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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官员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我想知道为什么。”
谢晚转头看向远处连着天空的巨山,缓缓的说道:“赵郡李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范阳卢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他们都有大剑师,我们陈郡谢氏,理应也有大剑师。”
中年官员眼中的怒意开始消失,他沉默的思索着。
“剑能杀人,刀也能杀人,在战场上,死于弩箭的人比死于刀剑的人多得多,但长安城里的贵人们不这么想。”谢晚微讽道:“他们觉得用剑有雅气,不管会不会用剑的人都会附庸风雅,出行的时候都要在腰间配一柄长剑。长安城里不准携弓箭招摇过市,但佩剑者可以。哪怕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也会佩剑以示豪气。谁家能有出了大剑师的修所,必定引起年轻人的追捧。大剑师这种东西,你不一定要用,但一定要有。京兆杜氏、河东柳氏、河东裴氏、河东薛氏,这些个名门望族经营了这么多年,费尽心机都出不了一名大剑师,我们陈郡谢氏若是有了,我会有更多的选择。”
“你想那名大剑师归你所用?”
“当然不是。”谢晚摇了摇头,“北边那些个杀胚都用不了他,他当然不可能为我效命。”
中年官员猜出了他心中所想,面色稍霁:“能比剑胜过大剑师的,自然是大剑师,你想让你的人比剑胜了他?”
谢晚自傲的笑了起来,道:“五年前长安半山剑场有一个姓狄的剑师死在了霜剑之下,那人当时在长安没什么名气,但长安很多剑师却都很清楚,那人在半山剑场没什么对手。我来这里之前特地查过有关霜剑的卷宗,从那时候开始,霜剑很少单独杀人,他刺杀的对象往往背后中箭,我想他应该在故意弱化他是大剑师的事实。但很可惜的是,去年秋里北方边军的将领进行了论调,有超过半数的高阶将领返回了长安,这些人每一个都将霜剑夸得天上地下少有。阴山一窝蜂这些人的小算盘,算是砸得彻底。”
“没有人会质疑他们的眼光。”中年官员点了点头,“只是你们谢家真有人能够胜得了这传说中的霜剑,什么人让你如此有信心?”
“不需要真正有人比他强大。”谢晚不屑道:“长安现在所有人都会知道霜剑是厉害的大剑师,但他们不会知道比剑的时候,这霜剑受了什么样的伤。霜剑存在的意义,就是在合适的时候死去,而杀死他的那个人是我们谢氏的大剑师。今后他不需要再和什么大剑师生死相搏,因为在长安,在洛阳,没有人会想要杀我们谢氏的大剑师。我们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中年官员看了他一眼,道:“你这样的安排我能够接受,只是我始终觉得北边那些将领不会放过你。”
谢晚笑了起来,道:“和杀死三千北进的突厥人相比,这些损失不算什么。解决了他们的心头大患,他们不会记恨我,只会感谢我。”
中年官员沉默了片刻,站了起来。
“走了。”
他对着谢晚颔首为礼,异常干脆的说了两个字便直接走出了这座宅院。
驿站外的道路上,有三辆马车在等着他。
“老师。”一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对着他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关切的轻声问道:“您觉得他如何?”
中年官员转身看了一眼驿站的深处,再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堆满了冷笑,“今后你们不要和他有过多的牵扯,这人和你们之前所说的差不多,虽然足够聪明,却太过自负。他之前未经什么挫折,总是想当然的觉得一切会顺心如意,设计虽然巧妙毒辣,但几乎不考虑万一失手要如何收场。”
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恭谨的轻声道:“是,我便一直觉得老师您的眼光精准,他的兄长谢玄运比他强出太多。我觉得他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人命在他的眼里不是人命,只是他随手可以利用的工具。”
中年官员轻嗯了一声,心中有些满意,在进车厢之前又认真的告诫了一句,“不管将来你坐在什么位子上,你始终都要牢牢记住,天下比你厉害的人物多了去了,不出现在你面前,你不要认为没有。”
年轻人又认真行了一礼,道:“学生不敢忘记。”
……
“真他娘操蛋!”在跟着顾留白下坡的时候,陈屠还在心里骂人。
他没想过自己居然还能将命交到别人手里。
一开始他还寄希望这两个突厥人表示强烈反对,但他没想到两个突厥人竟然也中了邪一样听从顾留白的安排。
抱着必死之心的何凤林也震惊到了一定程度。
突然之间,那春风楼前站着的四个人就下来了。
不止如此,还有一个驼背老妇人在高处出现,也在慢慢往下走。
那个老妇人给他的感觉是老得好像随便摔一跤就能摔死,但她背着的明明是一具很大的弓。
她就是那名箭师?
她下来做什么?
顾留白走在最前,他隔着老远就对阴十娘和何凤林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阴十娘本来就不爱说话,她什么都没有说,就让顾留白从身边走了过去。
“抱歉。”
顾留白一直走到何凤林等人所在的营地前方,才对着何凤林微躬身行了一礼,说道。
何凤林眉头大皱,他已经在心中盘算接下来要如何应对才最为合理,这莫名其妙来一个少年说这种话,便更加让他不懂了。
“我一开始没有想周全。”但不等他说话,顾留白却已经接着说道:“你们可以不必死。”
何凤林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我们不怕死。”
“不,你误解了我的意思。”顾留白诚恳道:“我是说你可以说说你想要知道什么。”
卫春风的战死也已经让此时的何凤林有些冲昏了头脑,他寒声道:“这是军中机密,我岂会告诉你。”
顾留白惊讶的看着他,又点了点身后的舒尔翰和柳暮雨,“你想要对付他们两个,不是想要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什么消息吗,你不说你想要知道什么,他们又如何回答你?”
何凤林的脑门之中顿时轰的一响。
他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起来,“你…你能…让他们告诉我?”
顾留白看了他一眼,平静道:“你必须先让他们知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顿了顿之后,他看着明显大脑一片空白的何凤林,轻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你现在可以问了。”
何凤林呼吸都有些艰难起来,他看着顾留白,道:“我知道你是冥柏坡埋尸人,但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顾留白理所当然般说道:“疯狗白眉的儿子被我们杀了,他们都选择相信我,你凭什么不相信我?”
何凤林还僵立当场。
顾留白的眉梢微微挑起,“我只是不想你们成为某个大人物阴谋的牺牲品。”
何凤林缓缓抬头,道:“我只是不相信会有天上掉胡饼这回事。”
顾留白看着地上卫春风和邱白羽的尸身,声音微冷的说道,“现在你可以相信一次,你可以不惜命,但你不能不给他们活命的机会。”
何凤林动摇了。
至少顾留白已经表现了足够的诚意。
即便不相信会有天上掉胡饼的好运,何凤林对着身旁一名随从交待了几句之后,还是单独走到了顾留白的身前。
“不能有太多人知道。”
何凤林对着顾留白说道。
“没办法,加上你算是四方人马。”顾留白点了点舒尔翰和柳暮雨,道:“他们两个是你要的人,必须在场。而我得为促成这件事付出他们足够心动的条件,我也必须在场。”
“至于他们。”顾留白又点了点陈屠,道:“我们把他们撇开谈事情,他们肯定不愿意,我们也不可能打得过他们,所以他们也必须在场了。”
何凤林艰难的点了点头。
这么算起来,他唯一顾忌的就是多了阴山一窝蜂的人,但目前情况似乎的确无法将他们排除在外。
“不要太过顾虑这件事情,只要你们能够完成军令,我想没有人能够治你们的罪。”顾留白接着说道:“我们不会打听其它的事情。”
之前第一时间选择相信顾留白的柳暮雨此时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很直接的轻声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何凤林目光剧烈闪动了一下,声音微寒道:“我们想要得到韩宴清和你们勾连的罪证。”
“韩宴清是谁?”陈屠不解的看向顾留白。
顾留白不动声色道:“西域判度支。”
陈屠笑得有些尴尬,“这官职我们不懂。”
顾留白淡然道:“主管这边边军钱粮的人,职权很大的财神爷。”
“这种人竟然和突厥人有勾结?”陈屠的笑容一下子阴森起来,“下面的人和突厥人打得脑浆子都出来,他们上面的人忙着和突厥人一起捞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