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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燕清歌便梳洗完毕,带着红柚青兰两个大丫鬟和一众奴仆,赶着马车往南边的何家去了。
因着是去参加丧事,燕清歌今日穿得十分素简,她穿了一身玄色绣缠枝纹的宽袖长袍,头上没有带任何饰物,只用一个发带简单的缠了一半,衣摆扶风,发尾飘然,瞧起来竟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姑娘不累吗?靠着歇一会儿吧。”青兰把一个靠枕垫在燕清歌身后,让她坐得更舒服些。
燕清歌摇摇头,拿起车里放着的书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练了那么久的骑射,再怎么说也该有些体力了,稍稍折腾一下她还是受得住的。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便来到了何家大门口。放眼望去一片缟素,却根本没有人在门口送迎。燕清歌扶着青兰的手下了马车,稍稍整了整衣摆,道:“既然没人,那也只能打扰了,走吧。”
说罢,便有一众仆妇跟在燕清歌身后浩浩荡荡的走了进去。
灵堂里十分安静,何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揉了揉额角,方才去刑部找关系,想要见儿子一面都不行,儿媳妇在这个时候死了,谁还有心情给那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办丧事。再说了,何家现在这个情况,旁人只顾着躲得远远的,根本没有人来给燕宁上香。
何老夫人嘴里骂着一些难听的话,声音不大,却也能让灵堂里的所有人听见。
忽的外头传来一声仓促的通报:“明、明婉郡主到——!”
何老夫人一愣,没能反应过来,还是她身边的嬷嬷提醒道:“是燕家的三姑娘,陛下亲封的明婉郡主来了,老夫人赶紧着些。”
燕家怎么这一会儿来人了?
何老夫人带着疑惑起了身,便见一个身形娇小的玄衣女子带着一众人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她年纪轻,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的样子,按理来说是压不住那么重的玄色的,但她身上那浑然天成的气势,无处不在透着贵气庄重之感,如此打扮只会让人更加心生敬畏。
何家从未想过还会有人来给燕宁上香,一下没能反应过来,这才稀稀拉拉的都站起身来福身行礼。就连何老夫人,以为燕清歌是晚辈,想必不会让她把这礼给做全,谁知迟迟不见人来搀扶,只得屈膝福了下去。
等所有人都将头低下,燕清歌才开口道:“李妈妈何在?”
“奴婢在。”李妈妈就站在灵位的侧边,听见燕清歌的声音便走了出来,行了大礼道:“奴婢见过郡主。”
“嗯。”燕清歌淡淡应了一句,接着喝道:“李妈妈,你怎么当的差事!”
李妈妈立即把头埋了下去,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祖母让你来看着大姑的丧礼,怎么这灵堂里一个哭灵的人都没见着!你是怎么安排的?!存心想让我大姑走得不安是吧!”
燕清歌这话看似骂的是李妈妈,实际骂的是何家的人。
燕宁好歹也是何家次子的嫡妻,就算自己无所出,那些个庶子庶女也该尽孝灵前,好好哭一哭才是,可这灵堂里除了何老夫人,便只能见到几个姨娘打扮的女子,真真是办的一场好丧事。
“奴婢不敢……”李妈妈把身子伏得低低的,这让何家人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燕宁去了之后,燕家只派了这么一个妈妈过来,自然是会让人瞧不起的,就算有燕老夫人的吩咐,下人又能派上什么用场,自然是该怎么着还怎么着,何家就连走一走过场都敷衍得很。
谁知道今天会来这么一个小祖宗啊!
燕清歌没有理会李妈妈,倒是故意有些惊讶的道:“哎呀!瞧我,被李妈妈气昏了头,竟忘了让你们起身,真是对不住。”
说着燕清歌便上前用双手把已经摇摇欲坠的何老夫人给搀了起来,其他双腿开始打颤的人也都纷纷直起了身子。
她是御封的一品郡主,何老夫人不过是个从四品的诰命,能得燕清歌双手扶起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如此一来,即便是燕清歌给了何家一个下马威,何老夫人也是有气没处撒的。
燕清歌扶着面色古怪的何老夫人在一旁坐下,温和的打了招呼:“让何老夫人见笑了,我们府上的下人办事不利,何老夫人正是为着大姑父的事情焦心的时候,这恶奴还敢敷衍了事,平白的给何家面上抹黑,容我带回燕家好好惩治一番。”
这一句一句就跟软刀子似的,狠狠的往何家人的脸皮上剐。
何家的中馈如今还是何老夫人掌管着的,即便下头还有一个大夫人,那也得按照何老夫人的吩咐办事。
何老夫人心下知道是他们何家理亏,平日里再怎么在何家身份尊贵,到了燕清歌面前,也只得小声道着:“没有、没有。”
“不过何老夫人放心,我还带了些人来,一定比那刁奴尽心,总得让大姑风光下葬才是。”
燕清歌拍了拍手,那一众仆妇便上前了一步。她吩咐道:“大姑是我燕家的嫡长女,不论生前还是逝后,都得风风光光的,不能被人小瞧了去,你们都是祖母亲手调教出来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别束手束脚的丢了燕家的面子,该怎么做的就怎么做,一切按照章程来,千万别让我知道你们懒怠,要是让何老夫人多操了一份心,都是你们的罪过,听明白没有!”
“是!”一众仆妇齐声回答,接着便分散开来各司其职去了,丝毫没有把这何家当成是别人家的意思。
灵堂里的何家人脸色无比精彩,何老夫人更像是打碎了牙往里吞一般,布满了皱纹的脸越发扭曲起来。
只因为,燕清歌那一番话,说的清楚明白,燕宁的丧事不劳何家人一丝一毫,都由燕家人来操持。但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哪里有自家媳妇的丧事让娘家人来办的?这不是让全京城的人看何家的笑话吗?
可方才燕清歌也说了,何老夫人正是为着大姑父的事情焦心的时候,这句话既是一个台阶,也堵住了何家人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