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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宫东北角有一处独院,高墙森森,古树林里,置身其中,抬眸遮天蔽阳,低眸绿草起伏,狂风寂寞呼啸,听在耳中,仿佛早已入秋。
燕国四王爷燕清欢当初就被囚禁在了这里,陋室里只有一个老太监伺候他的饮食起居若是旁人早就受不了了,但他是燕清欢,褪掉***,每日清闲度日,似乎就连贪欲都能在平庸中厮杀殆尽。
阿筠远远的站着,廖天机正在和燕清欢说话,燕清欢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表面在听廖天机说话,目光却望向了阿筠。
阿筠现如今看起来已有六岁年纪,眼角眉梢在阳光下被镀上了一层白晃晃的金光,虽然年龄尚小,还是一个稚子幼童,但目睹燕清欢盯着他看时,非但没有移开视线,反倒定定迎视,如此清贵,倒跟燕箫甚为相似。
燕清欢移开视线,打断廖天机的话,对他说道:“你把阿筠叫来,我有话跟他说。攴”
廖天机回头看了一眼阿筠,阿筠不明其意,过了一会儿见廖天机走到他身边,不由问道:“四伯怎说?”
“四王爷想跟你说说话。”
阿筠下意识皱眉,但并未多言娲。
近前,燕清欢眸色清淡,打量了一番阿筠,声音轻漫:“四十万兵权就这么交到我的手里,你不担心我篡权夺位,取代你父皇做了这大燕皇帝吗?”
阿筠轻轻笑了:“四伯不会这么做的,您明白此刻孰轻孰重,就算不为了父皇,您也会为了保住大燕基业抛开先前成见,在最后时刻帮我父皇守住燕国的。”阿筠正色道:“我父皇很信任你,要不然他也不会让我把兵符交给你。”
燕清欢眸色变了,看着阿筠,这孩子倒是怀有帝王气度。
“四伯,这最后一战,若您肯攻上浮生桥,侄子愿意随您一同为了捍卫燕国共赴生死。”阿筠说着,竟当着燕清欢的面双膝下跪,此举廖天机看了,心生赞赏,小殿下能屈能伸,着实不容易。
燕清欢在最初的惊讶的之后,心生无奈,扶起阿筠,燕箫有子,当真是他的福气。
“也罢!你父皇既然信任于我,我便奉他之令,行他之师,灭楚归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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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燕国已有落败之象,就在楚国以为大胜在握之时,远远便听到一阵连绵的马蹄声不绝于耳,仿佛天雷一般,穿过耳朵砸落在心间,让人惊惧不已。
燕国大军声音只怕方圆十里之内都能听到,楮墨站在一处山坡上,听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心内浮起了浓浓的担忧。
在楚军震惊的目光里,马蹄声由远及近,卷动尘土飞扬,半空中一片飞沙弥漫,如此千军万马之势,然后给楮墨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阴寒。
久经沙场的他,见多了尸山血海,虽然此情此景出乎他的意料,但他并不允许自己迟疑太久,挥手间,部将已听令迎上厮杀。
身上均是鲜血的齐天佑,看着前来支援的燕国大军,脸上出现难得的笑容。
当燕国大军将楚国包围在内,战马嘶鸣间,现场注定一片大乱。
燕国大军之前,燕清欢扯住缰绳,怀里坐着阿筠,阿筠看着眼前大战,在震天的战鼓声里,军旗晃动,伏兵杀入楚军大军之中。
楮墨改变策略,吩咐弩箭手应敌,数千支弩箭瞬间飞射而出,带动风的声音,用极快的速度向燕国大军飞去。
前排将士,拿出随身携带的盾牌紧密挨在一起阻挡弓弩袭击,虽降低了死亡数,但有些弓弩依然穿过将士血肉之躯,血花飞溅。
死亡无法逼退行军步伐,有人死了,就有人很快替补而上,强大的盾牌好像是一面铜墙铁壁,以欺压之势一步步逼近楚军。
那天阿筠看到了楚国旗帜,随口说旗帜很扎眼,一旁的廖小凡听了,忍不住笑了笑“属下帮殿下把它灭了。”
阿筠淡淡看了一眼廖小凡,似是笑了笑,他倒想看看这个小鬼王有多大的本事。
廖小凡向士兵要了一把长弓,从箭壶里取了一支箭,将大弓拉满弦,当手中长弓弓如满月时,廖小凡微眯双眸,长箭脱手而出,只见远处楚国旗帜仓惶飘落。
阿筠轻轻的笑,看着廖天机道:“先生有幸得遇此子,获你悉心教导,实属我大燕之幸。”如此神力,怕只有小鬼王能做到了。
廖天机看了一眼廖小凡,含笑摸了摸他的头,命中缘分,一切皆因造化。
“四伯,别人看天下风光无限,我却心思成哀,一国荣辱全都系在尸山血海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比起一国天下,我更愿亲情永在,一家人和睦共处。”阿筠看着两军厮杀,发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哀叹之词,平平淡淡一番话,却刺激了燕清欢的泪腺,那些过往就那么狰狞而出,算计兄弟,为了一国天下辛苦谋划着怎么害人
如今看来,他们这些大人终究还不如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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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开元三年,六月二十日,楚军被燕军两支先锋军围困,楮墨率兵援助,又中了齐天佑埋伏,退守浮生桥八里坡。
重围中突现一小将,双瞳骇人,势不可挡,以雷霆之势又断楚军粮道,楮墨只好败退而归。
燕清欢领兵追来,折兵几万,楚军五十万大军,只余千人,楮墨仰天长笑,对高头大马上目光悲戚的孩童温声说道:“可否让我再见一眼你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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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燕箫不知道昏睡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六月底了,恍如隔世。
门“吱呀”一声开了,有女子走了进来,眼澄似水,看到他醒来,那一刻没有大悲大喜,笑意盈盈间,眼角仿佛被湖水浸润过一般,透着浓浓的水雾。
她坐在床沿,握着他的手,声音很柔,也很轻:“醒了?”他扯了扯唇,嘴角笑容淡淡,下意识握紧她的手,而她看着他,笑容宛如晨露鲜花,美丽无比。
“外面天气好吗?”眸光移开,他看向窗外。
“好。”她摸着他的脸,轻声问他:“想出去走走吗?”
“好。”他唇角依旧挂着笑意。
躺在床上太久,他全身都没有力气,身体大半重量几乎都在她身上。
庭院花树下,他说:“不走了,扶我到那里坐坐。”他怕她太累,而他也实在是走不动了。
花树下,绿草如茵,他靠着树干,轻轻地咳嗽几声,他握着她的手。
他问她:“我睡了多久?”
“将近十日。”
他接着问:“你睡了多久?”
“将近三日。”
他温温淡淡的笑:“我昏睡不起,可曾吓坏了你?”
“还好。”她知道他终究会醒来的,她还记得他昏迷前对她说的话,他们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他还没有正式跟她告别呢!
她问:“不问问这乱世天下,谁是天下之主吗?”
他轻轻地咳:“我还身居燕宫,就说明了一切,到头来胜的不是我,也不是楮墨。”提起楮墨,燕箫忍不住问道:“楮墨呢?”
“在草堂,他说绾绾在那里,他想陪着她。”草堂有密道,凤夙有心放他,若是他要逃走,凤夙不会阻拦,但她没有,因为她知道,走到今时今日,楮墨不会再逃了,那里有他牵挂的东西存在,所以他不会再走了。
“留他一命吧!都是可怜人。”说着,燕箫又是好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凤夙嘴角笑容哀凉:“被降那天,楮墨来看过你我,阿筠说他站在床前看了我们很久,但最终一句话也没说。”
“”燕箫长久沉默,然后问道:“阿筠呢?”
“跟四哥在一起。”
那声四哥仿佛说到了燕箫的心里,他对凤夙说道:“你把他们叫来,我有话跟他们说。”
“好。”她俯身亲了亲他的脸,站起身,背对着他的时候,有泪水无声滑落
醒来后的他眼下青色弥漫,眸色暗淡无光,偏又生出几许倔强来,那是回光返照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