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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毛小狐狸着急得上蹿下跳好一阵子,最后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枫玉。
小狐狸攥紧枫玉,凝神片刻,只见爪间的枫玉光华更胜从前,其间红色流转,照亮了两人身边的树林。眨眼间,小狐狸幻化出一个红衣少年,只是这一次的少年,模样竟已发生了变化,狐狸天生美丽,更别说品种稀少的红毛狐狸。少年面如雕刻,眸如深潭,身形俊朗,一举手一投足好像吸收了身边万物芳华,仿若上天塑造的最完美的艺术品,而这艺术品此刻微微皱眉,烦恼在眉头,亦在心头。
少年不知道自己容貌的变化,只是神色疑惑地看看掌心,那里传来微疼,一个金色佛印散发光芒,片刻后,佛印光芒变淡,但却留下一个青色灼伤痕迹。身体内部似乎也有东西在叫嚣,在躁动,挣脱欲出。内心深处萦绕着许多问题,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由问生痴,由问生恨,由问生嗔。
垂首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白毛狐狸,怜爱顿生,收起心中万念,默念冰心咒,施法救人。
淡蓝色光晕在子桑周身回转。而在同时,阿朱眉头微皱,掌间佛印灼痛更甚,似乎自己的法力被这佛印所缚,这也解释了为何在狐界几百年,却仍是个不会幻化人形的二尾狐。
时光流转,前世今生,阿朱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遗落在时间长河中,再也寻不回。
子桑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山洞中,子桑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肚皮,再转头搜寻小狐狸的身影。
却见一团红色蜷缩在洞内一角,睡得正香。子桑扬起嘴角,提提真气,发现身心舒畅,魔界之毒竟已消散不见。莫不是自己在睡梦中施法解了毒?
子桑静静地起身,一颗珠子突然滚落在地,子桑迅速拾起,立即宝贝地摸去灰尘。待细看时,却见枫玉变了颜色,内部缕缕血红蔓延流转,竟比当初紫狐王给她时还要耀眼。这是怎么回事?睡梦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子桑回身,施放出自己的尾巴,数了又数,仍是只有七条。莫不是此次来人间,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之前对战魔界怪物时,怀中紫月钢刀端的是厉害非常,而自己下意识释出的大雾,也是几乎遮蔽了半边天幕。
正在子桑疑惑不解时,只听砰地一声,红毛小狐狸似乎睡梦中一头磕到了洞壁上。
子桑不禁莞尔,小狐狸睁开惺忪的睡眼,喃喃道:“这是哪儿,怪物追来了吗?”
“没呢!谁给我解了毒?你身上的毒呢?”子桑走进阿朱,蹲下仔细打量。印象中自己昏迷之前已经将阿朱身上的毒祛除,不过还是要再仔仔细细确认一遍。
小狐狸不好意思地单爪遮脸,道:“不要这样看着人家,人家会害羞!”
“噗——”子桑一个没忍住,硬是被阿朱阴阳怪气的声音逗乐了。
“臭小子,就知道耍宝,既然没事儿,赶紧出发去找师父吧。”
一人一狐走出洞口时,清新的林木气息扑鼻而来,昨夜似乎下了一场小雨,雨后的空气格外怡人。
子桑伸展了一下自己的手脚,一把捞过小狐狸,抱在怀中,眉间多了一抹清愁,自语道:“不知道师父现在如何了。”
红毛狐狸把头埋在子桑的怀中,深深地嗅着子桑的味道,明明没了记忆,为何还是觉得这种味道很特别呢?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熟悉,却又不知道为何熟悉。
子桑自然不知道阿朱心中在想些什么,垂首道:“我们今后尽量走树林山涧人烟稀少的地方,这样你就不用耗力气幻化人形了,不过多了几份危险,我会保护你的。”
“嗯。”子桑怀中的小狐狸闷闷地道。
却说百里开外的竹林小筑中,两个神色俊美的男人正凝神对弈,棋盘上黑白子交错,厮杀正烈。
玄衣男子一手敲着茶盏,一手支颐,轻叹口气,道:“明明是来求人的,也不知道虚让几步。”
“本王不知道退让二字怎么写。”紫色华服的男子眉间王者之气尽显,淡淡道。
“对了,之前你说红莲那厮也转世了,他还没觉醒么?”玄衣男子聊八卦的兴致突然高涨,问。
“不知道。”
“是没觉醒,还是觉醒了在装傻?”玄衣男子一副鄙夷之色,问。
“本王不知。”
“唉,红莲那厮狡猾得很,你等了她三千年,为何不在那厮觉醒之前把一切和盘托出呢?”玄衣男子口中的“她”正是子桑。三千多年前的天庭一役,将紫珑和子桑的肉体灰飞烟灭,魂魄也受损严重,散落各界。将紫珑于三千年转世成为狐界妖王之子,而子桑却在五百年前七里坡之战中才转世,也正是那个时候,将紫珑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拾起了昔日情感。只是子桑,一直以为将紫珑心心念念的是子虚乌有的“师娘”。
“她也没醒。”提起子桑,将紫珑的语气不自觉掺了点温柔。
“你可以唤醒她。这般墨迹,根本不是妖界之王的作风。”玄衣男子看到紫狐王的表情,顿时为他觉得不值。
“我不愿强迫她。”
“不愿强迫她,说的多好听啊。我觉得你在害怕,你觉得三千年前的错是你铸成的,对不对?你对子桑的态度,这五百年来,一直若即若离,是不是因为你在愧疚,你不敢面对?”
紫衣男子终于不耐,催道:“你再不落子,小心本王让你尽数把黑白子吞下。”
“你——”玄衣男子抬头,气恼出声,却又在看见狐王凌厉的眸子后垂首,乖乖地落下白子,然后眼见黑子兵临城下,回天乏术。
“你又输了。”紫狐王漫不经心地道。
“唉,不玩了,不玩了!你堂堂狐界妖王,跟我这一介无名布衣下棋,我赢得了么我?”
“愿赌服输,七叶红茱。”紫狐王不愿多说一个字。
玄衣男子叹口气,又道:“要不我们再来比试法术?”
“你找死?”紫狐王淡淡问道。
“是你在找死好不好,我辛辛苦苦攒了万余年的七叶红茱被你在短短五百年间用完了,七叶红茱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饮鸩止渴的。”
“我不是人。我知道你还有最后一株,留着无用,何不给本王?”紫狐王继续问,虽是问句,却不打算给玄衣男子驳回的机会。
“最后一株,你也知道是最后一株了。我能救你五百年,这之后呢?魔界那边,又怎么会罢手?你应该明白的,与其这样自伤,还不如去面对。”
“我能面对,她不能。”
“她,她,她!她不过是你曾经的一枚弃子,你既然已经放弃过了,现在为何又执着起来?”
紫狐王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眸中已多了一丝狠色,道:“我看在你我相识一场,才与你周旋,不过七叶红茱,我志在必得。”言罢,掀起棋盘,果见下藏一个暗格。
紫狐王真气震碎暗格,伸手取出一棵紫红色药草,淡淡道:“谢了!”言罢转身离去。
“你——”玄衣男子起身追出,却也深知论法术修为,论城府之深,他根本不是将紫珑的对手,只是不知道这样狠绝的男子,却为何单单在子桑面前丢盔弃甲。
三千五百多年前,仙魔大战,魔尊,也就是将紫珑的前世死亡,肉体湮灭,魂魄受损。将紫珑陨落的那几百年间,魔界没有王,似乎所有魔界人都在等待将紫珑的重生。三千年前,将紫珑转世,却阴差阳错投胎成了妖王之子,日后成为九尾狐王。这之后的两千多年,将紫珑明着是妖王,管理着狐界,暗地里率领魔界重整旗鼓,等待时机,攻上仙界天庭。可大计未成之时,魔尊宿命中的敌人,红莲上仙主动出击,单身闯入了狐界七里坡。红莲上仙与紫狐王,或者说魔尊,于七里坡大战十日十夜,最后差点同归于尽,所幸子桑狐界父母以身作盾,救了将紫珑,子桑也呱呱坠地,红莲上仙,则战死在七里坡。
狐界除了子桑的父母外,没有人知道将紫珑的另一重身份。重伤的将紫珑,却并没有重返魔界,反而选择封印体内与生俱来的魔性,频繁服用七叶红茱降低法术,只是为了留在妖界保护小狐狸子桑。
只是这五百年,又岂能是平静的五百年。魔界无尊,万魔群舞,用尽一切手段,只为逼得将紫珑重返魔界。紫狐王孤身化解了魔界的阴谋手段,却无一人知晓其中的伤痛与隐忍。除了玄衣堕仙九渊,没人知道,魔王竟能如此情深。可是正所谓情深不寿,将紫珑这样根本是在空耗自身,这一世,又能陪子桑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