约而从者千万人,其言皆平时公论,乃陛下所欲急闻。而奸臣之所甚恶也,岂可不禀上旨,敢令开封府快其私忿?
臣愿陛下速赐止绝,庶几忠义之士不死于奸臣之手,而忠言谠论且闻于九重,实宗庙社稷之幸!”
谏议大夫杨时为陈东等太学生辩护道:“士民伏阙,诟骂大臣,发其隐慝,无所不至,出于一时忠愤,非有作乱之心,无足深罪。”
宋钦宗任命杨时兼任国子监祭酒,让他想办法将太学生们召集回校,并尽力安慰他们。两天后,又令聂山向太学生们传旨,让大家尽管放心复学,朝廷不会治罪于他们。
就在陈东伏阙上书那天,宗望派遣王汭随同宇文虚中入宫,也给宋钦宗上了一书,全文如下:“天会四年二月五日,大金皇子、都经略处置使斡喇布谨上书于大宋皇帝阙下:昨以太上皇诬神渎盟,奉命致讨。正月七日,大军直抵都城,方谋攻拔,特承遣知枢密院事李棁等,具言上皇自省前非,传位播越,以代上皇引过求诚。遂依元奉宣命,酌中计议,复寻旧好,明著誓书,有如皎日。
始者不忍贵朝宗社颠覆,生灵涂炭,遂用解围,至于四面园馆屋宇都无所毁,及放黄河更不为界,元许岁输七百万贯,仍于见交金帛之数减免颇多。本欲贵朝知此大义,结以至诚,矧誓墨未干,神听甚迩,理当祗畏,岂可背违?何期倏尔发兵,窃犯营垒,自取速祸!前日之事起自上皇,今日之为其咎安在?遂使师徒疑挠,别欲施行。
差去人王汭回状,审皇帝召以面谕,言辄流涕。及承所赐书云,初闻甚骇、寝食俱废,谓以执政奸臣姚平仲等妄作生事,贪功误国,及陈所不敢兴举者三。词意恳切,闻之恻然。当司详认,实自向误国者不度强弱之势、祸福之理,徒以弄兵残民,欲徼一日之幸。重念皇帝即位日浅,断不自衷,而宗庙社稷几为此辈所陨,实可伤惜,乃令诸军特罢攻取,仍依已立誓书一切为定。其造意执政奸臣及姚平仲等,可日下执送军前,以塞众怨。
从来虽以康王、少宰为质,决是无敢顾惜,辄敢有此侵犯,更以皇叔越王、驸马曹都尉同质军前,并于太宰李邦彦、枢密吴敏二人内科发遣一员,交换少宰张邦昌,亦候割定疆界同时发遣。
外据歇下骡马、金帛疾速交送,如或有所不从,幸赐端的垂示。今差复州管内观察使、随驾教坊都提点王汭,安州团练使耶律宁充计议使副,谨奉奏闻,白。”
二月初六,宋钦宗任命张邦昌为太宰令他继续留在金营,又将妹夫曹晟派到金营去做人质,并给宗望回书一封。这封回书,看似感情真挚,实则谎言连篇,反映出了宋钦宗与他的大臣们的政治品格,值得细读。全文如下:“大宋皇帝致书于大金皇子郎君:蒙遣计议使副王汭、耶律宁同宇文虚中至,伏承书翰,辞情恳曲,深佩忱诚。兹者大军南来,自抵京邑,敦讲旧好,许约盟书,宗社载安,生灵宁息,是皆不赀之恩,怀感何已。使节往还,既同络绎;和好之厚,誓信弥坚。
岂意城外军兵辄敢不遵号令,妄举甲兵,夜犯军寨,以卵投石,自取败亡。初闻惊骇,不知所措,惟恐贻怒皇子郎君,来责败盟之咎,疑似难明,烦辞何益。今者乃蒙仁哲深谅此情,自非曲示欢和之意,何以能此?愧谢之深,言不能究。且强弱之形、多寡之势,三尺之童可料而知。以弱敌强,以寡犯众,虽甚愚者皆知不可,况讲信修睦,今将一月,彼此相照,大事已成,岂忍以目前小利失久远之计,而违其初心哉?此理灼然,不待辨析。又且心膂之臣、手足之爱为质军中,宁不爱惜?前书具白,已蒙垂照。
且闻军兵聚集,约日攻城,严令一宣,寻即退散,既钦约束之明,仍荷恩德之厚。所谕,皇叔越王、驸马曹都尉同质军中,并于太宰李邦彦、枢密吴敏二人内科发遣一员,交换少宰张邦昌,亦候定疆界同时发遣。曹都尉今谨遣行。
昨者,城中军民数万赴阙,诋骂宰执,杀戮宦官数人。两日之间,辅臣罢免甚众。太宰李邦彦已屡乞致仕,门下侍郎赵野亦在假不出,中书侍郎王孝迪、左丞蔡懋皆罢政事,枢密李纲除知大名。王汭见止有枢密吴敏、新除左丞耿南仲、新除枢密宇文虚中及李棁四人在列,事至于斯,惟有诚实。若皇子郎君不念孤危之迹,不谅哀痛之诚,虽罄竭语言,无复可望。倘蒙矜念,许存赵氏社稷,保全亿万生灵,敢祈大恩存留见在政执官,粗立朝廷,稍安众望。即欲除张邦昌大宰,且令前去交割地界,或更遣门下侍郎赵野为质,亦取高裁。惟越王以叔父之尊,平日每所奉侍,以侄遣叔,情理不遑。已遣弟肃王枢前去,幸依元约只至黄河,所有康王却望先次遣回,以副手足。
念姚平仲逆天误国,诛殛是宜,比令之四远根寻,已闻陨于铎镝。凡为执政,事涉可疑,虽领行营之权,实无结构之迹。虽自臣下违命要功,亦由渺躬有失照察,负惭饮涕,无以自明。尚冀廓山薮之容,俾获全君臣之义,止从贬责,庶免严诛。况邯郸军役失守,尚蒙放还,在于近臣,终祈矜免。
所谕骡马、金帛事,已纳金五十一万七千三百两、银一千四百三十万二千六百两、绢一十万匹、表四十七万匹,竭尽府库旧积,仍敛民间所藏,尽数于斯,无可再得。只候军回之后,道路稍通,取之四方,旋充元数。骡已纳六百头、马五百四十七匹之外,余皆尫瘁瘦疲,素不养在城中,纵复有马千余,亦乞留为禁卫。
事至今日,岂敢不从?荷再造则天地同功,蒙一谴则社稷立陨,惟有投诚,且实盟言。幸今日之矜容,观他时之改悔,或有违誓约,不顾大恩,天实临之,祸败不悔。今遣签书枢密院事宇文虚中、知东上閤门事王球充报谢计议使副。缅惟英明,必加孚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