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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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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和古贤诚第一次见面是在三年前,我在省城学习,因为闲得无聊,打电话找在省城的同学聊天,老同学果然念旧,马上来电话说接我去喝茶聊天。在茶馆,又打电话叫来了更多的同学。他们问我,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古贤诚的同学,我说有点印象,名字熟,但人可能不认识了,一会儿,那个叫古贤诚的来了,提起我的名,他大叫知道知道,不是坐在上面第二排的那个语文成绩很棒的女孩子吗?大家笑了。他直埋怨我忘了他,一阵天南海北的胡聊,我只有听的份,他们说得很多是他们生意上的事和朋友,我离他们的圈子太远,插不上话。这次喝茶到半夜才散,我也不知道这茶喝得怎么样,总算认识了旧时的同学。

    二

    第二次见面已经是一年后的春节了,其间我在省城里也和其他同学聚过会,酒席间,说起那个古贤诚,原来他是一家省级大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是全省家电行业的龙头企业,全省有三分之一的空调是他的公司销售的。于是我对他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这是一个老板同学。

    春节的时候,同学打来电话:说今天晚上古贤诚请客,到他的家里一聚,当然是他的老家,我们都是他老家的同学。过年他回家了。于是,那些有车子的同学都有很主动的开车子来接女同学,说了凡是古贤诚点了名的,都要去,一个也不能少。我有好多年离开家乡后一直没有回去过,而且我感觉身体不好不想去,但盛情难却,还是坐上了车子。我坐在一个平时接触较多的同学车子,说说笑笑的,开了大概二十钟,到了,我惊叹:“这么快?”他们取笑我:“这么过时!公路都通成那样了,你还象没出过门似的。”说得我很尴尬。谁叫我是一个老师呢。

    吃饭的时候,菜是农家小菜,很纯真的,酒是自己酿的米酒,很香很醉。我深知那酒的厉害,不敢喝,但古贤诚不让,说第一次上他们家不能不喝酒,等等非喝不可的理由一大堆,我很为难,想想自己少喝一点也不至于喝醉,平时自己的酒量还是可以的,于是喝了几杯。不料,没一会就感到天旋地转,似乎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渐渐地,就失去了知觉。

    昏昏沉沉中,听到他们在说,园园怎么办?女同学说:“送回家里去吧,大家一起去,她这个样子,万一有什么事,没有男人恐怕不行。”于是我隐隐觉得我被他们扛着,进了车子,又没有了感觉。不知什么时候,清醒了一点。好象在床上,睁眼看看,原来是一间很漂亮的房间,进来我的女同学琴。琴问我:“园园你好一点了吗?这是我的家,你放心睡吧,男同学都来了。不放心你,陪来的。”我没有回答,只微微点了点头,实在难受的很,也顾不了礼貌了,好在是同学,平时要好,知道性格脾气,不会计较。我又昏昏沉沉了过去。一会,好象觉得又进来一个人,坐在床沿上。叫我的名字“园园,你好一点了吗?都是我不好,你好起来好吗?”听声音,那是古贤诚,不管他怎么说,反正我是无力回答他的,他见我无动于衷,就把我的手,握在他宽大的手掌中。慢慢地把我的手拉在他的脸上我仍在蒙蒙胧胧中。他出去了一会,又进来了。这样进进出出的好几次,后来我又睡过去了。迷糊中,好象有人在亲我的额头。湿湿的,柔柔的,我的感觉就是他,但我仍然不能动,也不想动。

    酒醉的感觉实在是痛苦,我发誓不想喝酒了。

    整整一年,我没有和他有一丝的联系。况且我也不知道他的电话,也没想过要去找他有什么事。大家都很忙。

    三

    倏尔,春节又至,我好有一种预感,觉得古贤诚他们肯定会找我们同学一起喝酒。果然,正月初二,就来了电话,说晚上吃饭,那天我正好发低热,想起去年喝酒的后果真有点不寒而栗。但我还是很想去。

    酒席上,古贤诚还是那样,很会说笑,满屋子都是他的声音,坐席的时候,他一定要我坐在他的身边,我现在很熟悉这样的环境。同学之间亲密的好象都是曾经的恋人一样,他们最喜欢说的事是讲那时候某某对某某有意思,某某曾为谁哭过,被说的都是现在在场的同学。大家哄然大笑,说得那个人非常的不好意思,女同学往往莫明其妙。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一会事。听着也觉不好意思。呵呵地傻跟着笑。

    老同学间的说笑没有隔阂,我也就不计较他嚷嚷让我坐过去。他说了,坐在他的身边,喝酒他会照顾的。我也就坐在他的身边。开始我就申明,我今天发烧,酒一律不喝,他们不信,古贤诚伸手摸摸我的额头“唔,好象有点热。”后来我的酒,基本上都是他挡了驾。

    二三个小时以后,我们有个同学喝多了,杯也摔了,差点把桌弄翻了,我们看着闹得不象话,就赶紧结束了宴席,找一个歌厅的包厢里闹去。

    在一个大包厢里,十几个老同学,喝茶聊天,开始大家还是很斯文的,后来,随着唱歌的投入,古贤诚坐不住了,他请我跳舞,这一跳,他就没有想让我停下来。当着那些同学的面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三步、四步、二步、迪斯科,我实在累得不行,浑身直冒热气,但他的体力好象非常好,一点累的样子都没有,说实话,我有点怕他,但又有点激动,我好象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聚会终于在我们全体手拉手的舞蹈中结束,大家都很尽心,疯了二个多小时,体力也不行了。古贤诚送我回家。路上,他开得很慢,和我说一些细细碎碎的事,说他的孩子,问我的孩子,就是不说他的家他的老婆,也没问关于我的。到我住的楼的路口了,我让他停下来,不想让他进去,因为倒车很麻烦,他同意了,给了我他的名片,也要了我的手机号码。正当分手之间,他忽然说了一句:“园园,我真的喜欢你,你的说话,你的笑”

    我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幸亏在夜色中,看不见。我又想起去年我酒醉的时候

    我一步步走进夜色中,走出了十几步,看到他的车还停在那儿,他的身影还能看见,只觉得他一动也没动。我挥了挥手,他也挥了挥手。我站进黑暗中,看着他的车终于缓缓驶离了路口。

    四

    过了二天,接到古贤诚的电话,说要请我吃饭,在我住的城市里的一家饭店里。不一会,他的车子就停在了那个路口,他带我去了一家洗脚房,他说,吃饭还早,一起去洗个脚吧,回老家好些天了,没有好好洗过脚,我想:阔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样。我平时难得进入这种高消费场所,现在有人买单,不去也白不去。

    在一个包房里,只有二张洗脚的躺椅,中间隔一茶几。我们分别在椅子上坐下,进来一男一女,很年轻的,男的给我洗脚,女的给他洗,我很不好意思,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让男人洗过脚。怕被他讥我老土,也就硬着头皮把脚伸过去。

    高消费就是不一样,那种细心的呵乎,好象让我的劳苦的脚一下子娇贵起来,我慢慢地沉浸在舒适之中。忽然我的手被他握在了手中。我想抽出来,他握得更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我避开了他的视线,把手留在了那里。

    这一次还是那一套,吃饭喝酒,他好象一喝酒,人就变了一个样,特别会说话、特别厉害的样子,白酒一杯接一杯的。我真怕他喝醉,好几次悄悄问他:“你没事吧?”他总是无所谓的说:“没事没事,放心吧。”然后拍拍我的背。

    饭后还是娱乐,再有宵夜,直闹到凌晨,害得我第二天根本起不了床。

    五

    热热闹闹的春节就那样过去了,转眼我们又要上班了。我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全力对付新的工作任务。

    春节里的事也就慢慢淡忘了,我把这一些,都看作逢场作戏。因为我觉得古贤诚是商界的人,是老板,在我们这些工薪者的眼里是完全不一样的一种生活,我们不想去了解他们,也不想去模仿他们,他们做他们的生意,我们干我们的工作。

    在忙碌的工作中,又接到了他的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去省城。我说:“没时间呀,要不,周未吧。”刚好这星期的周未放二天假(平时很难二天都放假的)。他说:“好,我来接你。”

    周未的早晨,我真的去了省城,也不知为什么,好象有什么力量驱使着我一样。

    下了火车,我走出车站出口处,看到了古贤诚。我坐上了他的车。刚才在火车上站了一个半小时(由于周未,人特别多,车票是无座的),把腿都站酸了,现在能舒舒服服地伸开脚,感到特别特别的惬意。

    他问我:“想去哪里?”

    我说:“不知道,随便哪里,反正我不熟悉的。”

    他说:“那我们去梅家坞吧?”

    “嗯。”车子在路上疾驶,我还是沉浸在一双脚的快乐中。天空很晴朗,路上车来车往。他告诉我,他的车子很安全,不会有危险的,我怀疑有这种车吗?

    一会儿,城市被远远在抛在了后面,我们的车子开在了一条山路上,来往的车辆还是不少。山越来越高,我看到二边都是茶园,他说,这里就是著名的龙井茶的产地。哦,我第一次来到了龙井的故乡。

    隐隐约约,我看到了一座村庄,非常奇怪的是,那些房子全部是古式古香的中式建筑,我特别喜欢这样的建筑,楼台亭阁,格子门窗。我恍惚走进了世外桃源。仔细一看,这里其实都是小饭馆。看到车子进来,老板们都迎了出来。我们任意挑了一家坐了下来,点了几个菜,二人都不喝酒。他告诉:今天有三拔重要客人来,北京的、山东的、广州的,晚上要陪他们喝酒,现在你不喝我也就不喝了。

    我们品着龙井茶,吃着农家菜,对面是青翠的茶山,头上是温暖的阳光,二只可爱的农家狗在我们的桌边,定定地看着我们,希望我们丢下东西给他们吃。

    这一次他说话少了很多,一般都是我说他听,我们聊些读书时候的趣事,他听着听着就会笑起来。阳光下,他的笑特别腼腆,真的象当年的高中生一样。我傻傻地看着他,不相信这样的笑出自他的脸上,这是一个拥有五家子公司,年产值几十个亿的大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的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下午二时了,我不禁担心:“你的客人来了吗?”我问。

    他说:“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他们接机去了。估计三点钟会到。”

    这一刻,我看到他作为一个总经理的风度:从容,沉静。电话渐渐多了起来,他总是回话说,在外面,有事。马上过来,先去怎样安排。好象一切都是他的运筹之中。我意识到我们该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挑了一条风景线路。这条路车辆最多,特别堵,我知道他为什么走这条路。汽车的隔音很好,不管外面怎么吵,里面仍是一片宁静,我轻轻地和他说话,我说,你今天客人那么多,还陪了我这么长的时候,我很高兴,等会你还是把我送到车站吧,我回去了,我帮不了你,只会给你麻烦,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身在江湖,身不由已呀。

    真好堵车,他停下车,问我:“你真的要走?”

    我说“嗯。”他的脸上显得很无奈、很痛楚,他一把抓过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我的心一下子收了起来:我分明感到了自己的心的疼痛。

    电话铃又一次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说:“下次,下次我一定好好陪你!”

    我低下了头,眼泪也悄悄地滑落下来

    这一天,是二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