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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生走了进来,恭敬地递上两张暗黄的纸。
公子,我已命人将隔壁的宅院清洁打扫了,书案也已采办妥当,只待择一良辰吉日便可……便开门授课了。只是,授课的先生还没有着落。
那暗黄的纸正是隔壁那院子的地契和房契。
沈青月看了一眼,便把那两张纸递给阿七。
收好。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孩子身上。
这是干什么?
阿七百般不解。
这怜孤堂又破又旧又小,我已将隔壁院子买了下来!房契和地契你收好。
沈青月眉目如画,目光幽幽地望向她。
青月公子果然是大手笔。
阿七将那两张纸小心折叠好,放回他手心之中。那只手温凉如玉。
这些孩子还拜托公子费心照顾……
阿七的眼神瞬息变得哀怨缠绵。
秋意渐浓,她已决定八月十五前便回到平阳坞。
此时,她的心境如那浓浓秋意,一日比一日萧瑟。
沈青月看着她坐在石阶下遥望着院墙外的青天,神情如此寂寞孤冷。
阿茴走了上来。
姐姐,你可是想家了?
阿七回眸一笑,哀婉动人。她何曾有过家?心底之下如被揪住一般地生疼。她扶着心口,起身离去!
小狐狸看着那道身影,茫然若失。
……
晚生指挥着人将崭新的书案搬进怜孤堂,孩子们抱着书本挤在门廊之下,看着那一张张书案流水般地被搬进堂内,一个个欢天喜地。
阿茴姐姐,以后我们不用上街去了吗?
不用了,那混蛋都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逼我们去偷东西了。
阿茴捏着小石头的脸,喜笑颜开。
他……他真的……死了?
小石头颤栗不已。
阿茴揽过小石头,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小石头别怕。
阿七牵着小狐狸的手,走进摆满书案的大堂。
待青月公子寻一位学识渊博的先生教你们读书识字,教你们为人处世的道理,以后,你们也可以跟别的孩子一样读书明理。好不好?
小狐狸不吱声,拽着她的手指,走到堂上孔老夫子画像前,盈盈一拜。
这老头儿是哪个?你拜他做甚?
阿茴抱着一沓书本,看着那温文尔雅的小狐狸。
小狐狸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并不吱声。
这是至圣先师孔老夫子。等先生到了,给你们行开笔仪式。往后每日上课前,记得都要拜拜这位老先生。
阿七微微笑道。
咱们阿茴是大姐姐了,以后可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们。
阿七交待后事一般,拍拍阿茴的瘦削的肩。
姐姐,你要去哪?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们了?
阿茴扯着阿七的手臂,嘴角一扁,眼泪便掉下来。
哈哈,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不过,我暂时还不走,我要看着你们都好好的。
她表面笑呵呵的,心里却凄凉万分。
小狐狸仰首望她,面容岑寂。
阿七跑到街上买了好些布袋给他们当书包,虽然从怜孤堂到学堂不过是一墙之隔。她还是兴致极高地把一只只绣着小花小草的小书包分发到他们手里。
烛光摇曳,阿七映着明黄的灯光,在那只青色的布袋书包上绣了一只银白色的小狐狸。栩栩如生的小狐狸微微露着笑意。蓬松的小尾巴耷拉在头顶,像一把小伞。
晚生敲门,阿七诧异。
她不明白那彬彬有礼的少年为何在这深夜造访。
晚生恭敬施礼道:
姑娘果然还未入眠!我家公子欲请姑娘前往一叙,不知姑娘肯否赏脸?
阿七望着院中浓浓夜色,有些不知所措。她想了想,却还是应了下来!
晚生在前引路,那辆豪华的马车便停在路边。晚生极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拉开帷帘。
阿七上了马车,夜色如水般沁凉。
晚上扬起鞭子,轻叱一声。
姑娘坐稳当了,驾——
健马长嘶,如一阵轻烟,绝尘而去。
阿七紧张地靠在车壁之上。
我们……要去哪?
晚生毫不理会她,只顾甩着鞭子,狂奔而去。
停车!
阿七隐约嗅到一股没由来的危险气息,狂拍着车壁,大喊大叫着。
然那驾着马车的晚生却毫不理会,只见他邪魅一笑,将手中一条鞭子甩得嘀溜乱转。
不知一路辗转了几道街几条路,那颠簸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车门被打开,那丫头早被颠得七荤八素。
晚生,你……
一言未毕,那少年出其不意地一掌劈在她后颈,阿七嘤咛一声,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晚生嘴角一扬,伸长手臂接住那温软生香的身体。
玉老板,人我可给你带来了。
很好。
玉如烟幽灵一般自墙跟闪了出来,唇红如烈焰,脸白若霜雪。一支碧玉步摇斜插在乌黑若云的发髻之上。
不过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小丫头,沈青月的品味也不过如此。
玉如烟青葱般的手指拂过那张娇小俏丽的脸蛋。眉宇清秀如画,睫长如蝶翅,唇色红润。
玉如烟冷着脸,盯着那张不可方物的脸,看了又看。满腔的恼怒无处发泄,见她头上轻晃着的乌木莲花簪,一把拔了下来,拽在手里。
把她带进去。
玉如烟甩袖而去。
……
东郊小院。
沈青月手捧书卷,倚坐窗前,烛光摇曳,微风掠过院中金黄的银杏树,树影婆娑,落叶纷然。
公子,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晚生捧着一袭白裘,悄然而入。
沈青月合上书卷,晚生上前给他披上白裘。
沈青月起身,却不小心撞倒案上的烛台,烛台倒在桌上,蜡油横流,火光漫延,案上的书卷腾地燃烧起来。
公子,小心!
晚生忙上前提起案上的茶壶,将一壶热茶泼了上去。
沈青月望着案上袅袅青烟,心头一阵恶寒,脸色大变。
公子。
晚生灰头土脸地望着脸色苍白的沈青月。
沈青月提起挂在壁上的灯笼,狂奔而去。
公子,你去哪里?
沈青月一路掠过昏暗的长街,迅疾如风。
很快他便站在怜孤堂前,他提着雪白的灯笼,闯了进去。
彩凤披衣而出,眨眼朦胧地迈下台阶。
公子,你来了!
那丫头人呢?
沈青月顾不得满头大汗,将手中灯笼塞进不知所以的彩凤手中。
阿七么?她……她不是在屋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