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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隔绝于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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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真是美好的一天啊……嘻嘻,明天继续!”

    夜幕降下,每个人都在前所未有的无忧无虑下玩得疲惫不堪,考虑到第二天一大早还要开机拍摄,大家也没有兴致再搞个篝火晚会什么的,都是早早回到游轮上,准备休息了。

    米凯尔依旧独自一人坐在阳台,手边摆着一杯橙汁,没有再刻意冰镇,光是夜里的海风就将杯子整得冰冰凉。

    浴室中的流水声与浪潮冲刷游轮的声音交织在了一起,难解难分。尽管如此,当浴室中的流水声趋于平静,米凯尔还是在第一时间感知到了不同。

    “吧唧——吧唧——吧唧——”

    爱莉急不可耐地披着浴巾走了出来,身上还未完全擦干,她光着脚每在地板上踩一步,就会留下一个形态鲜明的湿滑脚印。

    “不怕感冒么?”

    米凯尔埋怨了一句,于是海风再不能顺着阳台吹入房间,整个空间内也开始散发起洋洋暖意,这暖意并不像火那样燎人,倒像是春天融雪的暖风,让人感觉全身都要轻飘飘的化开一般。

    感受到自己身体表面的水分迅速,就连潮湿着黏在一起的发丝都重新变得干爽而蓬松起来,爱莉顿时有了底气:

    “女孩子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感冒啦……啊啊啊——阿嚏!”

    “……”

    爱莉随手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抽出一张餐巾纸,擤了擤鼻涕,从鼻子中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轻哼。

    而后,她突发奇想一般,把那包餐巾纸捧在手上掂量了两下,而后眼睛转了转,露出狡黠的亮光。

    “好啊!米凯尔!”

    “怎么了?”

    “餐巾纸怎么用的这么快!

    !”

    米凯尔一脸无奈地回过头,就着昏暗的灯光,第一眼就看到了爱莉手中满满当当的餐巾纸盒。

    “你管这个叫用的快?”

    答桉是显而易见的,但爱莉一口咬定如此,甚至不惜拖着浓重的鼻音祭出了耍赖大法: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看似是一包满满当当的餐巾纸!但已经不是我洗澡前放在这里的那一包啦!这已经是新的一包啦!”

    “……”

    见米凯尔无动于衷,甚至连一丝辩驳的意思都没有,爱莉无趣地撇了撇嘴,将纸巾轻轻地放回了柜子上。

    看着她倒打一耙反倒自讨没趣的模样,米凯尔有心取笑两句,但话到嘴边,不知怎得就配合地摇头晃脑起来:

    “啊对对对!我真厉害!我一口气用掉了一包餐巾纸呢!”

    “……”

    这一次,轮到爱莉无语了。

    “怎么了?你倒是接话啊?”

    “你配合得一点都不好。不对!你就是故意气我的!”

    硬要说的话,刚和爱莉认识的时候,确实很容易被她的热情以及各种各样的调笑打个措手不及,但这些对于已经和爱莉相处了十几年的米凯尔来说,虽然还不到司空见惯、心底毫无波澜的程度,但稍稍做个反击,让爱莉小小吃一次瘪也不是难事。

    毕竟,他们彼此之间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

    爱莉也终于明白了这一点,一想到以后的“进攻”可能都对米凯尔无效了,她就不满地都起嘴,从米凯尔身边搬起凳子,拖到阳台的另一边坐下。

    “噗嗤……哈哈哈!”

    看着她赌气的样子,米凯尔没忍住笑了两声,这显然使得爱莉更加羞恼了。

    当米凯尔抬起凳子托在屁股上,如同螃蟹一样罗圈着腿,屁颠屁颠地坐到她身边时,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别过脑袋,辅以一阵阵的冷哼。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将鼓鼓囊囊的侧脸暴露在了米凯尔罪恶的双手下。

    只见米凯尔竖起食指,对准那圆滚滚的侧脸轻轻戳了戳,富有弹性的皮肤凹陷又弹起,还轻轻颤了颤,最后就好像真的被戳破了一般,迅速瘪了下去。

    “阿嚏!”

    看来先前真的着凉了。

    米凯尔边笑边埋怨着: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那时候一样,动不动就把自己弄感冒?”

    在两人最初行走尘世的那六年,最头疼的问题,毫无疑问就是生病。

    睡觉可以天桥底下盖小被,吃饭可以领各地市政厅发放给流浪者的救济粮,也可以偶尔劫富济贫,顺便保障一下生活。况且,米凯尔在旅途中最先学习构造的三样东西就是:面包、水、集装箱。

    唯独看病这种事,能用药店里的非处方药解决的还好,若是严重到发高烧,要到医院挂盐水,就有些麻烦了——联合政府的户籍信息中并没有两人的资料,说白了就是黑户。

    要去医院就医,这就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更不用说,那时的两人还摸不准,自己身体的特殊性会不会因为医院的检查被发现。

    毕竟两个人说走就走的时候压根没想那么多,其实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没有匆匆离开,而是回到孤儿院,等着第二天瑟莉亚带着两个人的身份证明之类的去沃斯托克市政厅上传一下档桉,后续的旅途会轻松很多吧。

    因为这个黑户问题,后来差点儿还进不了逐火之蛾,好在当时负责招兵的是痕,看到爱莉那显眼的粉色头发后,第一时间将两人认了出来。

    总之,在那个时候,感冒是一件很让人头疼的事。米凯尔的体质还好些,而爱莉就真的如同那个年龄段的孩子一般,三天一感冒五天一发烧,没法挂盐水,只能硬扛。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或许就是:

    “美丽的女孩子,本就是如花朵般娇弱,需要好好呵护的嘛!”

    所以刚才是谁说“美丽的女孩子可不会轻易感冒的”来着?

    就米凯尔印象最深的那次,五月初,天气已经进入初夏了,爱莉却不知怎么发起了高烧,米凯尔用两条棉被给她卷成了只毛毛虫,她的牙齿还冷得止不住发抖。

    “但现在再不用这样了。”

    米凯尔看着她被月光染得银白色的脸颊,轻声念叨着。

    “嗯?”

    “把手给我。”

    爱莉不解地转过头,明明心中的气还没全消,但还是顺从地将手伸到了米凯尔身前。

    她最近似乎又胖了些,手腕圆的好似没有棱角的棉花糖,和后面的小臂浑然一体,又沉浸在如水的月光下,米凯尔方才明白,原来所谓的藕臂是这么一回事。

    有点想笑,有点想说出那句“爱莉希雅,是你胖了”,但米凯尔还是以莫大的毅力憋了回去。

    虽说爱莉对于这些善意的嘲弄,爱莉恐怕睡一觉就会忘得精光,这本身也是维持两个人之间联系的通道的一种方式。

    但毕竟凡事过犹不及,无休无止地嘲弄,就算全然是出于一片善意,也会让人觉得厌烦吧?

    就是爱莉自己,看似极其喜欢捉弄人,但也总是将分寸把握得极好,总之,除了梅比乌斯之外,并未有人因此而对她感到厌烦。

    至于梅比乌斯,那又涉及另外的情况了。

    “喂!你在……啊啊啊阿嚏……想什么呢?说出来听听?”

    见米凯尔盯着自己的手发呆,爱莉有些不明所以。

    米凯尔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将那些犹如冰川融化继而一发不可收拾地涌出的记忆统统塞回大脑深处。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有一会儿,而后他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挽住了爱莉的手。

    下一刻……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欸?怎么了吗?”

    爱莉歪着脑袋,并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好像说话的声音通透了一点?

    米凯尔耸了耸肩,“只是死之权能的一些应用罢了,现在还有鼻涕么?”

    “嗯?”

    爱莉抽了抽鼻子,两个字——通透。

    刚刚明明着凉了,夹着鼻涕的餐巾纸还静静地躺在垃圾桶中,打喷嚏时,肺部联动气管产生的剧烈振动给胸腔带来的酸麻感也还未完全散去。

    但起码……鼻涕不再涌出了,眼看着感冒就这样好了。

    “呵呵!”

    她忽然轻笑了两声,而后揶揄道:

    “说起来,米凯尔,要是让先前的律者知道,你就是这样使用他们的律者权能的,会有什么感想?”

    “能有什么感想?”

    米凯尔翻了个白眼。

    “他们早已是飘散在旧日里的尘埃了,就算想抗议,也发不出声音了吧?不,他们应该也看不到自己的权能是如何被使用的。”

    “哎呀!别那么较真嘛!只是设想一下这种情况——一大堆律者围着我亲爱的米凯尔,一个个质问着:‘说!你到底是怎么使用我们的权能的?’然后我亲爱的米凯尔蠕动着嘴唇,羞红着脸庞,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一想到那样的场景,我就激动得不得了呢!”

    “我看你只是想看热闹吧……”

    “不过,说起来……也并不是所有的律者都死了吧?”

    “嗯?你是说第八律者?先前的动乱里,她借由第十律者取回了部分权能,操控了整个至深之处的负面意识试图围攻阿波尼亚,结果全军覆没了。”

    “我不是说这个啦!”爱莉捋了捋耳边垂下的发丝,轻声问道:“我是说……希儿。”

    “她啊……”

    米凯尔的声线一下子低沉了下去,配合着阴冷又潮湿的海风,让人恍忽间有一种时间错乱的感觉。

    爱莉有些后悔,可能……确实不应该提起这个名字的。事实上,这两年也不会有人在米凯尔面前提起希儿的名字,就连一向以不会照顾别人情绪着称的梅,都从未试图从米凯尔手中收回黑渊白花。

    但她之所以要提到希儿,自然也不是没事找事……

    抛去一切思绪,她于沉寂的夜色中悄悄打量着米凯尔的神情。

    不过,除去音色沉寂了一刹那,就再看不到别的异常了。

    只见米凯尔嫌弃地撇了撇嘴,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她现在算是在量子之海玩得乐不思蜀了,前段时间,我借用圣痕,让她帮忙留意一下穆大陆世界泡的位置,结果话还没说完,她就单方面结束了通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噗!”

    爱莉掩了掩嘴,忍住笑,为希儿开脱道:

    “毕竟,她好不容易获得了真正的自由,一时间不想回来也挺正常吧?毕竟她继承的是另一面的人格,年纪也差不多到叛逆期了。不过你别看她这样,说不定心里还是挺想念咱们的。

    “想想我们在外面流浪的那六年,也从没有回沃斯托克看一看孤儿院的大家和瑟莉亚妈妈,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想念那里啊……”

    话题在这里戛然而止。

    爱莉希雅将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不再言语。

    想念又如何呢?

    理性和感性就像两条平行线,一左一右,划定了人生的道路,于是每个人生命的历程,都是在这二者的矛盾之间反复挣扎的过程。

    明明很想要做什么,但又会自己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去加以否定,明明很想要去见一个人,但总会在踏上寻找的路途前退缩,甚至于,明明很想念一个人,却连去寻找的想法都没有。

    人总不会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过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好现象,它让人类不会将所有合理、不合理的冲动付诸于行动。

    但在有些时候,理性和感性的角色反转,这种现象反倒成了自我逃避的方式。

    于是遗憾也随之而生——若是在两人加入逐火之蛾前回一趟沃斯托克,估计还能在孤儿院里看见苍老了不少的瑟莉亚妈妈。

    而就是这么一念之差,相隔不过数个月的时间,再见就成了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现实。

    虽然统计系统已经完全崩溃,并不能查到“沃斯托克-51小镇上孤儿院里的瑟莉亚”的死亡证明,但假设她并未死在那次灾难里,年纪也不小了,辗转流离数载,能活到现在的希望也很渺茫……

    那就算能活到现在——推翻之前的一切现实,直接假设她活到了现在,大概也是没有机会再见了吧。

    能将人与人永远分隔开来的也并非只有死亡,什么“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在未来相见的那一天”,不过是小说中才会出现的、经过艺术处理后的桥段。

    就算是正常的世界,拥有无比便利发达的通讯,两个人的再见都有可能是永别,更不要说是如今秩序崩溃的世界呢?

    “唉……”

    爱莉轻轻叹了一声,她本是想试探米凯尔的心智,却冷不丁让自己也陷入了伤感的幻境。

    或许,在这样的世界里,想要渡过真正无忧无虑,完全幸福快乐的一天,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望吧?

    不过,从米凯尔的表情上似乎看不出什么外露的情绪。

    给人的感觉……怎么说呢,那并不是一种忽视,不是说他压根没有听到爱莉说的话,也没有理解其中的含义,而是,他很明白,他理解爱莉所要表达的情绪,但最后只是诉诸于一句“知道了”。

    除此之外,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夜空。

    “咳咳!”

    爱莉清了清嗓子,将心头的沉重暂且卸去,转而聊起了毫不相关的话题:

    “说起来,今天看到樱的时候,她好像还是兴致不大高呢,你没有把那件事告诉她吗?”

    “嗯?什么事?”

    “就是,第十二律者可能不会诞生在铃身上了。”

    “嗯……”

    米凯尔沉默了两三秒,才回答道:

    “只是有可能而已,我不想给她虚假的希望。”

    “哦!”

    作为这个话题的开启者,爱莉只是以一声轻轻的“哦”作为话题的终结,显然她对于米凯尔的想法是完全明了的,只不过是以此转移话题,改换气氛罢了。

    不过米凯尔反倒像生怕她不明白一样,犹自解释着:

    “况且,这种事对于铃和樱来说也未必称得上是轻松。你看卑弥呼队长,自从知道自己躺在病床上的一个月里接连用掉了二十多支血清,明明身体已经不好,酗酒的情况反倒变本加厉了。”

    说完这些,两人之间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沉默,往往意味着无话可说,或者无话想说。

    对于眼下的这两个人而言,更多的情况下是没必要诉诸于语言。

    但这一次,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照理来说,能相互分享,想要相护分享的东西确实还有很多,好像根本用不完一样,但在此刻都已没有了说出来的欲望和必要。

    “呃……那个,凯文呢?梅说什么要去美洲分部视察,却又不让凯文自己一个人来和我们度假,真的不用担心她的安全么?”

    爱莉再次生硬地转移着话题。

    “放心,我的分身跟着她。”

    “分身?”

    “嗯,借助支配之权能,当然还有别的一些,我也说不大清楚。总之就是分身。”

    “哦哦……话说,梅为什么不带上凯文呢?第九次崩坏前也是这样。”

    “大概是,自己虽然享受不了这种快乐,但还是希望自己爱的人能有这个机会吧。站在我们的角度,或许带着凯文一起去视察更好一些,即使过程并不轻松,两个人也是一起面对的,但站在梅的角度上,她或许并不想凯文卷入那些可能与黑暗有牵扯的事情中来。”

    话音落下,沉默再次笼罩了夜色中的一切,唯有此起彼伏的海浪声不知疲倦。

    米凯尔保持着仰望星空的姿势,爱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厚重的云层弥漫在夜幕前,就连月亮都被遮去了大半,更不用说其它星辰了。

    肩上一暖,爱莉轻轻张开双唇,这还是米凯尔第一次这么主动地搂着她。

    她顺着米凯尔的动作,将头枕在他肩膀上,再抬起头,与他一起抬头仰望。

    寒风把云吹向原理海岛的方向,云像是用油灰做的,硬硬的,形状各异。

    云连绵不断地被吹向远方的天空,不管吹走了多少,云都汹涌不绝,仿佛下定决心要将今晚的星光与月光,总之一切的光亮都隔绝于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