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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桥和潘林二十六岁的时候被邀请去参加潘荣一的婚礼,新娘是与二人有过一面之缘的简新梅,婚礼定在孙桥生日过后的第一个星期六。
年关将近,大街小巷里都播放着喜庆的歌声,孙桥刚从一个酒席上抽身出去接了个电话,回到酒桌后就收到了众人的调笑,孙桥在一年前就和潘林领证结婚了,这在消息通透的a市几乎成了众人皆知的消息,酒桌上不时有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打趣着,说孙总顾家。
孙桥笑了笑,手里举着透明的玻璃酒杯,没有解释。
他那边散场回家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飘起了细雪,司机开着车把孙桥送到了别墅门口,孙桥下了车,冰冷的雪丝落在他的身上,停顿、融化。
回到家,潘林躺在布制沙发上看电视,只开了厨房里的一盏灯,液晶电视散发出的荧光照地他整个人昏昏欲睡,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闪着剔透的微光,潘林听到动静,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身上盖着的浅灰色毛毯随着他的动作揉成了一团。
孙桥适倒了杯温水坐在餐桌前喝着,浑身还带着未散掉的冷意,潘林走过来环抱住了他。
“怎么了?”孙桥问。
潘林闷着声儿摇了摇头,从背后揽着孙桥的动作更加用力了,他精致的下巴磕在孙桥的右肩上,轻声说:“我好想你啊,桥儿。”
孙桥转过身子,挑着眉看他,“这话…是几个意思?”
二十六岁的潘林已经算是个完美的成年男人了,和孙桥不同,他不用继承什么家业也不用为钱而奔波跋涉,在大学毕业后的几年,潘林先是在孙桥的公司帮助他掌握了整个总部的操作与重要项目的交接,后来潘林便跟孙桥说不想做了,转而辞职专心学起了画画,油画、色彩学、名画剖析,只要是跟画画有关的他统统都去学。
于是孙桥也在成为公司真正掌权人的同时,还成为了一名并不正式的私人模特——有时候需要脱衣服的那种。
潘林耸了耸肩膀,长长的眼睫低垂着挡住了眸中的思绪,他用沾着些颜料的手指挠下巴,“你别多想,我这话没啥意思,”潘林突然有些泄气,牵着孙桥往二楼的画室走,边走边说,“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构思了两个月的那幅画,今儿画着画着就没情绪了,烦人得很。”
孙桥任由潘林拉着他,右手还端着热水,温热的水温越过瓷质的杯身传递到孙桥的手心,喝了一口热水,孙桥点头,“我有印象,所以你说什么想我啊都是为了营造氛围?给你灵感?”
“嘿嘿。”
听到潘林讨好似的笑声,孙桥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对方露出两颗小虎牙的模样,随即恶狠狠地握了一下对方的手。
感觉的力度的潘林回过头,笑地很好看。
这大概是潘林第一次让孙桥看这幅所谓的‘构思了很久的画’,微黄的画布平整而整齐,以浅蓝色和草绿色为基础色,明黄和高级灰为辅色,主四色构成的画面鲜亮明快,带着蓬勃的生机——是一副稍微有了点儿成品影子的画作,孙桥看了一会儿,端着杯子说:“你画的谁啊?”
他依稀能看出来是个什么东西趴着的姿势。
潘林好像不在意孙桥没认出画里的人,一边整理着架子旁边的调色板一边说:“你。”
听到答案,孙桥凑近了一点儿画板,随后摇了摇脑袋,“恕我眼拙。”他还真没看出来里边儿的人是他。
蹲在地上捡颜料管的潘林突然笑了几声,好像是孙桥的话让他觉得可乐,他的笑声带着入耳可闻的开心,孙桥咽下嘴里的温水,木着脸看潘林,一脸懵逼。
“没事儿没事儿,不用理我。”潘林笑罢,拿着几管颜料丢到一旁的垃圾篓内,他问孙桥去不去潘荣一的结婚宴,孙桥没料到潘林的话题转地这么快,也没追问他到底笑什么,说当然去。
潘简大喜的当日,孙桥和潘林带着喜帖去了。
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潘家,喜宴举办在城郊最有名的摩尔干庄园,几百坪的露天草原被粉色的气球和彩带装饰地甜蜜而优雅,连空气中都充斥着幸福的味道。婚礼是全西式,入口处是由上千朵的粉色玫瑰制成,呈拱门状,孙桥走进去的时候就觉得太粉嫩了,放下礼金和贺礼往里走,没敢多呆。
入口处放礼物的区域已经被各式礼盒堆满了,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服务生正在收拾,像是要再弄出一块区域。
潘林走在孙桥旁边,他今天穿的是一身蓝灰色的正装,不同于孙桥的深蓝色,里面搭配的是绸质的浅色衬衣,领口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系扣地整整齐齐,最外面倒是穿着跟孙桥同款的黑色风衣,孙桥往旁边瞅了他一眼,低声问,“冷?”
潘林摇头,说还好。
今天的确没有前几天那么冷了,连好久不见的太阳也漏出了一点苗头,孙桥感受着些微的暖意,没再说话。
“你们真的来了?孙桥,潘林,欢迎啊!”潘荣一精神面貌极好,在看到两个人的时候眼神明显亮了一下,他长潘林四岁,现值而立之年,成熟稳重,是b市里有名的企业家,此时的潘荣一显然心情极好,大步往二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孙桥抬手握了上去,随后放开,笑着说:“这喜帖都送过来了,我就算不给您面子也得给嫂子面子啊,”他一手随意地揽上潘林的肩,“你说是吧,潘林?”
潘林看着眼前同样姓潘的人,扶着眼镜点了点头。
潘荣一哈哈地大声笑着,动作间透着与年轻时完全不一样的爽朗味道,“那我不管,来了就是给我面子!那什么,小林,你嫂子念叨你很多天了,你过去见见她也好让她放心,不然我今儿晚上是别想安心洞房花烛夜了!”说罢暧昧地笑了一下,对两人抛出了‘你懂得’的眼神。
潘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推着往里边儿走,“左边的旋转楼梯上去,她自个儿说的让你来了就去找她,放心,没事儿!”
孙桥从身旁走过的侍从托盘里端了一杯香槟酒,喝了一口,竟然是草莓味的,放下酒杯的同时有一道声音叫住了他,孙桥转过头一看,是之前带着潘林离开的潘荣一。
“你真的是新郎?”
“……是啊,”潘荣一问:“怎么了?”
孙桥摆摆手,“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很闲。”不然怎么哪哪儿都有他。
潘荣一一时间竟然无法解释,他看着孙桥左手无名指上的珀金戒指,稍微愣了愣神。
“潘林过得还好吗?”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他,而不是我。”
“我…我知道,”潘荣一的神色与当年在孙桥和潘林的结婚典礼上时的神色如出一辙,他眉头聚拢,低着头说:“只是这人一担心起来,就……”
“年纪越大,想得越多了,”他苦笑,一点没有刚开始见到孙桥和潘林时的喜悦,“的确是我问地不对。”
孙桥嗤笑,他喝了一口草莓味的酒,眯着眼睛说你可别介,三十岁装什么老城,别来这套。
潘荣一最看不得的就是孙桥这幅样子,他总觉得孙桥这种高高在上的嚣张气焰一定会让婚后的潘林受委屈,虽然两人结婚时他就单独警告过孙桥不准欺负潘林,但这种警告孙桥好像并不看在眼里,一年过去,潘荣一依旧无法让潘林这个一心拒绝与潘家来往的表弟诉说近况,却又无法放由潘林一人孤身在外,故而只好从孙桥嘴里探探口风。
“放心,就算他哭,也是在我怀里哭。”孙桥随意地说。
潘荣一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成长为可以一力支撑起庞大家业的男人,从对方利落深邃的眉眼落到闪着亮光的珀金戒上,他强制压下自己心头的涩意,“等开年,你们就二十七了吧?”
沉默半响,孙桥点头,潘荣一抬手拍了拍孙桥的肩膀,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去应付其他宾客了。
孙桥的双手放在黑色风衣的口袋里,右手食指蹭了蹭口袋里的烟盒,没拿出来抽,他抬头望着惨白的天空,重重地呼出了一口寒气。
穿着牧师服装的中年人手捧着圣经,长达十二米的婚纱裙摆被六个可爱的花童牵着,崭新鲜红的绒毛地毯上被留下行走过的痕迹,最外围的乐团演奏着圣洁的结婚进行曲,潘荣一站在红毯的终点,看着简新梅一步一步缓缓走向他。
流程神圣而庄重,所有宾客都缄默着对这对新人奉献出最深的祝福。
牧师对着新人朗读誓词:无论是顺境或者逆境、富裕或贫穷……
潘林说:“无论是顺境或者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你、珍惜你,对你忠诚,直到永永远远。”
他的音量微小,声音虔诚。
“你干嘛?”孙桥低头问他。
潘林掰过孙桥的手,在他大大的手掌里一笔一划地写到:我在对你说情话。
孙桥感受着指尖划过手掌带来的些微痒麻,知道对方写的话后连眉眼间都带上了几分笑意,他一把搂过潘林的腰,凑到对方耳根后‘哇哦’了一声,薄唇与耳尖轻描淡写地擦过,两个人的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潘林并不真心地推推他,“后面有人。”
孙桥本来也没想做什么,耸耸肩,松了手继续看着牧师身旁的主角二人,潘林却没有分神给别人一点点的注意力,他又拿起了孙桥的手,缓缓在对方的掌心开始写字。
一笔一划认真地划过,要是孙桥这个时候低头看潘林一眼,便会发现潘林脸上带着某种极度压抑的悲悯。
潘林写:我会读心。
又写:我感觉自己大限将至。
还写:我很自私。
最后写:孙桥。
几声热闹的欢呼声轰然而起,像是一把打开寂静的钥匙,整个礼堂里面的人都欢呼了起来,叫嚣着“亲一个”、“舌吻”之类的玩笑,孙桥收回被当做黑板的右手,装进口袋,他垂眼看着潘林,“什么?”
可能是太久没看过孙桥这种表情,潘林连头都不敢抬,他努力控制着发抖的双手,内心争斗了一番后,潘林抬起了头,他试图去拉扯孙桥的手感受对方的体温,可孙桥侧着身子没让他碰,潘林咬着唇双眼通红地看着他。
“你是说,你要死了?”
潘林犹豫着点了点头,他的嘴唇被自己咬地殷红,像要滴血似的,衬得他一张脸越发雪白,“那幅画,是你明年的生日礼物…明年,你只能收到它了。”
孙桥嗤笑,不冷不热地看着他,“就那么一张破画?”
潘林没有生气,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干净地像一株落地生根的莲花,他执拗地再次去触摸孙桥、再次扯上孙桥的衣袖,孙桥沉着利落的眉眼看着,没有躲开。修长的的五指顺着孙桥的衣袖一路往上,停留在他的左肩上,潘林用自己的额头抵在孙桥的肩窝,念着孙桥的名字,低声感叹:“孙桥,孙桥…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孙桥沉默半响,说:“你读读,我的心在想什么?”
潘林的笑直直透过孙桥的胸腔,他用锋利的虎牙咬着孙桥的肩胛,含糊间对孙桥说:“我猜不到,桥儿,你哪儿有心啊。”
“你太自私了。”孙桥感受着肩上不痛不痒只有些酥麻的啃噬,骂潘林。
潘林嗯了一声,附和着说:“我太自私了。”
孙桥说:“我喜欢自私的人。”
潘林骂他智障。
孙桥说:“智障喜欢你。”
“呜…”
孙桥感受着肩上传来的微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潘林哭了。
宾主散场后俩人在礼堂里坐了很久,潘林对孙桥说他们这种会读心的人在潘家早年就存在了,大概三四代人才会出现一个,潘林是自潘家祖上记载以来的第七位读心人,能力随着年龄逐渐变强,强到一定程度,就会死亡,寿命不会超过三十岁。
孙桥说感觉自己在听神话。
潘林笑了笑,笑意却并不深,他说他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神话世界,直到他发现只有自己跟世界上的其他人不一样时,世界就崩塌了。
孙桥躺在木制椅背上听着潘林说话,直到暮色昏沉,昏黄的夕阳洒进礼堂,圣洁的石雕被光芒覆盖,身边再无其他声响,孙桥俯身过去想叫潘林回家,系统发出了久违的声音。
[任务目标已经死亡。]
孙桥抬手按在潘林的脖颈大动脉处停顿了几秒,放开手微不可寻地轻叹了一口气。
[心疼了?]统哥像是刚睡醒,声音里带着微妙的懒意。
[那倒没有,只是剧情出乎意料罢了,]孙桥从木椅上站起来把瘫软了身体的潘林扶正,[还以为他会长命百岁。]
孙桥抽着烟和系统聊了会儿天,系统问孙桥要不要直接进行空间跳跃——之前的一个世界任务完成地很漂亮,基于奖赏,孙桥有一此次空间跳跃的机会。
孙桥笑着抖了抖指间的烟,他看着潘林的尸体,说不急,人性这玩意儿,我还是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提醒:本文主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