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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偷听来的发财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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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虎臣慢慢的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大街,心事满怀。

    这几日,军机大臣、亲贵王爷、六部九卿堂官,大半个中枢都赶到了祁县,这小小的票号都成了半个朝廷了。虽然是票号里的朝廷,但是也好歹有了个朝廷的模样,再想象前几天那样和慈禧、光绪朝夕相处那是不可能了,就连李莲英见他也不是那么热情了。见面只是简单的寒暄两句就作罢。

    岑春煊现在带着五千的兵成了护驾的主力,每天仰着脸走路,一副气焰熏天的样子,吴永好赖也混了个五品的知府,特旨遇缺即补,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实缺了,虽然干的是御前粮台会办这个挨骂的差使,但是好歹也算有收获,可自己呢?好象被所有的人忘记了,还是个没事干的空筒子道台。

    自己原先预想的那种被慈禧、光绪当了恩人感恩戴德,哭天抹泪的要给自己升官晋爵的场面成了一场春秋大梦。看样子,多半是到了太原以后就要灰溜溜的开路回榆林堡,继续当他的四品恶少。这翻云覆雨、改天换地的梦怕是要做到头了。岑春煊本来就是个二品的按察使,又是云贵总督岑毓英的儿子,而吴永虽然是个知县,那人家也毕竟是在任的实缺啊!何况他是曾纪泽的女婿,盛宣怀的妹夫,李鸿章夹袋里的人,哪一点都不是自己能比的了的!罢了,罢了,大不了回了榆林堡,怎么说还有十多万两的银子和上千亩的地,够上个富家翁了,这种日子在穿越之前已经是想都不敢想了。

    可是,真的甘心吗?那愤清的情怀,对华夏苦难的担忧,打不断的中华的脊梁,还有一腔五千年洒不尽的英雄血!真的就可以割舍的了吗?

    起风了,天空的云被吹的时聚时散,既然风云际会,那就舍命搏它一把,男儿大丈夫生不能就九鼎食,那就死就九鼎烹!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有困难要上,没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不对,不对,我说错了,重来!没困难要上,有困难克服困难也要上!

    “大清朝,你可千万别给老子机会,只要你敢给我点机会,我就要翻了你的天!”想到这里,庄虎臣突然觉得轻松,挥挥手叫道:“快点走,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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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位爷楼上请”一个清瘦但是穿得干净麻利的小二打着千招呼着庄虎臣一行。

    见几个已经上了楼梯,小二高叫:“四位爷上楼啦,楼上雅间儿伺候着!”楼上的小二齐声接口道:“好咧!”

    庄虎臣微微一笑道:“这酒店门面一般,但是小二倒是满懂事的”

    王天纵道:“祁县这里,经常有达官贵人来,酒店的小二伺候的贵人多了,自然也懂得逢迎巴结。”

    “几位爷,里面雅间请,听爷的口音,京城来的吧?这边请,这间窗户临着街,敞亮,边吃边看景儿,各位爷想用点什么啊?”

    “你着有什么拿手菜?”赵驭德问到。

    “过油肉、太古饼,平遥来的上好的黄牛肉,还有广盛豆。”

    “广盛豆是什么玩意儿?”庄虎臣还没听说过这个东西。

    “这个是咱们祁县头号财主乔致庸老爷,人称亮财主的那个,哎呀,就是现在皇太后、皇上住的大德通钱庄的东家,他们家的私房菜,用上好蚕豆拿老母鸡汤煨了,然后再晒干,三煨三晒以后,再拿胡麻油酥了,香着呢,前两年大学士桂相爷来咱们祁县,吃了都说好!”小二手舞足蹈地吹嘘着。

    “你看着办吧,安排四凉四热,两道汤就好了,酒就用你们山西的老白汾吧,赏你~”庄虎臣扔给他几个大钱道。

    “谢爷的赏!好咧,四凉四热,两道汤,老白汾二斤呐~~~~”小二拖着长音一溜小跑出了门。

    “山西人吃东西还是不讲究啊,乔致庸那么大的一个财主,最喜欢的居然是个豆子,现在北京城里的老爷们吃饭起码是鱼翅四大件或者是海参席十大碗,三蒸九扣碗的席面都没脸拿出来招待人,一顿饭没个十多两银子那就算没下筷子的地方了!”王天纵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道。

    “西帮商人俭省,讲究是千金之家,食不兼味,一顿饭荤菜超过两个,老人就要骂败家子儿了!”赵驭德道。

    “吃点好的都不舍得,那这些山西老抠赚那么多钱干什么?”陈铁蛋不明白了。

    “他们要不是这样,怎么能有那么多钱,听说这里的土财主吃饭的时候还怕剩了饭粒子,吃罢饭全家都捧着碗,伸着舌头舔碗呢!不信,你看看,山西有钱的人舌头都长,都是舔碗舔的呗!”王天纵伸长了舌头,做了个舔碗边的架势。

    “你他娘的,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赵驭德作势要打。

    “那你说,有钱不为吃好的穿好的,那是为啥?”陈铁蛋说什么也不明白,有钱不享受是什么道理。

    旁边一个雅间里传出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嗓门不小,隔着板墙还听的清清楚楚:“山西人大褥套,挣钱回家,买房置地养老少,你听听,外面的人是怎么看我们山西的这些财主的?山西人赚了钱就知道置地买房讨老婆生一炕孩子!”

    “铁蛋,听见没有,旁边屋里已经告诉你了,买房置地养老少啊”王天纵小声的嬉笑道。

    庄虎臣也觉得好笑,接的太妥帖了,这种无意的巧合有时候还颇有些喜剧效果。

    “俊臣啊,你也别太丧气了,你还年轻,机会有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带着淡淡江南口音安慰道。

    “杏城兄啊,机会?跟着这些人哪里能有出头的机会,皇太后和皇上到我们祁县,偏偏还短了头寸的机会你老哥告诉我,这辈子还会有吗?”年轻男人声音越说越激动,嗓门更大了,看来酒是喝了不少。

    “算了,兄弟,看开点,来,咱们再走一个!干,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这大德通又不是你的,替乔致庸赚银子的事情,他不在意,你操心也没用!”

    “十万两,只要有十万两,就能解了两宫的燃眉之急,那大德通就能成为天下第一的票号,可是这帮子老朽,说洋兵要是打过来,朝廷就完了,借了银子就打了水漂!曹家、王家,乔家,谁拿出这十万两银子不是九牛一毛?都是些没胆的东西!这票号,我是干腻味了,回家算了,寻个馆当教书先生”年轻男人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颓丧。

    “你舍得你背着的身股?那可是一年一千多两的出息,比个知县的俸禄还高不少!”中年男人淡淡一笑道。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戊戌年,我老师御使杨漪村被杀的时候,我贾继英的心就死了,来到大德通当个跑街,本想着在商途上有点进益,现在看看,这商场和官场是一样的腐朽不堪,没指望了!我比不得杨大人你,已经是四品的顶戴,令兄莲府大人更是李中堂的心腹,前程远大,我是不想了,官场、商路都断了指望,回家种地读书才是正经。”年轻人拳头把桌子砸的“啪、啪”直响。

    “哼,前途?我杨士琦二十岁中举,本想着凭我胸中的学问能在朝堂一展抱负,结果呢,修了十年铁路,我一个读孔孟文章的,修哪门子的铁路?我哥哥在李中堂的幕府里现在是风升水起,我呢?给支应到了山东,袁世凯又说我修过铁路,是个通洋务的,又让我在那里给他干个狗屁洋务参议,参议,参议,能参不能议,左右不过是个摆设罢了!今年已经三十八了,空蹉跎了岁月”中年的声音由激愤满怀逐渐降低,最后是一声长叹。

    “袁大人现在在山东搞的有声有色,当年在天津编练新军也是很见成效,杨大人你在他的幕府,应该还是很有出头的机会的!”

    等等,谁?贾继英?中国第一个银行行长?大清和民国的山西财神!杨士琦?袁世凯的心腹智囊?手段诡异毒辣名震一时!都是牛人啊!不过看来现在两人都还没混出名堂。

    如果不趁着现在两人都未有远名的时候和这二位结交一下,那是亏大发了。

    谢谢CCTV啊,《乔家大院》、《走向共和》,也算是没白看!

    穿越,又是穿越的好处啊!难道俺也有了金手指了?

    庄虎臣心跳的厉害,耳朵却格外的管用,头都快贴在板壁上了,一屋子的人都奇怪的看着他,但是他老人家恍若不见,只是聚精会神的偷听。

    “俊臣老弟,咱们是通家之好,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这个大人两个字再莫提起,没得臊死我!袁项城,别人不了解,我还不知道?李中堂对他的评价就是四个字:卑鄙无耻,当年要不是李中堂看在他叔父袁甲三的面子,他从朝鲜逃回来就要拿了他问罪,中堂还栽培他当了新军的统领。

    ~~~~~~甲午年后,李中堂跌了跟头,他看见当时翁同龢得势,又想抱老翁的粗腿,变着法的想让李中堂辞了大学士,好给老翁腾地方,结果被中堂当时就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惜啊,翁中堂也不待见他,拍马屁拍到马腿上。

    戊戌年,满世界的吆喝自己是维新党,可是眼见着皇上被夺了权,又不放个屁了!当着谭嗣同拍胸脯说行兵谏,转眼的工夫就到荣中堂那里告密,只可惜了咱们皇上,对他那么大的期望,还特旨破格赏了他个兵部侍郎!你想,他和中堂有这个芥蒂,我哥哥又是李中堂的人,他能不对我戒备?在他的那里,我算是混不出头了,最多也就是干点向你们票号借银子这样的事情!”杨士琦越说越激动,站了起来,端着杯酒在狭小的雅间里团团打转。

    “咱们票号能把银子借给袁世凯一个封疆大吏,却不能借给皇上,真是奇怪!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想的?”

    “怪什么,如果朝廷和洋人议和成功了,借给山东巡抚的银子那肯定黄不了,如果洋兵要是打过来,真的改朝换代,皇帝不是皇帝了,皇太后也不是皇太后了,借给两宫的银子就打了水漂了,可是真到那么个时候,袁世凯他还是袁世凯,李中堂、刘坤一、张香帅和洋人签了《东南互保》,他袁世凯也暗地里凑了一角,都够一桌麻雀牌了!所以,大清朝没了,他这个巡抚还是稳的!你们票号当然不怕他了,万一天下有变,那更是妙招,这是你们西帮为将来预先留了进步台阶,乔致庸的算盘打得精啊!左右不吃亏!”杨士琦冷冷道。

    “这几位大人真的敢如此行事?抗旨的罪过啊!和洋鬼子通同一气?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贾继英被这惊心动魄的话吓的酒都醒了,说话也压低了腔调。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大清朝的事情不能按常理来论!国之将亡,必出妖孽,什么是妖?反常即为妖!一边仗打得热火朝天,一边又勾肩搭膀子套交情!朝廷昏聩,拿着些怪力乱神的拳民当宝贝还要和全世界的强国同时开战,一看不行了,现在催着李中堂来办交涉,这个交涉怎么办?”杨士琦撇着嘴,一脸的不屑。端起了酒杯,一口灌下:“恩,这会儿才喝出味道,这山西就两件好东西,一个是醋,一个就是这汾酒!好,真好!”

    “我听说李中堂对洋人傲慢无礼,偏偏洋人还怕他!也真是怪了”贾继英奇怪道。

    “李中堂对洋人傲慢是有的,洋人怕他,那倒未必!洋人连皇上、皇太后都喊打喊杀的,怎么会真的怕了李中堂?洋人那是没办法,大清能当个家,拿个主意的人里面,还只有李中堂多少晓得些洋务的事情,其他的人都是见了洋人就躲,咱们国朝那个徐大学士,门口的对联就是‘与鬼为邻’、‘望洋兴叹’,你指望这样的人和洋人打交道?那还不是老猫鼻子挂咸鱼——休想(嗅鲞)?

    洋人有事情不找李中堂还就没办法,你真个以为李中堂对洋人是傲慢吗?错了!那是心里怕了洋人,又不愿意示弱,只得摆出副傲慢无礼的样子,国力日衰,李中堂凭什么让洋人怕,他又有什么资本对洋人傲慢?《石头记》里晴雯也傲慢着呐,为什么?不就是觉得自己出身是个丫鬟?底子潮,心里虚不是?”杨士琦酒也大了,说话嗓门也高了许多。

    庄虎臣在隔壁听得清楚,心里觉得新奇,第一次听说李鸿章对洋人傲慢无礼居然是骨子里怕了洋人,可是细想想又觉得很有道理,不禁对隔壁的两个人更是好奇,竖起了耳朵听。

    “李中堂在外面都传他是咱们大清头号的权臣啊!活曹操,北洋都是他们家的私产了!”贾继英道。

    “权臣?国朝二百年,你听说过汉人的权臣吗?什么是权臣,操纵朝堂,压挟天子才是权臣,多尔衮、螯拜、肃顺才可谓权臣,顺治、康熙、同治,被他们压成什么样子了,可是你看,李中堂,几十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有这样的权臣吗?北洋水师被翁同龢压着多年没有添一船一炮,连海军衙门的军费都给挪了修园子,李中堂不也一点办法都没有,甲午年打烂了仗,一道旨意就免了他的北洋大臣,换了荣禄,李中堂还是没办法,李中堂要真是权臣,北洋要真是他私人口袋里的,朝廷想换人,门都没有!对了,俊臣老弟,你为什么非要借十万两给两宫?到底这个事情对你们大德通有什么好处?”

    “杏城兄,若论胸中的学问,我这个秋风钝秀才那和你是天上地下,要是论起这分斤掰两,生意上的事情,那我自信这山西的票号里还没强过我的!两宫西巡,来的匆忙,现在是兵无粮饷,眼看就要乱了,再要没钱支应,那就是个六军不发的局面,甚至乱兵立刻就成了匪,糜烂了地方,眼见就是个危局。

    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两宫心里也清楚,但是各地的粮饷也不是一天半天就可以解到这里的,可五千甘肃绿营不能等啊!这十万两就是救急的,现在没了户部,如果现在谁把银子借给朝廷,那今后谁就能代理各地解来的漕粮和税收,那是多大的出息?两宫一日不回銮,这笔银子就能周转,那么大一笔钱,利息要有多少?

    今后一旦议和成功,那赔款是少不得的,甲午年,朝廷赔给日本二万万两,利息还不算,这次我料想,少了这个数目那议和还是不成的,如果这次差事办好了,遂了太后和皇上的意,那今后代理这笔赔款的生意拿到手里也未可知,这笔银子的出息又该是多少?我粗略估算了一下,一千万两恐怕都不止!”

    杨士琦楞了良久,方道:“我的个乖乖!好家伙,这么大的一笔钱啊!够买一只舰队,再建个北洋水师了!定远、镇远那样的头号的主力铁甲舰,也不过就一百四十万两啊!”

    “而且不止这样,通过这挡子事儿,可以向朝廷要个恩典,干脆就把票号改了银行,咱们现在票号的买卖做的太窄了!我当年去了上海,人家西洋人的银行那个章程真个是好!如果能自己发行银圆、钞票,套回来现银子,那出息就大了!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这帮子鼠目寸光的东西,十万两憋死英雄汉啊,你说,赚了钱又不是给我的?我只是希望一辈子能做件大事,到老了没觉得白活而已。小二,算帐吧!杏城兄,咱们回去吧,你给袁大人借的二十万两还得回总号办交割呢!别误了差使!哎,现在谁能给我十万两,老子把命卖给他都值得了!”贾继英恨恨的一拳捶到了自己的大腿上道。

    “二位爷,隔壁的那几位爷已经帮您会过帐了,连赏钱都打发过了!”小二喜眉笑眼道。

    两人正面面相觑,庄虎臣推开门,笑盈盈道:“兄弟唐突了!刚才二位所言,兄弟全听见了,两位兄长的大才,小弟敬佩之至!冒昧打扰,望海涵!~~~~~~~~两位不是需要十万两吗?小弟不才,恰好还有十万两!小弟想和两位兄长同享这套大富贵!”

    庄虎臣衣着光鲜,又一口的京片子,相貌才不过二十岁左右,偏偏语言老气横秋,笑容可掬的说着没头没脑的话。

    两人愣怔了良久,半晌杨士琦才醒悟过来:“敢问这位公子台甫?”

    “兄弟庄虎臣!草字纷卿!”

    “你就是那个开枪打了黄莲圣母的庄纷卿?”两人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道。

    庄虎臣笑咪咪道:“正是小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