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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横冲直闯,在一家气派的客店外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从车上走下两个人。一个是二十岁左右年纪少年,穿一身花哨的绸缎,扁圆的脸上长着几粒小麻子,神色轻佻,手里故作潇洒摇着一把折扇;另一个则是个中年人,五短身材,长脸小眼睛,面色凶狠,头上戴着一顶帽子。
上官赫飞和婉儿骑马跟踪而至。一看长相,上官赫飞立刻肯定自己的判断——五短身材,小眼睛,除了岛国盛产此类物种,其他地方大概也生长不出这样的容貌。
他不动声色把马系好,和婉儿一起跟在那两人身后走进客店。
客店的老板娘一见那神色轻佻的少年,立刻殷勤地迎上来,“豪少爷!您来了!”那少年轻佻地瞟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笑道:“我当然来了,有你这样漂亮的老板娘,我自然天天来!”,顺手就在老板娘腰上摸了一把。老板娘一侧身闪开,笑道:“豪少爷!您要的天字号客房已经准备好了!”扭头向柜台里娇声喊道:“当家的,还不快来领豪少爷上去!”
“我喜欢老板娘带路!”豪少爷轻佻笑道。
“好没正经的!”老板娘媚笑着瞟他一眼,扭着身子往楼上走去,两人在楼梯上一路打情骂俏,不堪入耳。倭寇一言不发跟在后面。
婉儿忙叫道:“伙计!”,一个伙计迎了上来,问道:“客官,您要住店?”
“两个房间。”上官赫飞沉声道。
“我们要天字号隔壁的房间!”婉儿补充。两人眼睛牢牢盯着楼梯上的三个人。
“两个!”麻烦插嘴。
有事无事乱接腔!婉儿眼含深意用手做了个拔的姿势,麻烦立刻耷拉下翅膀不作声了。
伙计满脸含笑。“哎呀!客官,您运气真好!刚腾出一间房。您二位早到一会都不行。这几天本市开交流会,进城观光的客人实在太多,本店早就客满,您要是昨天来都没有空房间。不过您二位运气实在太好,刚才有一位客人退房,他老婆病了来信要他回家。这间退掉的房就是紧挨着天字号的地字号房。不过只有一间房,要两间可暂时没有,”那伙计发扬唐僧念经的精神大肆唠叨:“您二位都是大男人,不如就委屈您二位住一间房……”他还想接着描述地字号客房的采光和通风情况,上官赫飞打断了他:“带我们去看看!”
天底下恐怕都难找这么话多的人了!
那伙计一边走一边毫不闲着,先宣讲宁德风光,宣讲商品交流会,宣讲本悦来客店的优惠政策,宣传爱护花花草草……
嗡嗡嗡,嗡嗡嗡,好像一百个苍蝇在悦来客站的过道里飞舞,盘旋,重点包围上官赫飞和婉儿。
瞪着伙计一直蠕动的嘴,恍惚间婉儿好像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场面。——那个什么大什么话西什么中的经典场面。我需要有一个苍蝇拍。她愤怒地想,一下拍死他!嗡嗡嗡!影响本姑娘偷听谈话,前面的三个人说了什么一句她也没听清。
老板娘和两个坏蛋进了天字号客房。伙计也在天字号隔壁停下来:“二位客官,就是这间房。,怎么样不错吧!这间房……”
“这间房……”伙计推开房门还想继续呱噪,婉儿飞速扔出一锭银子,忍无可忍道:“就要这间房,你速速出去吧!”银子到手,嗡嗡声顿止,那伙计眉开眼笑地转身欲走,忽又回过头来,满脸认真道:“客官小心,夜晚打雷下雨,记得收衣服!”于是全部狂跌倒。
婉儿关上房门,从桌上拿起一个茶杯倒扣在墙上。一转眼就看到上官赫飞张大的嘴巴,她轻蔑地瞥了撇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偷听吗!值得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好好学学,本姑娘的本事还多着哩。
麻烦小小的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敢说我偷听掐死你!婉儿眼中射出威胁的凶光,麻烦的头低下了。
上官赫飞犹豫片刻,也拿起杯子扣在墙上。偷听是件不光彩的事,上官赫飞乃堂堂正人君子,自然不屑为之,可是——偷听倭寇又是另一回事。敌我阵营,用一点非常手段也是情有可原,他理直气壮想。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怀着很愿意的心情就这样看着大名鼎鼎的铁金刚——一个中规中矩的品行良好的市民就在戴云寨小魔女——一个山贼的的影响下一步步走向堕落。先是偷听,以后……嘿嘿!总之前途叵测啊!
上官赫飞发现杯子贴在墙上果然效果好。先是清晰听见风骚的老板娘和豪少爷的调笑声,接着老板娘把门一关,咚咚咚地下楼去了。这时隔壁屋里沉静下来,隔了一会儿,一个生硬的声音问道:“豪少爷,什么时候见令尊守备大人?”
——守备大人,上官赫飞握住杯子的手猛地一震,宁德守备杜海天一向官声廉洁,想不到竟然……官匪勾结,难怪倭寇屡肃不清。
“今夜在杏花楼如月姑娘房间,我爹为山本先生接风洗尘,再具体谈谈我们的计划。”原来这位轻佻的豪少爷是宁德守备杜海天之子。
山本哈哈笑了,“花姑娘的,我喜欢!”那豪少爷也邪邪地笑了,道:“今晚保证山本先生满意!”
继续听下去,就是些风花雪月的故事,婉儿和上官赫飞放下杯子,沉重地坐在桌前。婉儿低声道:“大哥?”上官赫飞点点头。他二人经过这一段日子的相处,已经不用说完就知道对方意思了。
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么?
婉儿打开包袱数了数,还有一百两银子。出门时只计划了住宿吃饭的费用,可没有计划逛妓院的票子。一百两!她幽幽叹了口气,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要进杏花楼那样的销金窟是不够滴!银子不够当然得去弄点。她腾地站起身来,“大哥,我出去一趟!”见上官赫飞不明白,她微笑补充:“我去钱庄取点银两。”
只是这个钱庄,嘿嘿!她偷笑,总不能告诉眼前这个正经的男人自己要去偷钱吧!
不过自己一贯的职业是做山贼,又不是小偷,她有点犯难。
到街上偷?太降低身份,我可是堂堂戴云寨寨主,岂会甘心混迹小偷小摸一流!到钱庄抢?好像又太明目张胆,那可是人家的地盘哩!总不能拿把刀一拍,大吼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那钱庄可是别人开滴,钱庄门前的树也是别人栽滴哩!她在客店门口来回转悠,忽然心里一亮——不做小偷做大盗嘛,和强盗也算亲戚。走!去有钱人家看看!有银子就偷银子,没银子偷个古董花瓶什么,听人家说那玩意儿也很值钱哩。
她以竞走的姿势在城里来回转悠。房子太小,不偷;门口人太多,不偷;院内有狗叫声,更不偷。那么眼前这个静悄悄又气派的大院子呢?偷!竞走完三圈后,她选定了作案地点。
朱红的高墙,墙内伸出一支不甘寂寞的杏花树干,特此声明,是杏花树干出墙,不是红杏!婉儿闪动贼溜溜的眼睛,(更正:是圆溜溜的眼睛)瞄了瞄四周,——没人!她飞身掠上墙头,再轻轻跳下。
脚下是茂密的花草,婉儿伏在花丛中,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主要是关于狗的动静,自从五岁时被一条小黄狗咬过,天不怕地不怕的戴云寨小魔女就落下一个毛病,一个见狗就哆嗦的毛病。咳!人无完人嘛!对不对!
没有犬吠声,她松了一口气。她悄悄地探身往前走,前面有一栋雕梁画栋的小楼,她飞掠过去。
小楼灯火明亮,却好像空无一人。简直是天赐良机!婉儿闪身进屋,在外屋里巡视起来。
果然有钱人啊!她激动不已。看看这间房间的布置,轻纱罩屋,罗曼低垂,墙上挂着几幅美女图,不对!好像大家都人叫仕女图,咳!管它什么图!继续看,窗下摆着一张古筝,古色古香的大床,床前摆着一束鲜花。墙角处一个典雅的薰香炉正冒着缕缕轻烟,整个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馨香。
咦!看来是间闺房。
她忽然有点泄气,这房间美是美,香是香,但既然是闺房,想必没有银子。早知道就潜入什么帐房之类的,大把大把地抓银票。不过一转眼她又开心起来,没有银子,首饰的也行。她轻轻拉开抽屉——
一阵耀眼的光芒迷花了她的眼。这位小姐首饰好多啊!,缠丝金凤,翡翠发簪,珍珠耳饰,黄金指套……还有些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反正明晃晃亮晶晶的,看得她眼花缭乱。
奢侈!绝对的奢侈!就凭这些就可以断定这家人一定是贪官或者奸商。
既如此还不理直气壮劫富济贫!她赶紧胡乱地往口袋里塞。遗憾的是,今天她穿了一件口袋小的口袋少的衣服——
早知道就穿丐帮的衣服来,而且穿那种九袋长老的那种。她喃喃地低声骂起来。
“彩云,是你吗?把衣服给我拿进来。”一个娇柔的声音在里屋叫道。
不会吧!里屋竟然有人!婉儿拔腿想溜。
“彩云!你这丫头耳朵聋了?”那声音提高了八度。
这位小姐这样的高音,岂不是把别人引来,到时候想溜都不溜成。哎!看在这么一大堆珠宝的份上,就当一回丫头也没什么。婉儿停住脚步,从床上拿起一件浅绿色衣服,应该就是这件吧。她小心的不现出身形的从门帘边递进去。
这下可以安静的离开了吧!她正欲从从容容,大摇大摆走出……
门帘晃动,那件绿色的衣服以一颗炮弹的高速度飞了出来,伴随着高声呵斥:“我不要这件……”接着是一声惊叫“啊……”余音很长,声音震得婉儿耳膜嗡嗡作响。
婉儿正站在门帘前。门帘半开。
她看得清清楚楚,里屋的少女全身赤裸,正抱着肩全力嘶叫。
这也难怪!现在是傍晚,这里是闺房,一个少女突然发现自己的房里站着一个陌生男子,而这个少女又什么都没穿!
婉儿并不是男子,不过她现在穿着男人衣衫,更何况她不是来做客,而是来偷窃,所以她赶紧以最快的速度,用她最高明的轻功,从窗子里窜出去。
叫声撕裂长空。当她跑到刚才进来的墙边时,还能清晰地听见那歇斯底里的叫声——色狼!
不会吧!我还没有那样的资质呢!婉儿苦笑了,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首饰,正准备跳上墙头。
这时,她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双绿荧荧的眼睛;接着,她听见了一种叫声,一种她从小就害怕的叫声;然后,她的裤子就被一条大黑狗咬住了。
她极力挣扎,那狗却咬住不放,眼看花园里黑压压涌来一群人,嘴里还在高喊:抓色狼……抓色狼……完了!
忽然,墙头忽然准确飞下一块石头,“咚”正好打在大黑狗头上,她借此机会飞身上墙。
墙外站着一个高大强壮的黑影,沉默地等着她,在这个黑影肩上,有一只鸟在上窜下跳,嘴里尖叫道:“色狼!色狼!”
她知道麻烦大了!(未完待续)