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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是正常，每一个皇帝，最关心的都会是自己的国运……那种后宫斗争，如果不涉及到国本，他不过是当戏看而已。
而现下，胤禛提交的这个信息，显然已经严重到了让弘历心中不安的程度。
外忧并不可怕，吾兵强，可破之。
内患亦不为忧，吾帝英，可灭之。
但是……外忧加内患……就好比已经被蛀的满是虫眼的树，又突然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外忧内患的结果，就是覆灭。
弘历已经在心底做了最坏的假设，他的脸色越发的阴沉，像是庞上了整整一层乌云。
胤禛暗自吁出一口气，云绮目前不会遭到弘历的毒手了……他的心思也旋即转到那玉扳指上，果然，尚不到一眨眼工夫，便听弘历开口。
“永琰，这件事情，你怎么看？”弘历掂了掂那被太后曾经带在手上三十余年的扳指，声音清晰尖利。
“儿臣以为……”胤禛沉默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光芒，“这扳指的珍贵，相信福康安不会不知道。太后御赐之物，相信不会有人拿去送人。福康安不会蠢到这种地步，不但送人，还让人带了去杀人……若是在哪个大臣的密室里发现这东西，还有可说的。但是在那悍匪手上抢下……实在是不可思议！！”
弘历慢慢点了头，半眯了眼睛，专注地看他。
胤禛接着说了下去：“儿臣原以为绵宁的死与福康安有关，可现在看来，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有人在把儿臣的视线导向福康安的身上……儿臣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必定有着极可怕的动机。可他的破绽，也就是出现了这枚玉扳指，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被人给抢走？如果真是福康安的，怕是他们砍了手，也会拿回去罢……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悍匪是故意让人抢走这枚扳指的！”
他快速将一番话全部说完，整个人显出一种独特的感觉……弘历看着他，只觉得他此刻神彩飞扬，看上去极是熟悉。
但弘历也没有多言，把玩着玉扳指，有一下没一下，半晌才缓缓道：“那么，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理？”
“儿臣以为……”胤禛脑中一个激灵，突然想到彼时自己为帝时，曾经因为有些头晕不知道该如何做，而故作玄虚的问出这话……弘历，不会也是这样吧？
不过他仍旧说了下去：“儿臣以为，我们应当将计就计，让对方认为我们对福康安存了疑虑……儿臣会想法子将这样的态度表露与众臣工知道，除去那些惯常趋炎附势的，看看有谁落井下石，便有了追查的方向。毕竟现下他在暗，我们在明。”
弘历点点头，算是认可他的想法。却勾了唇角：“朕以为，你会趁此机会对福康安动手，放他去宁古塔呢……哈哈哈……”说着便是一阵大笑。
那笑声极爽朗，胤禛听在耳朵里，却是心底一寒。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福康安的关系并不差，甚至常来常往。而福康安和永瑆更是关系良好，两人还因为一起喝酒打了人，而被弘历骂过。
即使是表面关系，也不会让人觉得，他会趁着这个机会对福康安大肆打压，甚至打压到流放他去宁古塔的程度。
弘历会说出这样的话，就只有一个原因：他是在提点自己，有些事情，他是知道的。
胤禛突然间有些烦燥。
他实在是不太习惯现下的感觉，以前总是弘历他们去猜测自己的心思，而他们的心思，自己也一眼能看透。
可现在，似乎完全反过来了。
弘历长大了，老了……这几十年的经历，让他从一名皇子变成了彻底的帝王。而自己呢……却似乎也因为附在了皇子的身上，而心态也变的不一样起来。
或许是因为弘历和当年的皇阿玛完全不同，自己完全不能够用当年对付皇阿玛的态度：谨小慎微。不能这样去应对他，打心底，他却还是将弘历当成自己的儿子……他想当然了很多事情，却突然间发现，这些事情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样。
他以为瞒的极好的事，很可能到头来，他却是最不明白的那个……
“怎么了？”弘历一直没有放过仔细观察他，见他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化，便开了口，缓声问道，“是不是想到什么烦心的事了？”
此刻的弘历，却又像是一位慈父。
胤禛轻轻摇了摇头，脑海中浮现起云绮的样子，又浮现起云钰的笑容。他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抬头，直视弘历的眼睛：“儿臣请赴彰县，为皇阿玛分忧。”
弘历倒是一愣，确实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缓笑了一下，道：“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不过三日后，朝鲜、琉球、暹罗会前来上贡。朕不想见他们，你替我去接见吧。”
胤禛也愣了一下，有些讶异弘历明显的放权。不过他什么也没说，行了个礼，道：“儿臣遵旨。”
“走罢，陪朕去花园里走走……这么多年了……”弘历说到最后一句时，眼中竟然隐有泪光闪过，颤巍巍地起了身，胤禛连忙上前扶了他，两人缓步而出，踏入外面的天地之中。
御花园里此刻只有腊梅绽蕊，一片雪白之中，星点的金黄，倒也显得富贵荣华。
永琰扶了弘历，在园中缓慢地走着，厚实的靴底踏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之下，有些刺耳。
这看上去原本是一幅极具天伦的画面，但在胤禛的灵魂占据了永琰的身体之后，就显得有些好笑……明明看上去，是儿子扶着父亲，实际上却是父亲搀着儿子……
这让他一时间又有些错位。
走得几步，弘历缓缓停下，看着远方的人工湖泊，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多少年过去了……”他扭头看向胤禛，语带伤感“永琰，你记得这个湖吗？”
胤禛有些茫然，他只记得有一次，弘时把弘历给推了下去……
弘历却不在意他的茫然，低声道：“你不记得也正常，那时，你才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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