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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才大笑道∶“合适!怎么不合适?三位姑娘一起坐吧。”三女是奴婢的身份,让她们和客人同席是大大的失礼,换了别人早已拂袖而去。
云丹琉微一错愕,等她意识到程宗扬并无恶意,不禁对这个多少有些狼狈的年轻人多了一分讶异。秦桧微笑道∶“云大小姐请别见怪,我们程少主一向率性而为,不为礼法所拘。若有失礼的地方,请大小姐多海涵。”
云丹琉爽朗地说道∶“这有什么?我在海上的时候也是大家一同吃饭。有时困在海上,几个人分一碗水喝也是有的。三位妹妹都过来坐吧。”三名侍女迟疑半晌,这才小心地坐下。
云苍峰持了持胡须,笑道∶“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当日在南荒与龙神一战,这些兄弟都有份。大伙生死交情不用多说,难得程小哥更是重义之人。”
提到南荒的往事,在座的除了四名女子,众人都亲历过屠龙一役,话题一下热络起来,说起吴三桂指挥护卫们参战,秦桧亲手施放大黄弩,击中龙神的眼眶。
云丹琉惊讶地说道∶“大黄弩是汉军的绝密利器,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在下曾观摩过羽林天军在甘泉宫的车弩演练,依样仿制了几具。”
秦桧谦虚地说道∶“较之原器,威力是远远不及了。”程宗扬心下暗赞,这家伙真不愧是奸臣胚子,撒起谎来,表情全无破绽。
秦桧这么说无非是掩饰这些大黄弩的真实来历,但大黄弩将纯粹的机械力量发挥到极限,制作技术是汉军绝密,看几眼就能仿制出来?以为汉军的工匠都是白痴啊。
云丹琉更是惊疑∶“竟然是你们仿制的?我们本来想在舱船上安装几具以增强远程攻击,但无论花多少钱都买不来。你们既然能够仿制,可否给我们制作几具?”
好嘛,有客户上门订货,这下牛皮吹破了,程宗扬笑咪咪看着秦桧,看他怎么收场。秦桧不动声色,轻轻一脚把皮球踢给程宗扬∶“大小姐若是有意,可以与鄙少主商议。”
程宗扬也不含糊,接口道∶“不过是几架大黄弩嘛,这点小事就交给会之去办,保证大小姐满意。”云丹琉唇角弯起,高兴地说道∶“那就多谢了。”
秦桧捧了个烫手的热山芋,脸上却没露出半分为难,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从容笑道∶“听说云三爷的几枝龙牙都给了大小姐?”
“不错!”云丹琉高兴地说∶“这几枝龙牙帮了我们大忙。”秦桧道∶“难道是海上不太平吗?”云丹琉看了云苍峰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说道∶“这一趟出海,我们损失了三条船,对外面说是遇到风暴,其实是被海盗劫走。”
“海盗?”秦桧更觉惊讶∶“哪里的海盗敢来拦截贵商会的船队?”云丹琉道∶“我们的海船虽然坚固,但船体太大,船速和灵活性都不及海盗的轻帆,一旦落单,很难从海贼手中逃脱。”
程宗扬见过云氏商会的出海巨舰,十几条巨舰一字排开,一般小贼早就躲得远远的,这些海盗竟然能从他们手里夺走三条船,称得上实力不凡。旁边人也有相同的疑问,吴三桂问∶“大小姐是在哪里遇上海盗?”
“海棠花环附近。”秦桧倒抽一口凉气∶“赤鲨?”云丹琉有些意外地说道∶“秦先生见闻如此广博?正是赤鲨。”
程宗扬对海上没多少了解,听得莫名其妙。秦桧解释道∶“海棠花环是船队通往南海的必经之路,由于礁石露出海面,酷似海棠花编织的花环,被人称为海棠花环。”
“赤鲨呢?”“赤鲨是南海最大的一支海盗集团,用赤红的鲨鱼做为旗号。赤鲨用的船只通常不超过三丈,速度极快,听说里面一些海盗还有鲛人血统,寻常商船打不过也逃不掉,见到赤鲨旗只能束手待毙。”
秦桧转头对云丹琉道∶“我在南荒听说有一支船队在海上与赤鲨交手,领头的女首领临阵斩杀赤鲨悍将屈无伏,想来就是大小姐了?”云丹琉唇角好看地向上挑起“侥幸而已。”
秦桧肃容道∶“屈无伏在海上凶名赫赫,大小姐能斩杀此凶,真可谓女中豪杰。赤鲨海寇即便抢了三条船也得不偿失。那些龙牙,想来大小姐是要用在船上了?”云丹琉道∶“海战与陆战不同,以冲、射为主。
远程以弓弩射击,近战则是船首冲撞。那些龙牙锋利无比,装在舰首便是近战时的无敌利器。”
秦桧抚掌道∶“大妙!那些龙牙原本冗赘难用,云大小姐装在船上立时变废为宝!即便赤鲨群寇也难撼其锋。”
云丹琉说起海战立刻眉飞色舞,吴三桂长于骑射,对水战不在行,倒是秦桧什么都懂一些,谈起海战也头头是道,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闹非几。
另一边吴战威和那些护卫也聊得投机,却冷落旁边几个少女。雁儿几个头一次和一群男人同席吃饭,一个个都羞窘得抬不起头。
程宗扬却恍如未见,只一味劝酒,虽然没有被云丹琉当场认出,但程宗扬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为此他连自己屠龙的壮举都没有多说。云苍峰倾身低声道∶“几位姑娘连筷子都没动,这顿饭吃得委屈。”
程宗扬微笑道∶“我是故意的。一回生二回熟,刚开始不习惯,以后天天这样就好了,唉,我现在也越来越觉得让人伺候挺舒服,若再摆出主仆的架子,只怕往后真会变成石胖子那种废物。”云苍峰点了点头。
良久道∶“你有这分心思,真是难得。”程宗扬笑道∶“我不是那种生下来带着爵位的世家公子,自己有多少斤两我自己心里有数,总不好刚过两天安稳日子就把自己当人上人了,对了,云老哥,那件事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云苍峰摆了摆手。在座的虽然都是心腹,但此事牵涉宫中,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云丹琉喝起酒也颇为豪爽,酒到杯干,不多时双颊微显酷红。席间说起众人用南荒带回的龙筋制成弓弩,云丹琉美目顿时异彩连现,立刻拉着秦桧要去看看那些弓。
云丹琉一走,程宗扬如蒙大赦,交待二吴招呼众人,便与云苍峰一同到书房细谈。“宫里禁军有八千多人,查起来颇费时日,眼下还没有线索。”
云苍峰道∶“倒是帐目又清查出一些,其中有一笔兑换金铢的数额极大。”云苍峰手指敲着书案“更奇怪的是那笔金铢直接被人运走,没有再运回内府。
如果鄙商会所查无误,现在内府已经没有多少钱财可以动用,帝室再有大额支出,只怕要借贷了。”
程宗扬失笑道∶“皇帝还要借钱?晋国商税一年下来数额就不小,那些钱还不够花吗?”云苍峰笑道∶“程小哥有所不知。商税、农赋都是国家收支,由尚书省的度支曹管理,只能用于公事开支。皇帝自己花钱是靠内府收入。”程宗扬不知道这个。
原来皇帝也要公私分明,不是想花钱就能花的。“那笔钱不会是飞了吧?”“若是靠钱庄兑换,自然有迹可寻。那笔金铢足有五万枚,以两辆马车载运,除非找到载运的人,否则很难查出下落。
五弟现在正动用他的关系,看内府当时是谁出面办理此事。过几日便会有线索。”六朝通行的钱币有铜铢、银铢和金铢三种。三者规格体积相等,但重量和价值相差极大。程宗扬估算过,一枚铜铢的重量在五克左右,银铢是六克。
而同样体积的金铢重量达到十一克。三者的兑换比值为一枚金铢兑二十银铢,兑两千铜铢,由于金铢价格高昂,日常交易中大多数人都习惯使用铜铢,并把一千枚串为一贯。
在建康这样的大城,银铢的使用量也相当可观,但使用金铢交易的仍是少数,毕竟像张少煌、王处仲那样动辄上千金铢,相当于数百万钱的大手笔并不多见。
因此金铢一般做为存储货币,比如建康与临安之间的大额交易,一笔生意可能要牵涉到上千万钱,若全以铜铢交割,仅货币的重量就达五十吨。
以金铢计价,总数不过五千枚,重量不超过六十公斤,能起到定额支票的作用。萧遥逸的身份一直是秘密,程宗扬也不好告诉云苍峰自己准备潜进宫里探查。
正琢磨间,云苍峰微笑道∶“丹琉从小就好强争胜,以前经常和她几个哥哥闹别扭,心性倒不坏。这些年在海上漂泊,比从前沉稳许多。”心性好坏自己不知道,脾气可是够火爆的。
程宗扬试探道∶“大小姐是不是还有个姑姑?”云苍峰神情一凛“绝无此事!”程宗扬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更觉纳闷。
云苍峰一口否认,情况似乎不那么简单,但云苍峰对自己一向知无不言,连临川王的事都没有瞒自己,何必在这件事上撒谎呢?程宗扬笑着转开话题。
“昨天筵席上看了大小姐带回的珍宝,却没有见到特别出彩的,是不是老哥藏私了?”云苍峰也露出笑容∶“果然瞒不过你。
你既然要开珍宝行,老哥总不好和你争。你们赴宴之前已经有一船货物先送往临川王府。”程宗扬微笑道∶“云老哥这一注下得有些大吧?”
云氏和临川王走这么近,显然在他身上投了重注。一旦出岔子,恐怕收手也没那么容易。云苍峰低声道∶“刚才我提到还查到一些内府购置的货物,程小哥可知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