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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如此。”我点头了然,注意力被自然吸引到了别处“一桩旧事是指”沈心秋正要开口,沈家小妹却抢过话头,坐在椅子上蹬着小腿,忙不迭地道:“二哥,我知道,爹昨天才和我说过,我记得比大哥清楚。”
见沈家小妹一副迫不及待、邀功请赏的模样,我好整以暇地点头道:“哦,那就劳烦婉君妹妹给二哥说道说道了。”
沈婉君小脑点个不停,小嘴叭叭地开始讲起了故事:“嗯,事情是这样的,距今约一百五十年前,玄武王朝正值盛世,江湖武林尚未凋敝,宗门林立,人才辈出,武运昌隆,侠义昭彰。
“恰在此时道家高手喻离微横空出世,访遍江南道一带名门正派,一展身手,技压群雄。又不吝造诣,开坛讲道,广阐见解,高风亮节,时人莫不膺服,尊称他为‘武御道殊’。
“可惜天妒英才,不过五年他便猝然坐化,江湖相传。他留下了一份直指武道最高境界的秘要,武林人士趋之若鹜,在他的道场、乃至曾经去过的道观掘地三尺,蜂拥而至、熙熙攘攘。
“其中有一小门派‘薄流山庄’幸运地得了他的遗秘,十余年间一直守口如瓶,倚之发展壮大,声威渐起。
“后来庄主之女薄玉鸾与两仪门门主之子向死生,意外相识,倾心相爱,遂结结为夫妻,恩爱无俦,感情甚笃。
“一日,二人在切磋武学、交流见解时,薄玉鸾不慎将此事透露给了夫君,她本拟不过夫妻间的密话,应当相安无事,便忘之脑后。
“未曾想那向死生竟因此野心勃勃,妄图称霸武林,秘密联合宗门上下,在两派共襄年关大比之际暗中下毒,将薄流山庄一网打尽!
“后来他们以残忍之法拷掠遗秘不说,更将薄流山庄连同结发之妻在内的五百余人尽数灭口,那薄玉鸾死前恨满干坤,自戳双目、泣血悲鸣,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如此惨绝人寰、伤天害理的血案,竟然是夫妻之间一句交心之言引出来的,我也不由唏嘘万分,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这桩旧闻也让我更加明白江湖中人对功法的视若珍宝与求之若渴,区区一份遗秘,竟然让同床共枕的一体夫妻反目成仇,酿就了弥天惨案。
倘若节盈冲虚篇的存在不慎流传出去,即便功法只能沈婉君练成,觊觎者也不会善罢甘休毕竟口说无凭,若不尝试谁能轻信沈府上下乃至赤锋门恐遭贼人祸害。
我对那向死生的行为深恶痛绝,继续问道:“那两仪门后来如何了?”沈婉君神情已不似方才那般自如:“此事干系太多,没过数旬就暴露了。
武林同道以及朝廷官兵群起而攻之,两仪门一年之内就被剿灭了,喻离微的遗秘也被公之于众其实他本就有此打算。
但生死大限来得太快让他未能付诸行动他只是总结了外功、内功的境界如何修习,各门各派的名宿耆老也并非对此一无所知。
只是那份遗秘更加详实细致、脉络清晰,现如今各门各派的习武练体都是依照喻离微的理论而行。”听闻两仪门最终吞下了恶果,我总算好受一些。
虽然那五百多条生命不能复活,但武林同道为他们报仇雪恨也足慰冤灵了,正自感叹间,沈婉君忽然幽幽地道:“二哥,你说女子是不是天生就容易干蠢事?”此言一出,不光我吓了一跳,一旁的沈心秋也是大惊失色:“小妹,你怎么会这么想?”沈婉君俏脸生霜,灵目含威,冷冷地道:“大哥你别说话,我要听二哥的!”
沈心秋被妹妹一喝,竟似摄于威势,不再说话,只是目光死死地盯着我。见此情形,我哪里还不明白,这番回答对沈婉君极为重要,于是思量半晌、斟酌再三,才缓缓说道:“婉君妹妹,我觉得你陷入了误区:薄玉鸾对向死生吐露实情,是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夫君。
而非她愚蠢之故造成这桩血案的根本原因在于向死生人心不足的贪婪以及不择手段的狠毒,薄玉鸾又何错之有呢?顶多是所托非人婉君妹妹,这点不可不察。”
“二哥说得有道理。”沈婉君冰冷瞬间烟消云散,笑得虎牙闪闪,点点小脑袋,却又把矛头指向了旁边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沈家老大“大哥,你要是有二哥一半能说会道,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沈心秋突遭讥讽,好似被掐住了脉门,一时支支吾吾、哑口无言。沈婉君轻叹了一口气,起身凝视,万分诚恳道:“二哥,你一片好心,向仙子求来婉君梦寐以求的功法。
原本我应心生感激才是,但当日我并不懂其中的利害攸关,加之父亲所述的誓言牵连到母亲的在天之灵,我关心则乱,所以才错怪了你,还请二哥不要放在心上。”
说罢,沈婉君低头万福,身姿娇小却岿然不动,犹如一株随风摇曳却傲骨铮铮的绿柳。见了这阵势,我哪里还不明白,这才是沈婉君真心诚意的道歉,赶紧起身走近,双手藏在袖中托着她的小臂起身。
正视真心道:“婉君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原本就没有怪过你心系母亲,天经地义,何错之有?再说前日我的所作所为,与你如出一辙,何来脸面责怪你?”作奸犯科的玉龙探花身死命陨,还可说是罪有应得。
但洛乘云若当真如娘亲所说生性纯良,我撺掇韩捕役动用私刑,可就是坠入邪道了虽说他清白与否尚在未定之天,但娘亲教诲的道理却是无可指责。
沈婉君随之落座,又复跳脱精灵,好奇地追问道:“前日?是和父亲商谈的那件事吗?”看来那天沈家小妹并非对我拜访沈府之事一无所知。
只是于其中曲折波澜并不清楚,于是我便坐回原位,将当日情形简略复述了一遍。“那小白脸居然对仙子心生亵渎,也不算无辜了。”沈婉君似是与我感同身受,并无异议,随后又掩嘴轻笑“倒是仙子这般漂亮,二哥可得看好了。”我点头道:“那是自然,娘亲比我性命还重要。”
“对了,二哥,方才你托我起身的时候,怎么把手藏在袖子里?”沈婉君水灵灵的眼珠转个不停,浮现一抹促狭与好奇之色“这般遵循礼法,莫不是有了心上人?”
“这是什么话?婉君妹妹。除了娘亲和牛婶,出谷以来,你还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女孩子,哪来的心上人啊?”心结顿解的沈婉君性子跳脱、出口无忌,似是胡言乱语却又教人难生怒气,我只得无奈地摊开双手。许是见惯了娘亲的花容月貌、倾城仙姿,是以我对其他女子难起妄念。
正如红袖添香园一行,那群投怀送抱的风尘女子也不乏姿色,但个个浓妆艳抹,简直为庸脂俗粉现身说法,我只想敬而远之。此言一出,沈心秋紧张地打量着我,沈婉君则略带劝告地说:“那二哥你若是有了心上人就赶紧付诸行动,可千万别学我哥。”
“我又怎么了?”沈心秋忽遭横祸,脖子一梗,满脸莫名其妙。“你还说?昨晚我寻得了气感,到你房中找人不见,却发现案桌上摆了王家姑娘约你去河边游玩的书信还有复笺。”
沈家妹子却将小嘴一撇,双手抱胸,气哼哼地说道“二哥,你猜他这个榆木脑袋怎么答复人家的?”
沈婉君说得绘声绘色,我也顾不得什么非礼勿听的圣人教诲,好奇地问道:“沈兄写了什么?”
“小妹别说!”沈心秋焦急伸手想要阻拦,却被妹妹侧身躲过,后者毫不留情地将私信内容公之于众:“我哥这个呆头鹅,竟说什么‘恪练剑心,苟日再会’!”
“啊这,沈兄你也太迟钝了吧?”我一时间也哭笑不得,那王家姑娘放下矜持写信相邀,沈心秋却还死守着“剑心通明”不放,便说是武痴到不通人情也不为过。
沈心秋见私信已被小妹抖漏出去,事情无可挽回,坐回原位,一脸垂头丧气。“就是,人家都这样明示了。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沈婉君恨铁不成钢地道,旋即又缓和了口气“大哥,王姑娘是师叔祖的孙女,下回人家与你再邀约,于情于理你都不可驳了人家的面子。”
我心中诧异,没想到沈婉君还颇懂人情世故,但转念一想,如果她对此一窍不通,那与人交际时就不是古灵精怪,而是顽劣不堪了。
而她所说的师叔祖,应该是前日所见的赤锋门长老王元贞吧,王沈两家同出一门,有亲上加亲之意倒算不得罕见。沈心秋扶额摆手,一脸无奈:“知道了知道了。”
见大哥一副敷衍的模样,沈婉君静静坐落,语气低沉道:“大哥,母亲临终前还念叨,说要你娶个贤妻,让我嫁个良婿,你可别忘了啊。”
提到了亡母,沈心秋也是面色凝重,低声答应:“大哥没忘。”我才知为何沈婉君总是把大哥娶妻、自己嫁人的事挂在嘴边。
原来是母亲的遗愿也足见这小妮子看似古灵精怪、没心没肺,却对双亲异常孝顺与在意,也难怪当日她被沈师叔半哄半骗半逼迫地发下牵扯母亲在天之灵的毒誓之后,一度将我当成了罪魁祸首,与我恩断义绝、形同陌路。
二人俱都陷入了沉默,一时之间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当我绞尽脑汁如何打破这哀伤的氛围时,方才一席话中的细节引起了我的注意,试探问道:“婉君妹妹,你刚才说,你昨夜寻到气感了?”
沈婉君把头一偏,眨巴眨巴地娇俏应道:“对吖。”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不敢置信。如果没有记错,节盈冲虚篇是我三日前送去沈府的,沈婉君修炼研习此功法,满打满算也就两三日,哪怕娘亲所赠功法特殊,寻气感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