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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阵法总需要以某种属性为主,其余为辅,君臣佐使,相生呼应,始有困阻伤敌之诸般效果。而这残页上的阵图诸般元素不分主次,大违道理,待要细看如何混而一体,却发现关键要害处正是缺失的那部分。阵法虽然品级不高,却是绝具奥妙。
黑袍人派出一位年纪颇大的阵法师,来应这第三局。旱魃待两人将阵图默记于心后,道:“开始吧。”众人退出甚远,留出一片清静地,与之思索。
血绯烟见对方阵法师银发长须,端重沉稳,似是高人气象,不由担心道:“戴大哥,咱们能不能赢?”紫鳞接过话头道:“好妹子放心,符阵两道互有关联,我瞧这阵图古怪得紧,孟老头最爱研究这些稀奇的玩意,你就瞧好了吧,难不倒他的。”又小声道:“刚才你们比试的时候我悄悄问过孟老头,他却不知楚巫宫和旱魃有什么瓜葛,咱们防人之心不可无,须得存一分谨慎。”
戴和正点了点头,眼光看向比试场中,神识却紧绷起来,留意周遭动作。
孟津渡回想起残阵,细细演算一番,只觉其无半分杀气,大有可能是困阵,却如何能将诸般天地元气均而合一,连连提出数十个假设,又俱都被自己推翻,不由陷入苦苦思索。
那银发阵法师亦然,既是连旱魃都大为推崇的残阵,自然非同小可,一时之间也是毫无眉目。
黑袍人与旱魃两人耐心大是充足,闭目养神,静坐等待,渔樵二老立在黑袍人身后,不言不语。血绯烟见冥河钓叟偶尔眼光转过这方,觑到机会便吐舌扮鬼脸,插腰晃头耀武扬威,极尽嘲讽挑衅之态,似在说:“老头,你是我的手下败将”,又将之气的不浅。而黑袍人带来的其他阵法师方才也瞥见残阵,在一边窃窃私语,热议起来。
孟津渡想道:既然这阵法诸般要素俱齐,岂不是与这方天地一样,这方天地又是如何自行运转?要补出残阵,岂不是要弄清天地运转之迷?世间哪有这样的高人?偏偏旱魃说他已解出,这又怎么可能?孟津渡犹如修行之人走火入魔一般,诸般疑问萦绕心头,挥之不去,不由得伸出手指,将脑中的残阵在空中挥划而出。初时动作尚缓,众人瞧不出端倪,继而指上附带真气,越舞越疾,嗤嗤之声不绝,浑身真气倾泻而出,毫不收缓换息。血绯烟三人看出异常,知其太过专注入迷,已经着魔。
三人见此异状不由惊呼,待要上去打断,助孟津渡渡气行功恢复神智,将动未动间,却被黑袍人抢到跟前制止住,道:“若是外人相助,这局便算输了罢?”三人脱口而出道:“输便输了。”说完,戴和正身形一晃,便要绕过黑袍人奔出,不防对方气息运起,挥出一道气墙,又将戴和正阻住。黑袍人喝道:“急什么?”他打赌的对象乃是旱魃,又怎么会理会戴和正三人的认输之语。又向旱魃说道:“阁下怎么说?”
旱魃见状正要出口认输,忽见孟津渡手上真气已止,想是真气竭尽,又将巫力运出,却发觉其所画的阵法,在空中凝聚成形,片刻后才渐渐散去。孟津渡浑身一震,便停在当场。
旱魃忽然微笑道:“阁下只怕要输了。”
孟津渡这时已然回过神来,见到场外剑拔弩张的气氛,细细一想便知缘由,向血绯烟三人摆了摆手,示意无碍,便盘膝而坐,旁若无人地行功恢复。
而那银发阵法师脸色颓然,忽觉双腿绵软无力,一跤坐倒。别人不清楚,他如何不知,孟津渡方才阵法成形,已然将残阵推演出来。他自负于阵法一道已臻当世一流,正天盟不少同来的阵法师不是其师弟便是其弟子,今日却惨败在一名楚地巫师手上,不由得心灰意冷,定心大去。
孟津渡打坐片刻便起身站定,挥手探指又在空中划起,动作凝重而毫无滞塞,须臾又画出一道与方才一模一样的阵法图,在空中成形,久久方散。这番连黑袍人也知其已经将残阵补足,心思连转,隐隐觉得中计,却无法发作,怫然不悦道:“好,本尊愿赌服输,走!”黑袍人一行人扶起银发阵法师,如退潮般,须臾便走的干干净净。
孟津渡走回血绯烟三人身边,对旱魃行礼道:“幸不辱命。赌局已了,我们也当告辞了。”
旱魃笑道:“你总算没有太笨,还知道用巫力。”
孟津渡细细品味这句话,忽然脸色大变,真气骤出,撑出一道法盾笼罩己方四人,紫鳞也回过味来,真气急渡而出,戴和正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与紫鳞战斗默契感应之下,神念立动,两掌间紫电狂龙凝而不发,踏进一步,挡在众人之前,只待旱魃动作,便要击出。
孟津渡方才想道:这法阵精妙固是精妙,实际中反而不如针对性的属性法阵,用来对付不在三界五行六道的旱魃却最为合用。旱魃怎么会独居在此,素来也没听说有旱魃甘于寂寞,定是有类似的大阵困他于此,啊呀,这岂不是无形中助其破阵,帮其脱困。
这样想起来,其巧设赌局只怕也是另有奇谋,看似了无痕迹,其实处处算的先机,第一局怎可放心血绯烟出战,估计旱魃早已看破血绯烟异能;戴和正雷电之力正可克制神魂,第二局本不算输,却故意示弱;第三局,法阵在楚地只能以巫力调和诸般属性元气,已立于不败之地。而其又将黑袍人心理摸个尽透,偏偏叫对方说出出战次序,孟津渡越想越是心惊,不愧是千古名将武安君,当真算无遗策。
旱魃瞧也不瞧他们,看向远处,淡淡道:“这张残阵本君万年前已解出,而此处困住本君的大阵,五千年前亦被本君破去。”又似乎料到孟津渡所想,道:“方才解阵算你机缘巧合,现在才能算你聪明,猜的八九不离十。”又道:“本君说过受你楚巫宫恩惠,自当报答。这话也不假。”
话虽如此,孟津渡绝不敢稍作放松,说道:“前辈为我楚巫宫纡解危困,在下代楚巫宫感谢前辈大恩大德。”
旱魃道:“你们不想知道,楚巫宫怎么施恩与本尊吗?”也不等孟津渡四人反应,又道:“本君乃是当年秦将武安君贪狼,坑杀千万赵卒,这些想必你们猜的出来。世人皆道本君残忍好杀,那也不冤。本君当年年轻气盛,寻思若能报国,这些骂名本君一人背负了又如何?但本君见多战场枯骨,民间流离,晚年渐起悲悯之心,苦劝狗王少用兵事。哼,狗王却要杀本君而后快。本君固当该死,简直死有余辜,那也不值得可怜的。可恨狗王听信谗言,死后亦不让本君好过,在本君尸体上摆下七煞钉魂阵。令本君神魂不得轮回,遭受无穷无尽的折磨。”
旱魃这时回头看向四人道:“这时便有你们楚巫宫的一位巫圣见我可怜,解救于我,令我神魂得脱,送我轮回。”
孟津渡四人闻言暗暗舒了口气,大大感谢楚巫宫先人,结了个善缘,又想道:不对,若是神魂入了轮回,这旱魃怎么还有前身记忆?不由又将心揪紧。
旱魃又道:“本君当时戾气极重,一心只想杀了狗王,阴魂到了鬼门关,却又逃回阳间,终于变成一具僵尸。本君数次欲潜入王宫报仇,却苦于修为太低,几番险些送命。”
“本君如何能善罢甘休,报仇之想简直一刻也不能等,思来想去,只有殚河谷那千万赵卒尸体能助我速成修为。”
旱魃狂笑道:“哈哈哈,既然世间已经皆把骂名归于本君,本君再图千万赵卒尸身那又有什么?本君修成以后,让那一年秦地万里干旱,狗王焦头烂额,让他亡国岂不是比杀了他更解气吗?”
“这时你们楚巫宫的巫圣又来了,本君感念其大德,却不想这次其竟然与我为敌,站在狗王那一边。”说到这,四人皆感到旱魃心里刻骨铭心的恨意,恨意之盛远胜于方才说到七煞钉魂阵之时,忽而又化为不胜的悲伤。
血绯烟脱口道:“怎么?那不对吗?你为什么要这么难过?”
余下三人心里大震,俱想:姑奶奶啊,这当口你插什么话,没得惹恼了旱魃,咱们就得玩完在这了。
旱魃忽然情绪收尽,冷冷看向血绯烟,戴和正不由得胸膛挺起,掌中电光更盛,死死盯着旱魃。
却见他叹了一口气,道:“本君与其大打一场,其时本君修为已有小成,却仍逊之一筹。被其擒到此处,布阵将本君困住而不得出。”
孟津渡四人心里揪的更紧,道:这可彻底没指望了,原来是这样的恩惠,没得说了。戴和正当先双掌齐出,两道紫电狂龙,迅猛无比,直往雷龙而去,拟先下手为强,却见旱魃被紫电狂龙穿体而过,像琉璃一般被击的粉碎。戴和正见状一愣,后续的招式便发不出来。
只听孟津渡惊叫道:“你怎么会巫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