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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则天啃着饼干,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吃进去的不是一块单纯的饼干,而是他的用心和温柔。
“这个不是也买得到吗,干么还自己做?”她边啃边问着。
“也对,我干么这么鸡婆。”又是一声哼。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说,为了要帮我减肥,你真的是很大费周章,你对我这么好,我会不好意思啦。”她赶忙解释,就怕他误会。
通常若有人不了解她而误解她的意思,她笑笑就过,也不想解释太多,可唯独他,她不希望他对自己有半点误解,
“那就把一年份吃到饱的约定作废吧。”
“不不不,这事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
看她急着巩固自己权益的表情,他不禁摇头低笑。“反正是我决定要帮你减肥,这么一点小事对我而言就像是在做善事,偶尔为之还不错。”
偷觑他的笑脸,她也跟着勾笑。“子毓,你对我真好。”真的真的超好,好到无话可说的地步。
刚认识他的时候,她会被他的臭脸给吓得想要转头就跑,可是相处久了,就发现臭脸不过是他的保护色,是他的防护墙,是他阻止别人过度靠近自己的武器,但是他的武器其实并不强,还是让她给踏进了他的世界。
“但你对我很不好。”他哼着。
这句话她常说,不知怎地,她说的次数愈来愈多,他的心里亦跟着累积起某种自己也捉摸不清的情绪。
“有吗?”李则天惊诧地看着他。
难道说她真的对他很不好?
她垂眼回想着,突然发现,他说的很有道理耶。
她从南部到北部工作后,遇到很多人事物,通常都是她照顿他人较多,可是现在却是他照颐她较多,这一次为了替她减肥,他花费的心力难以估计说来她真的是很糟耶。
“那我该怎么办呢?”她一脸愧疚地问。
丁子毓眼中的笑意又邪又坏。“照我准备的菜单和运动进行就对了。”
“好。”可是,会不会太简单了一点?“就只有这样?”
感觉上受惠的人还是自己呀,他到底得到什么了?
“这样就够了,我不敢指望你能帮我什么。”
“你太瞧不起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整理家务甚至是厨房工作也是一把罩的。”
“啊啊,那要是晚上营业时间到的话,你就充当服务生,帮小惠一点忙好了。”他说得坏心眼,几乎可以预见她闻香不能食,压抑到快要发疯的模样。
“这有什么问题?”端盘子算什么,她又不是没端过。
“我很期待。”他笑得很乐,迫不及待想看见她被食物逼得无路可走的傻样。
“你确实可以期待,因为我是真的可以。”李则天啃着饼干配着玛黛茶,压根不知道丁子毓内心里正偷乐着,兀自放眼看着四周,想要再找一些漂亮的景,却突地瞥见那片咸丰草里头似乎竖立了一块石碑。
“子毓,帮我拿一下。”她狐疑地扬起眉,把茶递给他,站起身欲去查看。
“怎么了?”
“没,我只是觉得那里好像有个石碑。”正要再往前走,却感觉自己被拉住。
“干么拉着我?”
“你想要踩死这片咸丰草?”
“才没有,你没看我挑着缝隙踩吗?”她指着脚下——“过来吧。”
“可是”
“那是我女朋友的墓。”他淡道。
他说得云淡风轻,可是听在李则天耳里却像是平地一声雷,炸得她好震撼,脑袋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地被他拉回石椅上坐下。
女友的墓?!
她张大眼,很想追问下文,可是又觉得再追问似乎会勾动他很多不必要的悲伤不对,光是她刚刚的动作应该就会牵动他的情绪了不由自主的再回头看一眼,她双手合十朝石碑方向一拜。
“不用拜,她不在石碑底下,那只是我拿了她的衣服葬在里头而已。”丁子毓没好气地揉着她的头。
那是他内心很深很沈的痛,他不曾提起,就是不想揭开伤疤,可是唉,他今天怎么会带她到这里?
虽然本来就是要带她拍照兼运动,但他应该要刻意闪过这一段的,没想到他竟忘了,甚至就这么和她坐在石椅上。
怎么会忘了?
“欸?那”想问,但她还是拚命地闭紧嘴,就怕追问会让他伤感。
察觉她的贴心,他不禁抿唇低笑。“已经过了十二年了。”
“啊”这么久了?
她不禁想,他总是待在山上,总是臭着脸筑起一道又一道的墙,难道是因为失去的痛太难捱?
她没谈过刻骨铭心的恋爱,但他一直守在这里,就代表那段恋情至今仍让他放不下那得投进多深的情,才能将他困在这里啊?
“因为她喜欢这里,所以我把她的衣服葬在这里,在周围种上她最喜欢的咸丰草,”他托着腮看向远方。
然后你在这里伴着她?她好想问,可是问不出口。
“可是,这里不是国有地?你把她的衣服葬在这里行吗?”重点不敢问,她只好挑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问,免得让他陷入痛苦回忆。
“谁跟你说这里是国有地?”
“不是吗?”
“这座山是我家的,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在店后方盖温室,种植一些蔬果?”
她张着嘴,发现这三年来对他的认识,完全没有今天多。
以前的他是模糊只具轮廓的,可是现在的他就像烟雾渐散,她看见了他清楚的样貌,及那张臭脸底下的破碎灵魂。
“所以,这片咸丰草是你种的?”她看向那片随风摇摆的咸丰草——
难怪这片咸丰草长得这么美,还是一整片十几坪大的范围,难怪他刚刚会制止她别踩到它们,因为他不能忍受有任何的伤害。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他一个人孤单地坐在这里度过春夏秋冬,那场景好萧瑟好孤单,教她的心隐隐痛着。
“嗯。”他淡应着。“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天是小晴的忌日,我突然听到声响才特地去看,结果就看到你了。”
“是喔,听起来好像是你的小晴要你来见我似的。”她呵呵笑着。
丁子毓一怔。
见他笑意尽失,李则天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不是啦,我是随便说说的,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好笑地揉着她的头,发现她的发丝极柔细,忍不住多磨蹭了下,直到察觉自己的动作太过亲昵才赶紧收回手。
“好了,饼干赶紧吃完,我们准备要绕整条山道回去。”
“好。”她豪气地道。
只要能让他开心,要她做什么都不是问题啦。
两人起身准备出发,丁子毓看向后头的石碑再看向李则天,想着她说的话一小晴引领他去见小天?
这说法真是有趣。
李则天快要崩溃了。
好香好香好香!
“小天,那是我点的香酥鸡丁。”
李则天精神溃散,两眼失神,她失去了听觉和视觉,全部五感都集中在嗅觉上头,听不见身边任何的杂音,只嗅闻得到那令她快要疯狂的香味。
丁子毓的香酥鸡丁和外头卖的完全不同,因为他的鸡肉是完全无骨,而且是用好几味中药晻过的,大火炸过将所有的肉汁和香味都锁在鸡肉里,她吃过好几次,好吃到她快要吞下舌头。
“猪头,把你的口水吸回去,赶快把菜给客人啦。”
手中的香味被夺走,李则天突地清醒,发现自己站在私飨的外场,小惠把她送到外场的菜放到桌上,又像阵风般地刮进厨房,手臂上叠了几道菜冲了出来,俨然是个训练有素的服务生,他咻咻咻地放妥菜之后,冷冷地瞪着她。
“你可不可以不要让我更忙?”
“我”她扁嘴,无言反驳。
有什么办法?在这充斥着美食香味的空间里,要她怎么冷静?
她已经破天荒地忍受了两天两夜的清淡食物了呀!要她怎么抗拒这香喷喷的肉味,要她怎么忍受?!
鬼啊,他怎么能够要求她当外场服务生?
李则天冲进厨房准备调动任务,然而一进厨房她就闻到了——
“打抛肉和粉蒸排骨!”她泣血般地呼唤着。
忙得很想杀人的林保惠冷睨她一眼。“你属狗的是不是?”
“我属虎的!”啊啊,天要灭她呀,厨房的香味更重,而且是刚盛盘的,香喷喷还冒着热气的
“滚去一边擦口水,不要挡我的路!”林保惠双手端盘,以万夫莫敌的气势冲过她的身边。
“呜呜”她泪水口水齐发,饿得好凶好惨,她的五脏六腑和全身细胞都在跟她抗议呀。
“哈哈哈哈”正在洗锅子的丁子毓忍不住放声大笑。
李则天冷冷抬眼。“你笑我?”
“哈哈哈哈!”他笑得浑身发软,得要靠在架子边才稳得住身体。
“你有没有人性啊!”她超想在地板上打滚的。
她愈恼怒,丁子毓愈笑得阖不拢嘴。
“丁子毓,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我?份怎么忍心?你怎么可以”呜呜,她要跟他切八段啦!
林保惠冲进厨房里,看见放声大哭的李则天和狂笑不止的丁子毓,一肚子火霎时喷了出来。
“就算要打情骂俏,也先把五桌跟六桌的菜搞定好不好。”他忙得像陀螺,转过来又转过去,结果这两个家伙竟然玩得这么愉快?!
“扣一千。”丁子毓敛笑冷声道。
“你有没有搞错,这样也要扣我一千,你是作贼心虚是不是?”林保惠气得跳脚,可一见丁子毓的唇角又动了下,他立刻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真理,马上换了话题。
“快点,五桌跟六桌的菜啦!”
x的!他这张嘴要是不收敛一点,恐怕这个月真的要做白工了。
丁子毓冷冷地瞪着他,再扫向李则天。“上楼休息吧。”
李则天抑郁不已,拖着蹒踬的脚步,口中念念有词。“我的肉”
那哀怨的低喃让丁子毓的冷脸破功,忍俊不住地再度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