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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初升,山脉之中,行于黑暗中的掠食者开始归巢。
与此同时,更多可怕诡异的凶禽猛兽开始出没,横行在山野之间,开始新的一轮生死竞速。
兀然,狼吼声不断,带着愤怒,从远而近,铺天盖地而来,阴森寒冷的死亡气息,令这一片山林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此时的晏皈依,背靠着一株数十丈大小的巨大古树,拄着【桃夭】,藏身在古树枝桠上的稠密叶子之间,大口喘气。
他的眼中尽是血丝,左臂极其不自然的弯曲着,一节白骨森然可见,显然是受了重伤。
但晏皈依的心神,却并不在于自己身上的伤势,而是警惕的注视着远处,那里,正不断传来阵阵愤怒的狼吼。
“轰.....”.、“轰......”、“轰......”
大地在不断的颤动,数百丈开外,几棵大小不亚于晏皈依藏身的杉树,被一头庞然大物一头撞断,落叶飘下又被震起,幽林之中有着天光泄入,映起无数尘埃。
这是一头高有十丈,浑身银白,宛若精金浇铸而成巨大银狼,俊美,威严。
它微伏着前肢,头颅扬起,修长的四肢上有着利爪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夺目寒光。身躯奔跑间,每一步迈下,四肢都深深陷入大地之中,利爪划过山石,沟壑之间有着火星飞溅。
当这头浑身散发着暴戾气息的银狼,出现在晏皈依的视野中时,晏皈依随之无奈的撇了撇嘴唇。
这是他第四次遇到这头狼王,而每一次与这样一头,赤红着双眼,獠牙之间闪烁着死亡气息的暴躁狼王相遇,自然不会是什么美好邂逅。
这只是,也只能是一场是与死神赛跑的游戏,稍不留神,就是身死。
之前两次的相遇,银狼王自然不会像晏皈依那般,远远看见了它,便会极其理智的轻移脚步,向着与其前进的,相反方向的山林深处缓缓退去。
银狼王的每次华丽登场,都是地动山摇间,浑身散发着惨烈的血煞气息,那是它曾经与无数生灵惨烈厮杀却不死,愈战愈强的见证。
而就是这样一头堪称在这方圆数十万里山脉之中,都是无敌存在的狼王,却仿若发了失心疯,在它的广阔领地之中,带着无边怒气,大开杀戒。
只要是人形的,不管种族,只要遇见了就直接轰杀。
在月余之前,晏皈依与这头狼王再一次相遇。
而那次相遇,次好运并没有再次眷顾晏皈依,在缓缓后退中,晏皈依的心神依旧留在了远处深林里,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之中。
数名不明种族的人形生物,在自知难逃一死的情况下,向着狼王发起了自杀式的攻击,然后在晏皈依缓缓摇头中,悄无声息的化成几团血雾。
那几团弥漫着呛人气息的红雾,粘稠、血腥,美艳不可方物。
出了【昆仑】之后,这并不是晏皈依第一次直视死亡,却依旧被弱者的无奈撼动了心神。
天地之间,生灵万物,有着强弱之分,而强者,永远不会与弱者真正的讲道理。
晏皈依思绪万千,年少稚嫩的目光之中,有着一道纤细身影负剑远去,那是曾经的小白。
而此时的白心儿,在少年的忧愁中,生死不知。
在短短时日内,不断的面对着生死,一颗叫做变强的种子,深深的种在晏皈依的心中,开始发芽生长。
晏皈依想要找到小白,他还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小白出现在【昆仑】之中,他的父母是谁,他们还活着吗?
他身上的那些诡异的不详又是什么?
少年的思绪瞬息万千,他想到了很多,想要知道很多。
多到忘了现在的他正行走在死亡的边缘,心神稍有不慎,就会直接坠入死亡深渊,就此万劫不复。
兀然,一种不祥的情绪覆盖了身心,一滴冷汗从晏皈依的额头划落,他的心神瞬间回归,各种杂念消失不见。
但是报应已然降临!
一截枯枝在晏皈依的脚下“咔嚓”一声,应声而断。
在这咔嚓声出现的瞬间,晏皈依身上出现淡淡星辉,脑海之中一段无名法决开始急速催动运行。
无名法决运行间,晏皈依浑身气血涌动,四肢百骸之中有着一股凶猛的力量运行到双腿之间,他双脚向着大地猛然一跺,山林之间发出轰鸣巨响,身形随之向着前方激射,百丈瞬息而过。
山林大地上烟尘弥漫,以晏皈依起跳的地方为中心点,数十道裂缝分金裂石而出,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这股巨力在烟尘中向外延伸了七八丈,便被一股更为庞大的气息止住,裂痕纷纷倒流而回,电光火石中,形成一道道数丈宽阔的沟壑,向着晏皈依远去的方向急速裂去。
与此同时,一道乌光在空气中摩擦出巨大声响,呼啸而过,前方一座山头炸开,大地上是无数的巨大裂痕交织纵横,数不清的巨木爆裂四射。
而晏皈依早已浑身溢血,背脊以一种极其夸张的贴合姿势扭曲着,从林间半空掉落到无尽尘埃之中,随之就被爆裂四射的岩石,和树木的碎片掩埋。
在晏皈依吐血昏迷之前,无力的双目之中,映着一双冰冷的毫无情感的血色瞳孔,透过翻滚的浓烟,凶气滔天。
这双如同血月般深邃的双瞳,自然是属于那头银狼王。
它自然也看到了晏皈依所没有察觉到的现象,在它发出的那道乌光袭到晏皈依背脊之前,那个人族少年手中的那柄黯淡长剑上,有着无数密密麻麻的微小符箓幻化而出。
正是这些肉眼不可察觉的符箓汇聚而来,为其挡下了近乎所有的,乌光里面所蕴含着的暴躁能量,这才使得晏皈依没有当场爆体,只剩一滩污血。
银狼王盯着那尘埃覆盖下,浑身溢血昏迷过去的弱小身躯,在其上有着无数蜿蜒流动的清辉,在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修复着伤口。
数息之后,银狼王转身便走,血色瞳孔之中,依旧毫无波澜。
此时的晏皈依弱小到让银狼王上去补上一爪,使其真正的长眠在这方山林的念头都没有产生。
若非晏皈依身上那突兀而现的变数,让他并没有像在她的气息攻袭下,如同他生灵般,直接化成了一堆污血,反而却是艰难的存活了下来。
并且在银狼王的感知中,那个人族少年的肉体,在其身上涌现而出的清辉不断修复中,所吸纳蕴含的生机,比之前反而要强上几分。
尽管这种强化极其微小,但银狼王却是真实的感受到了。
若非如此,它连那几息时间凝视的兴趣都不会有。
在当天暮色降临前,晏皈依便清醒了过来,艰难睁开了双眼,睫毛扑动间,便是无尽的尘埃扑眼而来。
在一声表达痛到了极点,也郁闷到了极点的闷哼声中,两行热泪在晏皈依不情不愿中潇洒滚落。
夜,很静,很无聊,还很痛。
天亮了,同样的安静、无聊、除了疼痛,还有伤口结痂,血肉生长带来的瘙痒难耐。
因为银狼王的出行,这一方山脉所有的凶禽猛兽都销声匿迹,不知潜伏在何处。而这唯一的好处,就是使得晏皈依不必担心自己会不知何时,被不知何处蹿出的不知名生物当成可口点心,一口吞食。
这样的日子,在十几个日夜交替之后有了改变,晏皈依咬着牙,仿若野人般从山石土木的废墟之中艰难爬出。
若是长生有梅此时出现在此间,必定无法认出这个犹如野人,而且估计还是野人之中,最瘦弱的存在,就是那晚夜空中,那个宛若天神下凡的少年。
当一个多月过去,晏皈依身上的伤势,除了左臂白骨处,还有着淡淡清辉在不停的流动修复着,其他地方基本都好了个七七八八。
而此时的晏皈依背靠着巨大的古树,趴在苍劲古老的粗壮枝桠上,手中紧紧的握着【桃夭】。
晏皈依撇着嘴,望着数百丈外,那头高达十丈的巨大银狼。
看着它的俊美、威严、横行不可一世。
又感受到左臂处,白骨与血肉交界处的瘙痒,想起过去一个多月的种种煎熬。
少年的心中,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情绪,但又不是恨,他现在还活着,还有机会去找小白,所以并不恨这狼王。
但是看着沐浴在阳光中的银狼,想起自己之前的狼狈,却又有一股冲动,他很想冲到它的面前,双手化出遮天巨掌,一巴掌,一巴掌的,使劲的,狠狠的,抽在那银狼的硕大头颅之上。
可是仅剩的理智又告诉他,若是他真的这般去做了,现在的他,先不说能不能化出脑海中,自己臆想出来的遮天巨掌,只要自己现身,还没冲到那狼王面前,估计就是“噗”的一声,化成一团血雾而亡。
晏皈依用力的眨了眨眼,这是他发现,在这个情况下,自己仅余的一种可行的发泄手段。
于是少年的眼中,尽是羞愧。
银狼王行走之中,自然是察觉到了身后数百丈远的晏皈依,对于这个出现在她的神识之中,数次相见的人族少年,对于他还活着,她并没有多少诧异。
这方圆数十万里的山脉,都是属于她的领地,对于自己而言,只要她愿意,这其中一草一木的风吹草动都能尽现她的眼底。
当晏皈依犹如野人般从那堆尘埃废墟中爬出时,她便已经感知到了。
少年的情绪变化,都被狼王看入眼中,如同两轮血色圆月的冰冷瞳孔之中,终究有着一丝古怪一闪过过。
他并没有因自己差点杀了他而产生恨意,反而在愧疚?
是因为自己的弱小,而感到羞愧吗?
银狼王越走越远,始终不曾回头。
随着狼王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又是过了许久,晏皈依长舒一口气,从藏身的枝桠上一跃而下,拍了拍心口,紧接着便收复心神,小心翼翼的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破空声声,在晏皈依快速前行之下,数千丈的距离转瞬即过,他停下身形,回了一口气。
驻目而望,前方又是一片广阔山林。
原本充满生机的原始深林此刻却是一片废墟,无数的裂缝横贯大地。
几处明显的爪印,让晏皈依一眼就认出,这片废墟必定又是那头狼王的杰作。
晏皈依咧了咧嘴,望着这片长宽足足有着近千里的废墟。
忽然,他身形一动,浑身气血涌动,一拳轰出,狠狠的击在大地之上。
“轰”的一声,大地上出现十来道裂缝,向着四周蔓延而去。
当大地上的颤动停止,晏皈依抬眼望去,却发现这些裂缝最宽最深那道,也不过是入地刚刚七寸,蔓延了十五、六丈远,最宽处也就一丈二。
至于那些古老树木,则是树大根深,除了被震落几截枯枝,飘下一些叶子,便是一株也没有损毁。
晏皈依两相对比着,把手中的【桃夭】的插入大地之中,双手用力的、胡乱的揉搓着黑发,刚刚想要“啊”的大喊,却又忽然想起这要是引来那头狼王,就死定了。
这心思一起,他瞬间闭上了嘴。
想喊却强迫自己不去喊,一口气卡在嘴中。
少年青涩的脸上,一脸通红。
在距离这片山林数万里遥远的虚空之中,有着一处宫殿沉浮,钩心斗角间显露气势雄浑。
巨大、威严的宫门大开,一位浑身被银白战甲包裹着的秀丽女子站立其前,俯视着这方大地山河。
女子清冷的脸上有着一双如同血月般的肃杀眸子,使其有着一种异样的诱惑。
当晏皈依挥着拳头轰向大地之时,这女子安静的脸上就挑了挑眉,明显的兴致盈盈,等待着一场好戏。
当看到那人族少年涨红了脸颊之后,战甲女子的嘴角一挑,一抹诱人的弧度浮现,原本肃杀的血色瞳孔之中,也出现了淡淡笑意。
但是很快的,那些笑意,却是直接被森然的寒意吞噬覆盖,这股寒意之中,似乎还有着一种恼羞成怒的意味。
在战甲女子的双目注视中,晏皈依在双脸通红之后,却是并没有离去,反而拾起了那把黯淡长剑,从断裂的树木之后斩出了几块均匀木板后,手臂挥动间,一幅幅栩栩如生的木雕刻画,便从长剑的剑尖问世。
第一幅木雕,是一头俊美的硕大银狼,肆虐山林。
第二幅木雕,一只硕大的手掌从天而降,一巴掌抽在那头银狼的头颅之上,而在不远处,一位少年哈哈大笑。
第三幅木雕,是那少年喜笑颜开的控制着银狼,用着一根巨木正在用力的抽打银狼的屁股......
挥着黯淡长剑,不停雕刻的自然是晏皈依,而木雕刻画里的少年,同样也是晏皈依。
正当晏皈依打算雕刻第四幅木雕时,一声冰冷到令人窒息的哼声,在他的脑海之中响起。
刚刚从郁闷中解脱出来的少年,“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晏皈依更加郁闷的发现,自己身上原本好的七七八八的伤势,却有了恶化的迹象。
外界,风平浪静,脑海之中,波澜肆虐。
擦干嘴角的血迹,晏皈依无奈的低着头,他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那只银狼王不知道在何处警告自己。
他挥动【桃夭】,朝着天空,“哼哼”两声,然后苦笑着,朝着前方缓缓行去。
宫门之前,那个身穿白银战甲的女子,转身缓步迈入宫门之中。
在感受到晏皈依的挑衅之后,又是一声冷哼,双唇微启,寒声便开始蔓延:“人族,果然都是这般无耻。”
声音清澈动听,却太过冰冷无情。
宫门徐徐合闭,将天光尽数拦截而下,宫门之内,有着盏盏琉璃灯火亮起。
昏暗的光线之中,这位一身白银战甲,有着一双血月般妖异瞳孔的清冷女子。
却突然发觉自己的脸颊上,隐约有些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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