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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菡萏和青离俱是一震,两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青离满心欢喜的冲出门外,飞到半空中四处张望,开满花朵的荷塘延伸到天际,与灰蒙蒙的上空融为一体。她热烈的期盼再来一场更大的震动,将这个牢笼彻底地震碎。翠菡萏紧随其后,可是大地却很快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震动只是一场错觉,甚至荷塘里的清水也是波澜不兴。
青离还是很欢喜,激动地向翠菡萏说道:“一定是他来救我了,一定是的,不用多久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青离遇到的是一双冷漠的眼眸,翠菡萏脸上毫无生气的看向她,眼神复杂幽深,她用干巴巴的声音说道:“你言之过早了,也许这只是阵法的一次自我调整,根本不是什么人来救你。”她转身就咚咚的走回木屋,一把抓起地上的古琴,重重的摔在琴架上,匡的一声似乎有一根琴弦被拉断了。
天空急速的黯淡,一大片一大片乌云像阴影一样,遮盖住广袤无垠的荷塘上空,虽然永远不会有雨滴落下。青离诧异,她不也是很想出去么,为什么现在有了希望却变得这么暴躁呢。
青离盘旋四顾周围再也没有什么异常的,才怏怏不快的从空中落下,慢慢走回木屋。屋内翠菡萏坐在床榻上,手边摆着那把古琴,那琴就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十三根琴弦已经全部断掉,胡乱不堪的软软下垂着。刚才两人之间的一点亲热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寂静无声。
沉默,很久很久。
“和我说说外面的事情吧,什么都行。”翠菡萏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影中,细微的声音似呻吟又似苦笑,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
“你想知道什么?我刚刚从珞珈山出来,知道的也不是很多。”青离侧着头看她,她双手安安静静的摆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显得文静端庄。
“珞珈山靠着西海,你给我说说海里面的事情吧。”翠菡萏状若无意的说,青离却注意到她的双手相互扭在一起,握成一个严严实实的拳。
“海里面的事情?”青离的心一震,缓缓收回视线,仿佛一道钢针插入心中,痛得她麻木不能思考。她也缓缓盘坐下来,双手抱在胸前,头靠在手臂上,仿佛畏惧寒冷一样拢住自己。
“西海前一段时间发生了一件大事呢,西海三太子敖不破为了在藤萝会上娶凡人梅心如,当着宾客的面受了西海龙王的打龙鞭,结果龙身升华现在已经是玉龙了。西海很是欢庆,为此特意上奏天庭。敖不破不仅娶了梅心如,而且被册封为洞庭湖龙王。他现在是四海中唯一的玉龙。梅心如,众人都说她真的好福气呢。”
青离觉得那些轻柔的话不是自己说出来,它们就像山顶的流水一样,不假思索的从心底流过,然后从自己嘴中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好像这些东西酝酿了很久,不吐不快,然而心底某一个隐秘的地方却又酸的冒泡泡,让她觉得羞愧。敖不破的身影又在眼前晃动,耳边仿佛又是那日梅林中雪风中的笛声,还有那若有若无丝丝缠绕的梅花气息。她说完就觉得有些后悔,为什么非要说这些,为什么就想到了这件事情,为什么......
沉默......
青离许久才从恍惚中回神,才想起翠菡萏一直都没有说话,抬起头不安的看向翠菡萏,吃惊的发现翠菡萏和她一样双手抱在胸前,眼中却有泪花闪烁。糟了,“他不过是东海的一条小白龙”,难怪她想问自己海里面的事情。青离心中涌过一阵怜惜,似乎是对她的,又似乎是对自己的。
......
“他是四海中唯一的玉龙么,真的只有他一个么?”翠菡萏空寂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凄楚。
青离低下头,无意识地拨弄莹润的翡翠玲珑,胸中仿佛有一块石头堵着,说不出来的难受。她的声音婉转圆润:“是真的,以前的钱塘江龙王已经失踪了四千年了。”说完她悄悄地长舒了一口气。
沉默......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幽幽声息,仿佛是翠菡萏胸腔震动了一下,声音还没有散开,就已经凝固。
“事情远远没有结束,不到重新轮回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福。”半响,翠菡萏淡淡的说。
青离吃惊的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翠菡萏,心里思索她究竟想说些什么。
空气中有淡淡的荷花香气,风里面有让人缄默的轻柔,两人各自安安静静的想着心事,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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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山的春夜本该寂静安详,山谷外一棵高高的长苍铁杉边上却杀意料峭。
华落的剑抵着一只黄羊精的胸膛,剑尖已经有一些陷入皮肉之中,鲜血正慢慢的氤氲出来,缠绕着光亮的剑身。
“你是黄冲的人,我不想和你为难。你去告诉他,就说故人来访,要他出来见我。”他声音低沉的说,月辉之下眼睛中的锐利逼得那黄羊精不敢回视。
黄羊是一种善于逃窜和躲避的生灵,华落病体未愈,却为了活捉这只敏捷的黄羊精费了很多心力,追踪折腾了半日才把他拿下,奈何这只黄羊精倔强固执,居然就是不肯带华落去见黄冲,华落觉得自己的耐心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你杀了我好了,想要我带你去见他那是休想!那个女孩早就死了!”那黄羊精的骨头依然很硬。
华落和颜悦色的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他的头被重重的打偏,歪在脖子一边。华落森冷道:“凭你们也杀得了她?!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如果那个女孩有个万一,我要你黄羊一族上上下下都下去陪她!”
那黄羊嘴唇哆嗦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脸色蜡黄还有病容的男子一定会说到做到。他的诅咒令人胆寒,仿佛有一盆彻骨冰冷的凉水从头浇下,寒意缓缓渗透到肌肤中,钻入骨骼之间,他全身都因为这恶寒而变得僵硬。
虽然坚信青离不会有事,可是说这话的时候,华落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抽搐一样的跳动起来。等我,青离,一定要等我!
鲜血中有种甜腻的味道,幽幽的散在空中,混着花香草香,绕成奇异的芬芳。华落忍住体内的冲动,语气转为缓和,像哄骗一个小孩子那样低声下气:“你是和黄冲一起从华山过来的么,你不要担心,只要你去告诉他华落来访,他一定会出来见我!”
那黄羊瞪大眼睛看着华落,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回,终于松口愿意去传递这个口信。
“记住,我叫华落,华山的华,落地生根的落!我在这里等一个时辰,如果他不来见我,我就烧了梅花山,再去杀了金陵知府一家。别告诉我你们不在乎,我认识黄冲的时候还没有你们呢!”华落看着他奔跑的身影消失在一片夜幕中,才缓缓地盘坐在地上,运功抑制下胸口不断翻腾的血气。
黄冲,如果真的是你,可不要做出让我伤心地事情,否则,我真的会杀你的。
华落默默地望着眼前森林中的浓密枝桠,华山的往事像一幅画卷徐徐展开。
自幼无名无姓的生活在华山,等通晓灵性之后,便以华山为姓,给自己起了一个落字。自己就像一块石头,被随意的丢弃在华山。没有亲朋故旧,也没有同族,自己却期盼着能够落地生根,长长久久的在华山生活下去,直到差点被打得魂飞魄散,才和上神去了珞珈山。黄冲和自己不一样,他家族庞大,修炼得有气候的也多,常常满山都是他家子弟,热热闹闹的惹人羡慕,不像自己总是这么孤零零的。自己,算是和他有交情吧!
华落脚边的一株青草终于承受不住露珠的负荷抖动了一下,那颗折射了月光的晶莹露珠就消失在湿润的黑色泥土中。远处的风声中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细碎声音,华落却听不仔细了。
那颗露珠缓缓地坠下,华落追逐着下滑的圆影,直到眼前俱是泥土的漆黑,满眼都暗了下来。他紧紧咬住牙关,炙热、冰冷、酥痒、昏沉、针一样的疼痛、万千蚂蚁咬噬的难受,整个身体变得极为灵敏去迎接那种混乱不堪的感受。心脏的跳动变成一场酷刑,每一次舒张和收缩,都能感觉的血液流过的地方快要涨裂。如果可以,他一定愿意将自己打晕,沉沉的睡去,等待心脉的自我缓解,而不是在这里苦苦支撑。
这种痛苦经历让他憎恨一切死亡的生物,因为他们都不必受这样的痛苦。同时又憎恨着自己,这么虚弱的身体怎么能够坚持到最后。可是难以言说的疼痛中,只要想到青离的微笑,就仿佛沙漠中干渴的旅人遇见了绿洲,他便觉得这种痛苦忍受是值得的,即使千次万次,也是值得的。
华落钢铁一般的意志战最终胜了他孱弱的身体,青离,他额头大汗淋漓,口中却低低的唤道,等我来找你,一定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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