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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越冷着脸,他将棺盖合上,将整个棺材扛在肩上,一步步的朝着临淄城走去。
颦儿担忧的看着他,跟在身后。
苏铁弓一阵失神,却没有趁这个机会逃走,而是三步并两步的上前,说道。
“苏越,我来帮你扛棺吧。”
苏越站定,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滚!”
话毕,看也不看苏铁弓一眼,就朝前走去,后者心中一痛,却是惨然一笑,继续跟着。
临淄城的喧闹还没有结束,此刻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候,然而当那个扛着棺材的男子走入城中的时候,一切都归于沉寂,没有任何声音。
一夜时间,赵樱雪竟是有了几分皇者的气度,乘着龙辇迎上前来,问道。
“何事?”
语气显得有些生涩,但其中却仍然是有着浓郁的关切,因为她看到了苏越这难看的脸色。
“我要将母亲葬在皇陵。”
苏越淡淡说道。
除了皇族,还有谁有资格葬在皇陵?
如果说皇城是人世间最尊贵的地方,那么皇陵就是人死之后最荣耀的归宿。苏越这个要求无疑是大不敬的,没有道理的,然而上到文武百官,下至禁军守卫都没有任何异议,因为在他们心中,苏越不是皇,但却要比皇的权威大千倍万倍!
赵樱雪自然不会拒绝,于是说道。
“好。”
话音落下,她的目光却是下意识的看向苏越身后的颦儿,瞳孔骤然一缩。
如果说赵樱雪是绝色妖娆,倾国倾城,那么颦儿便是仙女下凡,美绝人寰,前者显然要比后者逊色许多。别说是男人,就算是女人看到颦儿也会生出别样的心思,此刻赵樱雪面色苍白,喃喃道。
“原来他有这样的红颜知己,怪不得看不上我这蒲柳之姿”
声音细小,满是悲怆绝望的意味,苏越此刻心绪正乱,并没有听到,唯一听到的却是颦儿,只见颦儿嘴角一抖,却是想了想,走上前来。
“你好,我叫颦儿。”
“你好,我叫赵樱雪。”
短暂的交流之后,颦儿伸出手小手,与仍然有些神不守舍的赵樱雪握在一起。
“啊!”赵樱雪一声惊呼,却是脸色大变。
“陛下,怎么了?”
众人大惊,赶忙问道,就算是苏越,也是怀疑的看向二人。
然而赵樱雪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没事。”
颦儿收回小手,说道。
“再见。”
“再见”
二女告别之后,苏越便朝着皇陵走去,颦儿自然跟随。
然而赵樱雪却是紧紧的握着拳头,良久之后摊开手掌,发现掌心白嫩一片,没有任何瑕疵,当即却是松了一口气。其眼中露出复杂的光芒,因为就在刚才那一握手的时候,仿佛有什么东西将她的掌心扎了一心,那一瞬间的剧痛甚至让她觉得掌心已经被刺穿,才发出一声惊呼,但转瞬之后却是感觉又有一股温润的气流将她的手掌包裹,那剧痛感迅速的消失,如在梦中。
她不会认为这个天仙般的女子要害她,正如她无条件的相信苏越一般,此刻果然是应了她的猜想,因为就在方才的那一痛之后,就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她的脑海中炸开,此刻闭目感知,却仿佛看到了颦儿的笑靥,不久以后便浮现出一个个淡青色的古朴字体。
“**经。”
这竟然是一门功法,修行之后便可成为修道者,并不高深,但其效用却是足以让任何女子疯狂。因为**经可以延缓衰老,永葆青春。
能修行,便代表着寿元的延续。
保青春,则代表着一切的可能。
颦儿心知赵樱雪对苏越心意,心下感慨,也是不忍如此女子芳华逝去,这才做出这个举动。或者说,是她内心中的复杂想法使她想要多为苏越做一点事情,因为她知道,不久后苏越便会前往地仙界,新的世界,并不美好“颦儿,谢谢。”
赵樱雪心中说道,眼里的失落一扫而空。
皇陵。
山清水秀,气象万千。
踏入这里,苏越便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这里的确是一个龙脉之地,世世代代埋葬君王,已经沾染了贵气。
生在君王之家,哪怕碌碌无为,只要葬在这皇陵,便能受到气运庇护,转世投个好胎。
当然,末代君王却没有这种待遇,社稷崩溃,气运早已是散去,进入轮回之后,不被恶念诅咒已经是幸事。
此刻大秦正处于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世,虽因为战乱底蕴亏损不少,但苏越相信以赵樱雪的能耐定然能将一切都打理好,这皇陵气运只会越来越不凡,埋葬母亲正好适合。
大踏步的走入皇陵深处,苏越看到一个个巍峨的墓碑耸立,那都是历代君王的坟冢。
皇陵龙气最为旺盛的地方,已经被人占了,占了地方的是大秦开国太祖,苏越也没有办法,于是就选了逊色一筹的地方。
他没有用什么器物,而是用手挖掘,一蓬蓬的挖着泥土。
颦儿见了,也蹲下身来,那如削葱根一般的细嫩小手也是深入泥土之中,帮助苏越挖着。
二人相视而笑,速度也快了许多。
苏铁弓失魂落魄的到来,看到这一幕,嘴唇一哆嗦,眼里却是露出喜色,立即挽起袖子要也要帮助苏越挖土,然而却被苏越一脚踹开,撞在旁边的墓碑上吐出血来。
“滚!”
苏越根本不看他,无比厌恶的说道。
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太过于肮脏,母亲生时痛苦,死了一定要让她开心,他不愿意让苏铁弓碰触母亲的任何东西,哪怕只是埋葬他的泥土。
越是被苏越拒绝,苏铁弓心中就越是痛,一根木簪使他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此刻他失去了所有,功名利禄,权位财帛,他发现自己到了最后仅有的便是明儿给他的那一份情,譬如那木簪。
这是他最后的东西,所要他要争。
于是他挣扎着站起,擦干嘴边的血痕,扑上前来一心只想抓向泥土。
然而苏越又是一拳轰出,将他砸飞。
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苏铁弓碰一下。
苏铁弓也不知是哪来的韧性,他仿佛又变成了数十年前那个征战沙场的骁将,坚定不移,哪怕血流满面,却也不退。
可惜,注定是徒劳罢了,他敢前来,苏越便敢将其驱逐,到了最后,苏越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动手多少次,几乎是机械般的挥拳将苏铁弓赶开。
墓穴已经挖好,赵樱雪派人送来上好的棺木,苏越小心翼翼的将母亲放在里面,然后最后看着母亲,说道。
“娘,孩儿不孝,前些年未曾拜祭您,今日特为你迁坟,希望您能够原谅孩儿。”
苏越的目光也是看到了母亲手中握着的木簪,他一皱眉,将其取出,因为他感觉到了苏铁弓的气息。心中对苏铁弓早已是痛恨,所以苏越看到这木簪便是目光阴沉,他一用力,就要将其折断。
然而身受重伤倒在血泊中的苏铁弓却是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不要!”
这根木簪,是他最后的拥有,也是他最后的希望,他眼眸中满是哀求,长声道。
“苏越,我求你,我求求你,不要将它毁掉,不要”
苏越心中有些触动,但他旋即想到苏铁弓虽是派人将母亲埋葬,但却从来没有拜祭过一次,他想到那矮小的小坟,又想到了那甚至连动物都不肯生存的荒山,心中便是有些酸楚。
手中一团火焰迸射,将这木簪烧的干干净净。
苏越站起,看着苏铁弓说道。
“你赢了,你用母亲的坟,换了自己的一条命,你说得对,你不会死,因为我不想杀你。”
“记住,是不想,而非不能,因为杀你,会脏了苏某的剑。”
苏越将母亲埋葬,挥手间在墓碑上刻下苏越之母明儿之墓,刻完后,苏越心愿尽数了却,在这人世间没有任何的眷念,当即便有一种想要离去的感觉。
他回头,发现颦儿正看着他,牵起颦儿的小手,二人逐渐的远去了,离开了这皇陵。
苏铁弓一寸寸的爬着,他爬到墓碑跟前,抱着墓碑流下泪来,他看到木簪烧成的灰烬,想要去抓住,但却被一阵风吹散,无影无踪。
凄然一笑,他现在终于一无所有了。
十四岁从军。
上阵之日胆怯,不敢杀人,受杖责二十。
十五岁那年,再次出征,血战敌军,斩首一人。
十六岁随大军转战天下,与塞外匈奴,西域吐蕃战至消亡,手上染血无数,蜕变成真正的军人。
十七岁,杀敌将而立功,任百夫长。
之后青云直上,直至封侯。
娶孙家长女孙婉,踏入真正的权位之中,门下无数,势力庞大,财帛之物更是数不胜数。
苏铁弓一生,少年过,热血过,战斗过,无畏过,也显赫过。
美人美酒,金钱权力,这些世人追求的东西,苏铁弓全部拥有,并且拥有的不在少数。
任何人看到苏铁弓的生平,恐怕都会艳羡。
然而无人知晓,苏铁弓这一生什么都有,唯独失去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却等于是全世界。
从此,大秦再也没有建宁侯,或是建宁公了,人们没有在朝堂看到过他,也没有人在市井中将其发现,建宁侯府一点点的破落,最后蛛网遍布,坍塌成废墟,他的一切痕迹,都消失在这个人世间。
唯一不同的是,大秦皇陵之中多了一个守墓的老人,他满头白发,腰身佝偻,从来不说一句话,他对那些君王的坟墓不看一眼,只是守着一处小坟,神情的抚着墓碑,日落将歇,白昼晨起,始终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