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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继续在摊位上帮忙。
他学会了炒粉，学会了炒蛤蜊。
他的炒粉味道甚至超过了老板。
第三天，白天他在茶餐厅当服务员，晚上则在酒吧出钱当冤大头，还叫了个妹子陪酒，聊了一晚上。
第四天，一大早，他坐船去了壕镜，吃了最有名的蛋挞，一件花衬衫，一双板鞋，表情有点晦气，像个刚从葡京出来的赌客。
吃完蛋挞，他晃晃悠悠来到片场。
杜导隔着眼镜盯着他，足足盯了一分钟，然后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你小子，有两下子。”
短短几天时间，许牧气质完全变了。
站在他面前的人，和当初试镜的那个人，除了一张脸，已经看不出任何相似的地方。走在街头许牧就是靓仔，甚至是烂仔，唯独不是外地客。
没有人会将他当成外地客。
这样的学习能力和悟性，杜导浑身充满了兴奋感。
刘青因故不能加盟这部戏，他很遗憾，一直觉着没有刘青的《暗花》是不够完美的。许牧再好，也只是备胎。
可是这一刻，杜导想要推翻自己的想法。
许牧不仅仅是个备胎，就凭这份悟性，他完全可以当主角。
试问香江年轻一代的演员中，有谁能比这小子更有悟性？
梁超影帝向来自视甚高，国内能入他眼的演员就没几个。但是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许牧几眼，心中有几分诧异和佩服。
几天前那场临时会议，许牧和剧组的气质，典型的格格不入。就是个突然闯入的外来者，是那样的独特，和剧本的气质差距太远。
他都很疑惑，港式风格如此强烈的电影，杜导为什么会找一个外来者饰演耀东。在一个完整的戏里面，突兀的出现这么一个人。
今天，此刻，他似乎明白了。
许牧这个年轻人的学习能力，简直令人惊叹。
他自问，他做不到。
让他去内地拍戏，拍一个有着内地气质的人物形象，他根本无从下手。他只能尽力模仿，没办法从头到脚改变自己气质，融入当地的环境。
这份适应力，学习能力，还有悟性，梁超影帝不由得生出感慨，年轻真好。
他想起香江另外一位梁影帝，那位千人千面的梁影帝。如果梁影帝饰演一位内地人物，应该能演出来。
梁超影帝自嘲一笑，他很清楚自己擅长的领域，也很清楚自己的短板。这些年，他名气很大，但他始终坚持在香江拍电影。就是因为他清楚，香江这块土地，才能让他发挥出120%的演技，让他一次又一次封神。
离开了这块土壤，他一定会水土不服。
他不再年轻了，人要认清自己的局限性。
“现在能演吗？”
杜导问许牧。
许牧点头，“能演！”
“那就好。化妆师，给他上妆。耀东要剃光头，没问题吧？”
“我没问题。”
许牧跟着化妆师走了，发型师给他剃了光头。化妆师给他脸上上了妆，整个脸更粗狂一些。尤其是眉毛，两条大粗眉，眉眼微微一动，凶悍之气铺面而来。
年龄看起来大了几岁，配上他182的身高，牛仔服往身上一套，看起来健壮了半圈。
“可惜时间有限，早知道会饰演耀东，我就去增重十斤。”
靠化妆服饰表现出来的健壮，许牧感到有些遗憾。
但凡导演肯多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去增重，让人物形象更加饱满。
香江以速度着称。
杜导说一个半月拍完就必须一个半月。
区区一点瑕疵，是可以容忍的。
耀东的第一幕戏，茶餐厅。
他埋着头喝罗宋汤。
餐厅门从外面打开，黑警阿琛拿出证件挂在胸前，走进茶餐厅，后面跟着两个小警员。
小警员落下卷帘门，餐厅光线瞬间暗下来。
餐厅内气氛为之一变。
“差人办案！”
小警员亮出证件，餐厅工作人员全体保持沉默。
阿琛越过耀东，来到最里面的两人桌。他很爱出汗，空调房里面也不例外，身上一直带着一条毛巾，方便他随时擦拭汗水。
砰！
直接抬起一脚，踢翻不相干的人，“从后门走！”
三个警察配合，拔枪，动手，瞬间控制住今天的目标，妄想拿暗花的杀手甲。
“我已经叫你走，还叫了你两次！你还在这里喝茶！”
阿琛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用擦汗的毛巾包裹从杀手甲身上缴获的手枪，“黑星，七发子弹。”直接就开了一枪。
背对着几人的耀东，面无表情地喝着他的罗宋汤。枪~响那一刻，因为震动，手中的汤勺稍微抖动了一下，汤洒了两滴。
他顿了半秒钟，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喝着汤，不曾回头看一眼。嘴角似乎挂着浅淡的笑，谁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他实在是嚣张。
嚣张得暗无声息，不动声色。
背后的阿琛开始对杀手甲动用私刑，用酒瓶一下一下猛砸杀手甲的右手。
杀手甲发出一声声惨嚎。
耀东吃着沙利文大餐，吃得很香，他很满意这家餐厅的食物。
至于身后的动静，并没有影响到他品尝美食的心情。
画面被切割得残酷无比，一边是美食，一边是血腥暴力。就像是黑与白的对比。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餐厅公用电话发出一声声铃声，提示有来电。
电话声，惨叫声，瓶子砸手的声音混在一起，提醒这是人间。
耀东这才舍得转头，视线划过行凶那几人，来到挂在墙壁上的转盘电话，是他要等的电话。
起身，几步路，接电话。
“喂？是我。是我！”耀东扯着嗓子，“是不是阿凤，说话大声点，这电话坏了。什么？我刚刚到，都办妥了。就这样。”
镜头内，耀东在打电话，一手捂着耳朵，表情有些嫌弃。嫌弃那几个警察在吵闹。他的身后，黑警阿琛还在行凶，杀手甲的惨叫声逐渐低了下去，反倒是几个警察显得很吵闹。
挂了电话，耀东回到餐桌，继续品尝美味的罗宋汤。
收拾完杀手甲，三个黑警齐齐离开。
经过耀东身边，阿琛停下脚步，双手支撑在桌面，居高临下的盯着耀东，显得压迫感十足。
卷帘门被拉起来，耀眼的光芒照射在耀东的脸上。
阿琛继续在黑暗中。
一明一暗，黑子白子，其实都是棋子，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不喜欢你的模样，你尽快离开壕镜。”
阿琛的语气很平，可是谁也不能忽略这一句平平无奇的话。
耀东眉眼微微上抬，目光扫过阿琛的脸。接着眉眼微垂，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他也想离开！
可是他不敢！
他和阿琛都是入局的棋子，只能受人摆布。
区别在于，阿琛还在嚣张，殊不知早就有人替他安排好了一切。
“咔！”
许牧的第一幕戏结束。
整场戏，他和男主梁超影帝仅有一个眼神对视，却是整部戏的一个铺垫，一个核心。一个早已经看透了一切，一个还蒙在鼓里以为自己能掌控局势。
许牧压力很大，他感觉里面的花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他希望得到导演的认可。
可是杜导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电脑看回放。
他小心翼翼凑上去，没出声，他想看看自己在镜头里面表现得如何。
看完回放，杜导发话，“再来一遍。用你们自己的方式演绎，不用拘束。”
许牧问道：“是照着上一遍演吗？”
“可以有区别。超仔，你没问题吧？”
梁超影帝举了手，表示没问题。怎么演都可以。
许牧则问道：“杜导，我上一遍演得怎么样？哪里不好，您尽管指出来。”
“没有不好，你和超仔配合得特别好。再来一条，多点剪辑素材。”
明白了。
许牧悬着的心放下来。
他融入了这部戏，不再是刚来时候的格格不入。
镜头里面，耀东和阿琛就是一幅画，由杜导精心设计的画作。
耀东为什么那么冷静，对于黑警阿琛无动于衷。表面看是嚣张，实则是因为他是棋子，身为一颗棋子，不该有多余的情绪。
就连他吃饭这家餐厅，都是事先挑选好的，挑一个黑警阿琛必来的餐厅，挑一个黑警阿琛必来的时间吃饭。
吃饭是假象，两个人碰面是真。
没有这场碰面，又怎么能让黑警阿琛乖乖入局。
表面是黑警阿琛在逞凶，表面是耀东对警察权威的不屑一顾。实则这是一出精心布局的开场。
执棋人就是大佬洪先生。
再来一遍。
许牧一改第一遍的风格。
愁！
整个人表面是冷，对三个黑警冷漠麻木，受到黑警阿琛的警告，让他尽快滚出壕镜。内核实则是愁。
他也想滚出壕镜，但还没到时间。
他看向黑警阿琛的目光，是同为棋子的忧。
“咔！”
杜导少见的兴奋。
“再来一遍，你们自己尝试再换一种方式。就当积累剪辑素材。”
许牧抓把头发，才意识到自家剃了光头。
他的目光和梁超影帝碰撞在一起，两人齐齐点头，“行啊，再来一遍。”
都有一种找到了对手的感觉。
梁超影帝想着，他当然不能一个年轻人比下去。
许牧则想着，能和梁超影帝飙戏，尽管台词很少，一张画面里面两个独立的个体，各行其是，只是在最后碰撞了一下，实则全程都在较劲。这样难得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都是演戏的疯子，似乎都找到了各自的兴奋点。
梁超是遇到一个新人的兴奋，过去搭戏的人都是几十年的老伙计，早就没了新鲜感。对方会怎么演，自己都想得到。
但他猜不到许牧下一遍会怎么样，有多少看家本领。新鲜感激发了他情绪，让他兴奋起来。
许牧则是，和影帝飙戏不落下风，就是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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