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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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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注:很多人和我说过这句话:“说出来吧,心里会舒服一些!”当我试着叙述自己故事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一切都在最初选择的时候预约了结局-无从诉说,更无法在痛苦的夜晚喊出自己心里的声音。

    警察来了,他出示了一张逮捕令,让我在上面签字,同时用他惯常的句式告诉我说:“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说的一切都将作为逮捕你最充分的理由!”我没有说话,可是我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潜意识里我本应该是受害者的,可是为什么要来逮捕我呢?还来不及想明白这个问题,我就被他们推搡着塞进了警车,在刺耳的呼啸中,我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面一片黑暗,窗子没有关紧,有风吹过来,本来细小的声音在夜里格外的清楚。我打了一个寒战,额头上面还有刚才在梦里留下的汗水,我觉得冷了。

    摸索着打开床头电脑桌上的台灯,我眯起眼睛,努力的看清闹钟上的指针定格在凌晨三点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的意识里面一片空白。我试着回忆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刚才梦里发生的一切,还有就是我为什么又在这个时间醒来,又在做着同一个噩梦?

    过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大部分事情我已经理清了头绪,睡意没有了,我清醒了起来。正是因为这样,无边的痛苦开始在夜晚纠缠着我,白天发生的一切又在记忆中重演了一遍,我的心里一阵刺痛,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

    睡不下去了,我把衣服胡乱的披在身上,从床上坐起来。整个过程中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脸,疼痛的感觉还没有消失,垂下眼睛觉得鼻梁高高的,那是前天女儿给我留下的记号。想到这里,我的头里面轰得一下,泪水也夺眶而出。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还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

    “到现在还是把话说清楚吧!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分家当然也有份。我们商量过了,家产不能你和我妈对半分,每人要占三分之一才行!”

    这就是我养的女儿啊!昨天还是那个听话的小女孩,今天就能坐在我的面前和我谈分家产的事,真是长大了,有出息了!我还没有撒手就急着计算自己该得的钞票,真不错!真是孝顺啊!

    想着想着我就笑了。要是我真的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女儿和妻子的眼泪还不及流下来,就已经笑容满面了。或许她们心里还在庆幸,这老家伙终于走了,看我们多有能耐啊!“妻子”?她还是我的妻子吗?

    记得拿到那张离婚证书的时候,我是松了一口气的。这场离婚战争打的太久了,且不去管过程如何的艰辛,中间费了多少时间和口舌,她在人前人后流了多少“委屈”的眼泪,单单这张纸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毕竟,我轻松了,从此以后我恢复了“自由身”!

    这个“自由”的代价就是一个家庭搞成了四分五裂,自然我也就成了闲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是啊,要是这个家还能勉强支撑下去,没有那么多的指责和猜疑,有谁还和我一样在50岁的时候非要离婚不可呢?我太累了,累够了。女儿长大了,我也该休息一下,走出这个折磨我二十多年的“家”了!

    “哥,要是协议这么签,你吃了很大亏呢!”弟弟曾经这么和我说。毕竟是自己的亲兄弟啊,在这个时候还是维护着哥哥的利益。

    “签吧签吧。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都这个时候了,我也不想磨下去了!再说了,家里也没有几个钱,还穷折腾个啥?”我摊摊手,也算是领了弟弟的好意。

    “可是,离婚之后你去哪里住?”抽闷烟的弟弟冒出了这么一句。

    我的眉头也蹙紧了。我要去哪里?我还能去哪里呢?几十万的房子最后只折合了八万多,孩子跟着妻子,所以她也就理所当然的住在房子里,自己势必要搬出去的。幸好女儿已经工作了,单位还不错,也就不必支付她的生活费用了。

    “没啥。单位到时候会给我分房子,也不愁没有地方住。再说小兰工作了,我自个简单点就行。都50的人了,还图啥呢?”我安慰着弟弟,也算是宽自己的心。

    说起小兰来,我的心里就觉得高兴。她是我的骄傲,也是我所有的心血。小兰在别的同龄孩子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很乖的躺在我的怀里撒娇了,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爸爸”为这个妻子还生气了很多天,说女儿不知道好歹,人家孩子都是先会叫“妈妈”的,就她特别,先喊“爸爸”我笑笑说:“都一样的,自己的孩子嘛,还分什么先后?”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我格外的疼女儿,从小没有骂过她一句,没有打过她一下,五冬六夏她上学我三时接送,自打结婚以来我没有给自己买过一件象样的衣服,整天就是穿发的工作服上下班;而女儿到外地上学给她买一床棉被就四百多,供女儿上学,我整整花了六万。第一次招了工,签了约,嫌离家远,违约花了四千多,二次招工也花了不少钱。可是这一切我都不在乎,孩子能够活的好,做父母的还图个啥呢?

    到现在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平平静静的过下半生。

    和妻子离婚的时候,我特意征询了女儿的意见。起初她没有讲话,后来就很不耐烦的说:“爱谁谁!过不下去了就离呗,反正也不是吵了一天了。天天吵,你们不烦我和弟弟还烦呢!”

    “这个也不是因为吵”我试着和女儿解释原因,没有想到她打断了我的话:“说别的也没有意思,现在也是时兴这个,老夫少妻嘛。以后你再给我找一个小妈是不是?不是不是现在是不是早就物色好了?”

    女儿的反应让我感到几分失望。她真的不明白我的苦衷,也不会明白这么多年来我所承受的痛苦。倘若在她的面前说起这些话,她会不会真的以为我已经有了“新欢”我这么做也就成了“陈世美”你说,我难不难?

    可是不管怎么说,女儿没有反对我的话,她长大了自然也就会明白我的决定。那个糊涂的月下老人牵的线不是都美满的,月亮还有圆缺,何况是一段看起来并不伟大的凡人的姻缘呢?

    第一次和妻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是平心静气的。

    “什么?离婚?!长能耐了你?”这是她的第一个反应。

    “正是因为我没有能耐,才决定和你离婚的。”

    “哈哈,你也不照照镜子,说这句话也不嫌牙碜!”她笑起来我觉得有些不寒而栗,要是平时我早就不接腔了,现在不行,为了下半生的自由和安静,我得坚持自己的立场。

    “你想这件事情很久了吧?”她换了一种口气“是不是喝多了说胡话呢?”

    “没有!结婚后我就戒酒了,这个你知道。”

    “要不就是烧坏了。我就不信你有这个胆量说这句话!你再说一遍。”妻子或许真的没有想到二十几年来沉默的男人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并且是这么一句很男人的话来。

    “我-要-和-你-离-婚!”

    “你-敢”!

    第一个回合不分胜负。战争也是从此拉开序幕的。我发誓这一生没有想到的事情就是在我50岁的时候,会为了“自由”发动一场空前的战争!

    我点起一枝烟,刚吸了一口,就剧烈的咳嗽起来。我赶紧熄掉它,顺手把它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屋子里面一片狼藉,多一枚烟头也不会显得多么零乱。

    说到哪里了?最近这几天我发现自己经常自言自语,说的话也没有什么逻辑。如果你愿意,就在这凌晨继续看我的故事吧。

    第二件我没有想到的事情就是:在50岁那年我重新找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如果有一个心仪的女人,能不嫌弃他那间不大的小木屋,能和他同甘共苦,他将以余生的全部热情爱她”

    这是一个濒临落幕男人说的话,如果你不知道那是我,一个50岁男人的书写,你会以为写这些的文字的人一定是一个想浪漫的发疯的年轻人!是的,我的梦想重新燃起了,为了一个懂我的女人,我又重新恋爱了。

    爱情没有年龄的界限。这句话很多人不会相信,说实话,如果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我也绝对不会相信。这一切来的那么突然,就在我以为自己终究会独守晚年的时候,她来了。

    internet真是一个好东西,它让我在里面消磨时间的同时,开始了另一段旅程。其实。恋爱不是年轻人的专利。对年轻人来说,他们过于稚嫩,还不懂得爱情;对于我们这些人而言,爱情是一个郑重其事事情-不过,时间却也是不多了。

    单位给我分了一间小屋子,我开始忙活起来,购买家具和日常用品,收拾卫生-房子很小,只有一个很小的窗户,可是在这里没有争吵,没有冷脸和白眼。我喜欢这样的生活,也愿意在床边的电脑上消磨时间。

    单位上有电脑,我也跟那帮年轻人学了一些知识,所以简单的打字我可以应付。他们喜欢在聊天室里面寻找朋友聊天,而我的这段感情也是从聊天室开始的。

    “离婚男人50”就是我的名字。

    她出现了。于是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们在夜里隔着电脑彻夜畅谈。我说我不怕清贫,但是渴望浪漫;我说我把自己小屋的门和窗打开,迎接着能与我同赏月,感受穿窗而入的清风的人的到来爱情都是这样开始的。她的含蓄,她的睿智,还有她的谈吐,给了我一种全新的感觉,这种感觉是我渴望而不曾拥有的。那一刻,我感谢苍天的给予。

    失去的东西难道真的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还给我吗?我本应该用更多的言语来描述我在网络里面和她交往的种种情形,比如说她是一个独立并且有主见的女人,有一个懂事听话的儿子,有丰富的兴趣爱好,有很多网络走向现实的好朋友,并且有一个20多岁的“小老弟”还有,我觉得自己已经被她的真诚感染了,憧憬着一种充满活力生活这样的话,你或许会很有兴趣的看下去,可是我不想叙述太多,因为美好的东西我留给了自己-请原谅我的自私,因为这一切已经过去了,我抓不住近在眼前的幸福!在这个让我痛苦的时间里面,请允许我保留一点自己的东西。

    我们见面了。然后相爱,很爱然的相爱。我们已经不是年轻人,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游戏爱情,我们是认真的,从开始的那一刻起。

    我把女友介绍给我的朋友,希望可以得到他们的祝福。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原来世界还是美丽的。可是故事也往往是这样结束的。

    我想女儿了,国庆节前一天我回到家里。钥匙开不了门,锁换了。

    费了很大的力敲开门,前妻冷眼看着我。

    “你还回来干什么呢?”

    “带几件衣服过去,天凉了。顺便看看小兰回家了吗?”

    “回家又怎么样?有本事走出这个门口,有种就别回来!”

    “吵了那么多年累不累啊?咱们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说两句?”

    “哼!”她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再搭理我。

    我自顾自得找家里的电话本,想找女儿的电话。

    “干吗呢你?翻东西有没有问我同意不?”

    “这也是我的家!我找女儿的电话还不行?”

    “你找啊!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她一副讥笑我的模样。

    翻到有女儿电话的那一页,我愣住了:电话早已经被她撕掉了。

    “你?!”

    “告诉你,女儿是我的,你别想见她了!”

    “”“哑巴了?不是挺有本事的吗?不是刚刚找了一个女人吗?还记得女儿干嘛?”

    我惊诧于事情的传播速度如此之快,或者说是她本来在关注我的一举一动,倘若我幸福,她会感到痛苦的。

    “我的事你也少关!”我也冷冷的回了一句。

    “那好啊!你等着,我不管会有人管的!”她朝我笑了。

    “小兰什么时候回来?”

    “你别管了!什么时候回来不重要,不过,她回来就会找你的!”

    我感到浑身生出一股凉意来。我太了解这个女人了,她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的-只要她愿意做的话。

    这一回合我输了。可是这不会影响到我的情绪,战争已经结束,这只不过是一个插曲罢了。毕竟,小兰是我的女儿,对我和她来讲,其实本来就是一样近的。

    我没有想到的是,女儿到我的小屋子里面来了。那时候,我正在厨房里面炒菜,女友在外面收拾屋子,一会我弟弟和弟媳要来一起吃饭的。

    我在厨房里面听到了敲门声,我还以为是弟弟一家来了呢。谁知道,人进来后就听到了女儿的声音:“你就是那个全陪吧?”

    我的头轰的一下。我冲出了厨房。

    女儿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那样子,好像终于抓住了犯人的罪证一般。女友疑惑的回过头来看着我。

    “小兰!别没有礼貌!快喊阿姨!”我的神色很慌张,有些求饶并且可怜巴巴的看着女儿。

    “老妖精!”女儿伸出手指点划着女友“你给我滚!”

    我怔在了原地。

    女友看看女儿,又回头看看我,然后默默的走开了。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的心碎了。

    我想追出去,可是看着挡在门口的女儿,我没有动,只好对她说:“小兰,有话好好说。你听我解释”

    “解释?这不是最好的解释吗?你当初和妈妈离婚为了什么?还不是和不三不四的勾搭!”女儿情绪很激动“到现在还是把话说清楚吧!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分家当然也有份。我们商量过了,家产不能你和我妈对半分,每人要占三分之一才行!”

    “你今天来就是要分我的家?”我火了“好啊!你看看这里有什么可以拿吧,你通通拿走好了!”

    我没有想到女儿竟然拿起了桌子旁边的板凳,朝我狠狠地挥过来

    就这样,我的脸上留下了女儿给的记号,而我梦想幸福的希望也就这样破灭了。

    女友告诉我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珍重”!我还能说什么呢?请求原谅我吗?你还能想象出我的女儿后来所做的一切吗?是的,你不能,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我也不会想到这就是我的女儿给我的礼物:她一边骂一边穿了鞋在床上跳,摘了墙上的画,拆了花瓶的花,把液化器打开,把酱油、醋倒掉,最后,搜刮了冰箱里的肉和鸡蛋,扬长而去

    这就是我疼爱的女儿啊!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一刻钟的时间告诉你,其实,我和你妈妈的婚姻是在那个错误的年代一个错误的搭配,是在不停的埋怨和争吵中消耗掉最宝贵的时光要不是因为你,我会拿自己半生的时间来继续这个错误吗?

    噩梦没有结束,我没有想到的第三件事清就是:在我50岁的时候,在梦中有警察让我在逮捕令上面签字,同时用他惯常的句式告诉我说:“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说的一切都将作为逮捕你最充分的理由!”

    我又点起一支烟,在剧烈的咳嗽中看着满屋子狼藉的样子,抓起电脑旁边的台灯狠狠地摔倒地上。屋子里面一片黑暗。

    “她妈的!”

    我大喊一声,声音传出很远之后噶然而止。这是我这一辈子喊出的第一句粗话,没有想到竟是那么苍白无力。

    天亮了。天凉了。起风了

    后记:这不能说是一篇完整的小说。在我答应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就想,我有必要抛开文字的修饰和语言上的技巧,把笔墨放在故事本身——我有义务、也有权利把这件事情叙述清楚,让沉默的人知道读者的想法:在这个时候,你该呐喊,还是继续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