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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由一个接一个的细节组成的,有时,仔细观察,就会被这些细节中的一些感动。当孩子出生,你会为他记日记吗?当初烦琐的工作,等孩子长大,再拿出过目,愉快的微笑浮上你已不年轻的脸颊,孩子的可爱已然在目。这些可爱的细节,愉悦的享受,就是你记录生活的理由。
一只小花狗掉进了喷泉池,它在池子里游了一圈又一圈,就是爬不上来,池子的瓷砖壁太滑了,它的爪子太短了。它的伙伴小黑狗急得在池子边上也跟着转了一圈又一圈,呜咽着,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小黑狗跑到草地的一棵树后躲了起来,它流泪去了吗?小花狗徒劳地转着圈子,终于有人发现了池子里的小花狗,走过来把它拉了起来。小黑狗看到小花狗得救了,一下子从藏身的地方冲了出来,欢喜至极地在它身边蹦高儿,在小花狗身上关切地嗅着,两只小狗亲昵地相伴着跑远了。有人说,这只小黑狗,怎么不去叫人呢?在狗狗的眼里,人并不是它们的同类,如果它会叫人,它就不是狗狗了,可它们也懂得悲伤。始终不明白,面对危险中的同伴,小黑狗为什么要藏起来呢?也许这是这只小狗的个性?也许有的小狗会狂吠不已?
老太太在中途上车时,已没有座位了。她只好坐在发动机的盖子上,随着车子的摇晃,她到处找着能扶住自己的地方。她把手放在了我的腿上,这是一只长期劳动的手,骨节粗大,皮肤粗糙,手指关节已变形成生姜的模样,褐红色的皮肤表明它曾经长时期经受过阳光的炙烤。她的手掌是温热的,这温热传达着亲密和信赖。我不敢动,怕在她心中引起我不乐意的误会。可老太太很自然,时不时关照我调皮的女儿不要靠近窗户。想起去世不久的祖母,也有一双这样的手,祖母常常拎着她手背上松驰的皮说,她是隔天远隔地近的人了。我知道祖母在弥留人间时最想看到的人是谁,可我没能赶回去。我到时,祖母的手和脸还热乎乎的,就是我腿上的这种温热。我给她戴上了新买的戒指和耳环,相信祖母的灵魂并没有走远,她一定看到了她最喜爱的人。
感受着来自腿上的温热,仿佛祖母就坐在身边。
两个小男孩儿在玩一只蜗牛。蜗牛的身体已被他们从壳里扯出来,只有尾部还顽强地粘在壳上,不肯分开。一个男孩说,你拿好,我把它的触角扯掉。可蜗牛的触角总是很快地缩进了肉里,根本扯不到。这只蜗牛最后的命运想必很悲惨。想走过去,告诉小男孩,蜗牛也是生命,它们对痛苦、对身体的折磨也会有自己的反应,它们也怕疼的。
我们要告诉孩子,生命是什么,从小的时候开始,越早越好。
一位父亲抱着他的小婴儿,像抱着一朵花儿,他不停地亲着嗅着那鲜嫩的小脸蛋,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香最美的花儿。
那是一朵花,是一朵爱的花
一朵生命的花呀!
两个老人手拉手走在冬天的街道上,老头的头发全白了,老太太的头发也已花白。他们走得很慢很慢,老太太牵着老头,像牵着一个刚学步的婴儿。年青时,老太太得到过许多来自丈夫的疼爱吧,现在丈夫老了,她把加倍的疼爱还给他。冬天的风算什么呢?他们已手拉手走过了此前的许多个冬天,这是不是地老天荒?冬天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格外温暖。
这一生,谁牵过你的手?谁在你年迈体衰的时候还会牵着你的手?也许他不是那个你最爱的人,但他是你最后的爱人。
银色的月光,银色的湖面,轻轻摇荡的小船,紧紧相偎的男人和女人。月亮在天空划完了它的半圆。多年后,男人成了一个声名狼藉的男人,女人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所有关于男人的记忆,就是那个月夜。她不能看到月亮,不能听男人的名字,这是她所有泪水的源泉。可她的生活偏偏躲不开这两样,女人的泪水只有流到她心硬的那一天。
时间是疗伤的良药,这是真的。
小时候,常跑十几里山路看电影,都是些看了几十遍的黄梅戏,可我们百看
不厌。电影看完,点燃火把和一群村里的年青人回家。火把是一小捆树皮、竹子或葵花梗,有时干脆就是一把扫秃了的竹扫帚,在路边的人家顺手牵羊来的。火把噼呖啪拉地燃烧着,我们的影子被火光照得恍恍忽忽,在所经过的山林和田间沟谷游移不定。我们这些小屁孩总是走在中间,山里有鬼,大家都这么认为,男孩子会故意弄出一些声响来,吓得姑娘们大呼小叫,骂得他们狗血淋头,相好的会趁机亲近一下,挨骂的挺喜欢挨骂,心里甜蜜蜜的,真是又恐怖又快活。
女人,穿得还算整洁,胖胖的,红润的脸儿。她推着一辆小车,卖些无关紧要的小商品。她走街串巷,总是笑容满面,她和每个认识不认识的人打着亲热的招呼,似乎她认识所有的人,当然不久,大家都认识了她。她的笑容感染着每个人,告诉每个人:我贫穷,但我快乐。为什么她有如此健康快乐的笑脸?为什么我们没有快乐?很想问一问她,快乐的秘诀是什么?
男人,穿着名牌衬衣,打着名牌领带,毛衣的袖口上却污渍斑斑。
男人的绅士风度不仅仅指得体的言行举止,外表的修饰也很重要,不动声色的精致,毫不夸张的独特,男人的美不比女人,应当是含蓄的。男人往往注重物质的档次,忽略了细节,而品味往往是通过细节来体现的,品味的高低与用品的档次并不完全成正比。
大多数男人流于平庸,即使一身名牌,也压不住俗气直冒,真是可惜了好衣服。喜欢那些真正洒脱不羁的男人,萧洒倜傥,穿什么都遮掩不住,那是骨子里的气质。
老人坐在街边吃饼,他吃得很仔细,双手捧着装饼的袋子,生怕掉一点饼屑到地上去。他望着街头过往的行人,细嚼慢咽,笑眯眯地,不知是饼的味道甜美,还是心里正想到一件开心的事。老人坐在他的竹背架上,脚边半筐橙子,干皱的皮就像老人的脸。他吃的,是一只五毛钱的烤饼。
我们能不能做到这样享受生活呢?就像老人坐在街边享受一只烤饼一样。一箪食,一瓢饮的境界,原本不难达到,现代人泛滥的对物质的欲望,不知道是社会的进步还是退步。
“人啊,真没意思!”卖咸菜的老太太得肺癌去世了,她的同伴,几个一同卖小菜的老头老太太感叹着。在他们的小菜中间走来走去,听着他们的话,突然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了怀疑。每天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买菜做饭,服侍着丈夫孩子和一份鸡肋一般的工作,有意思吗?所得工资,不如有钱人一天的零用开销,或者等于某些单位招待客人的一顿工作餐,或不如,这值得吗?写作,没有希望的写作,远如天上星辰般的写作,为它苦守、枯守,耗尽生命的每一分钟,这值得吗?突然不想买他们的小菜了,谁叫他们都有一张老皱的脸,谁叫他们卖菜时的话题与死亡、疾病相关?那些新鲜的小菜,似乎沾染了消极、不洁的东西,让人难以下咽。似乎吃下这样的小菜,就会被“人啊,真没意思”的魔语缠住,直到和他们一样,在人生的最后,说出这一句话来。
难道,我还想活出有意思的人生吗?
生活在别处。
别处在哪里呢?谁能告诉我?
环绕着整个操场外围的,是一片油菜地。菜花半开半谢,菜荚青雾雾的,云雾中隐现着星星点点的黄,格外灿烂,那是还没有谢尽的菜花。
常常看见早春的蝴蝶在菜花间扇动两片嫩翅,但在太坪却与众不同。
菜地里看不见蝴蝶,青云雾海里,只听见鸟鸣,高低起伏,婉转清亮。
只要有一只小鸟飞起,立即,必定有另一只从密密的枝柯间飘摇而上,紧紧相随,有时是一群,如箭矢般迅疾而轻盈地起落,伴随着欢快的鸣叫,是抒情还是议论?不懂鸟语,不知所云。或者,全部藏进菜地深处,只见花枝颤动,只闻清音相应和。
人是不如鸟儿的。
鸟儿轻盈地飞翔,写意地歌唱,幸福地相随,它们是天生的乐观主义者,人呢,琐琐碎碎,烦烦恼恼,世界上最不开心的动物,大概是人了。
太坪的菜地里没有蜂蝶,只有一群快活的鸟儿,惹人艳羡惹人惆怅。
若有来生,希望做一只小鸟,以飞翔为生命的主题。
生活在水中的鱼儿,时刻警惕着网的追捕。什么动物不怕网且生活在密密层层的网中?是人。
人生活在各式各样的网中,有形的,无形的。有的人过得快慰,因为他们天真,不知有网的存在;有的人聪明而理性地穿行于网的缝隙中,留下世故圆滑的名声;有的人以为可以自由如风,撞上上又高又厚的南墙,终于知道了现实的冷硬;有的人活得痛苦,他们因为稍有头脑,看到了身陷网围的处境,却因为无能,只能在网中苟且偷生。
大多数人是看到了网却无法挣脱网的人。
逃脱网的追捕,鱼和虫能做到的,人却不一定能做到。
这就是人的悲哀。
一位“摩的”师傅在仔细看一袋洗涤用品,推销者在旁边耐心地解释着每种产品的作用。洗面奶、洗手液、沐浴液,洗发水,外带一只赠送的唇膏或眉笔。生活艰难的时候,我也买过这种廉价的组合用品。旁边的同伴在取笑他:伙计,蛮会心疼老婆呀。相比商场里的那些名牌产品,这种东西太便宜了,可这仍会花去他一天或者两天的跑车所得。他的价值体现在他的劳动和他的爱上,而不是他所能获得或付出的金钱的数量上。跑“摩的”大概是这个小城最辛苦的职业,冬天冷风吹,夏天烈日晒,无论远近,一元钱一趟,他们像饥饿的耗子寻找食物一样,在大街小巷寻找着每一元钱。也许那是一斤米,半斤白菜,孩子的学费,他们不停地跑着,因为那就是他们的生活。
无论哪一种谋生方式,它所包含的爱都是一样的。
男人说,我永远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扎着两个蝴蝶结,穿着红底白花的小棉袄,在前面擦黑板,胖乎乎的红苹果一样的脸蛋儿。
那时她读小学几年级?不记得了。她隐约记得自己是有那么一件花袄子。
男人说,我永远记得你穿一件粉红色衬衣的样子,那件衬衣特别软,穿在你身上飘飘的,你从台阶上走下来,衣摆飘呀飘的。那时她读初中,她穿的是当年最流行的柔姿纱。
男人其实在说:很久以前,我爱你。
心是被细节打动的,爱是由细节点燃的。当这种因爱而保存下来的记忆,被复述出来的时候,它变得比当年更动人。它可能把当年一个人的燃烧变成现阶段两个人的燃烧,有因必有果,无论这果来得多么迟。一场爱火开始蔓延,直到将一切变成灰烬,直到因认为它已成全了果。
细节仍在记忆里存在,在一遍遍的被回顾之后,它引发的还是动人吗?细节,像舍利子一样的燃烧的结晶,除了象征意义,它什么也不是了。
如果你有一个很久远的关于爱的细节,把它埋在心底,把它当你的珍珠永远养育在你内心吧,千万别说出来。
天天坐在街边的预卜他人命运的瞎子。
天天来回在这段街面的扫地的清洁女工。
闲暇的时候,女人坐到瞎子的伞下来歇息。
有时,瞎子会给女人算命。一天又一天,女人还是在扫地,瞎子还是给别人算命。他们的命运就是这样的。
女人喜欢逗瞎子,这时瞎子会亲昵地朝女人的腰窝里捣上两拳。瞎子开心地笑着,露出洁白的牙。女人扭着胖胖的腰肢,说:“你这死瞎子!”
命运之神是公正的,它把快乐送给每个心怀爱意的人,从不分高低贵贱。
看到命运卑微之人真诚的笑脸,仿佛看到了生活原真的美丽。
一个关于冰淇淋的细节。
马路边,一只狗狗抱着一个冰淇淋纸杯,舔得干干净净了,还不肯放弃,伸长狗舌头去舔杯底。可它的狗嘴大了,舌头短了,底子上的那点甜蜜就是到不了嘴。
印象中,狗并不吃甜东西。狗最爱的是肉骨头。
现在的狗怎么了?开始随时代改变自己的口味了?
狗也爱吃冰淇淋了,时代真是进步不小啊!
男人边走路边打电话。
“我想你。你想我吗?你还好吗?”
男人脸上不是幸福不是快乐,只是诚恳和关切。
这才是男人应该有的表情。这是负责和付出的表情。
我想电话那边的女人,是陶醉和幸福的吧。
日常生活的间隙里,你会思念谁?你会经常想起一个人吗?有谁会想你?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有一份属于你的思念存在吗?
人们常常忙得忘记了思念懒得思念,或丢弃了对他人的挂牵,也被别人遗忘。就这样,成为一条条盲目的蚕,辛勤地结着埋葬自己的茧。
如果有一天,一个人对你说出他的思念,好好珍藏这情义的珠子吧。
你的眼睛看到了什么?你想到了什么?
我爱生活中的细节,只是我记忆不太好,总是很快就会忘记。这些东西,一点点用文字记下来,给自己看,也算给自己一些快乐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